“我媳妇儿那可是你娘亲,混小子,你可知道,你娘亲生你养你有多么辛苦,不孝的东西,每一次见到我们都是这种表情,好像有多么不待见我们似的。”就算易之有了反应,中年男子还是不依不饶的在那儿报怨着。
“哼!”易之冷哼一声之后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他心里却是想着,无论多么辛苦的生下我,那都是娘亲的功劳,与你何干,还生我养我呢,搞得好像你们为了养我真的有多么辛苦似的,整个魅族,谁不知道,你们就是一对没有责任心的父母。
‘静园’里,静悄悄的,很是符合它名字的意境。
皇甫煜熠一个人躺在床上,左手紧紧的捂着右腹部,双眼圆睁着,看着床顶的帐幔,双眼空洞、飘渺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一诺送走浅兮冉,端着托盘上的清粥小菜走进来的时候,映入她眼睑的便是这种景象。
“煜熠,饿了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都怪我,睡得太沉,且忘了交待沁儿为你准备一些软些的食物。”
猜不透原因,她只当他是因为饿了,在生她的闷气,因此,她温声软语的保证着下次会注意。
……
可惜,她一腔热忱,回应她的除了一室寂寥,再无其它。
“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她很担心他的伤势,是以,随着话问出口,她的手已作势往他额头上探去。
不退缩,亦不反抗,这一刻的煜熠为得格外的温驯、合乎一诺心意。
她心中虽有疑惑,但终归还是喜欢他这个样子的。
“不烫啊,怎么了煜熠,你放心吧,别为你的伤势担忧,我一定会将你照顾的好好的,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
这时,她似乎想起,曾经听人议论起,那什么苍狼国的公主要来和亲之事儿,是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在为国事担忧,又或者怕自己因伤而误了和亲这份姻缘。
哪怕,她曾听人议论过,他有断袖之癖,但她并不曾相信那种传言,而关于和亲,她则以为煜熠定也是欢喜的,毕竟,能娶到另一个国家的公主,不仅能安定两国的局势,建立良好的邦交,于他登上皇位,更是加固了一道屏障,何乐而不为呢。
“你要回去了吗?”
……
煜熠答非所问,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她怔了一下,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没听到任何答案,煜熠转过头来,看着她,直直的盯着,眼里的求知欲毫不隐藏,恨不得透过她那双灵动的双眼,直窥她的心底,自己找出想要的答案。
那种眼神让一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自知,这个问题她是非回答不可,无法逃避的。
好好的想了想,随后正色的回答道:“嗯,我是想回去,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连冉哥也一样找不到,所以,回不回得去,尚且未知。”
她自觉,煜熠口中所指的回去,肯定不是指生养她的现代,具体指哪儿,她不清楚,但,她仍据实的回答了他。
闻言,煜熠眸光一闪,似乎恢复了一些光彩,但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眸光一暗,接着问道:“如果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你怎么办?你会像浅兮冉所说的那样,与他一起归隐山林吗?”
他心慌,只要一想要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就不自觉的感到心慌。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爱上她了,是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爱。
难道这就是那种,情不知所起,故一往而深的境界?
管它是什么,反正他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既然心意如此清晰,那么,他断然不会再轻易的放手。
哪怕浅兮冉与她真有婚约,他也要皆尽全力的争取,决不退让。
“你会吗?”见一诺并不回他,而是久久的思索着,他心里不禁慌了。
“不知道,相较起这个,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回去,毕竟,我生长在那片土地上,我觉得,还是那里更适合我一些。不过,若是真回不去了,我想,归隐山林也是不太现实的吧,毕竟,生活还得继续,要活着,就得打拼,否则,真的归隐山林,我们喝西北风么?”
她向来是现实主意者,虽也有小女生那种爱幻想的情怀,但,那仅仅只是情怀,在面对现实的时候,她则是那种未雨绸缪的理智型女子。
也正因如此,只要是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的心智与年龄不符,让人感觉太过成熟和老成。
生活!我们!等等这些字眼,让煜熠觉得刺耳极了,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突然觉得很是厌恶听到她们俩之间的关联。
他不再继续追问,但心里却是有了计较。
“好啦,别想太多,许多事情,计划赶不上变化,往往我们现在筹划的很好,但到了那时候,现实却与我们的想象相隔甚远,所以,别想了,到了那天再说吧,我先喂你吃些东西,来。”
这是他第一次问她这类问题,虽有些惊讶,但也不至于觉得突兀,毕竟,她方才与冉哥之间的对话,并不曾刻意的避着他,反而,她其实是想将自己的来处告诉他们的,包括秦大哥。
但是,有些事情,由她自己来说,除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没太大的可信性,若是由第三方来说,或许,效果完全不一样,这也是,她为什么从不在别人面前隐藏她与瑶儿之间那种亲密无间,那种相知相识的原因。
这一次,煜熠还算听话,果真不再继教纠缠这个话题,不过,若让他乖乖的就依了一诺,又不太可能。
“小诺,我……痛,伤口好像又裂开了。”转瞬间,原本中气十足的人变得让人有一种他呼吸急促,气息不稳的感觉。
“啊?!在哪儿?真的假的,你怎么搞的,伤口怎么会裂开呢?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说你,那么大个人,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哎呀呀,真是的,快让我看看。”
一听到伤口裂开,一诺显得很是紧张,一紧张,她的问题便一个接着一个的脱口而出,完全不管是否有人回答。
嘴上不停的问着,而手上同样不曾停歇,将清粥小菜放在一旁,紧接着便要去拉扯煜熠身上因一直卧床养伤而只着了一件的中衣。
见她对自己如此的关心,煜熠自然是欣喜的,是以,不自觉的,哪怕伤口处还是疼痛不已,他的嘴角却早已勾起好看的弧度。
拉扯间,不,应该说,在煜熠有意的配合下,他身上的中衣已是被一诺顺利的扯开,霎时,腰间纱布上浸染的红一下子映入眼睑,让她的神情不自觉的严肃起来。
刹那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寒流,当然,那股寒流绝非因为时下冰冷的天气而至,而是由一种气氛导致形成。
他偷偷的打量着她,见她秀眉深锁,唇瓣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更是凝聚着一场暴风雨。
霎时,煜熠不敢再有别的心思,乖乖的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就仿佛在等待着暴风雨的洗礼。
不过,他此时的心情却一片愉悦,不管怎样,一诺的态度足以证明,他皇甫煜熠之于她来说绝不是可有可无,也绝不是无足轻重,她是关心他,在乎他的。
沉默不语,深深的看了眼那刺眼的红,她终是站起身来,来到衣橱旁,将医药箱拿了出来。
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利索的将早已染红的纱布解开,撤下,查看伤口的情况,见那拆了线的伤口处确实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之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
紧接着,便是给伤口消毒,上药,包扎,然后又给他吃了一颗香气四溢,入口即化的药丸。
做完这一切,她又端起被她放置一旁的清粥小菜,井然有序的喂起他来。
一室的寂寥,让习惯了一诺侃侃而谈的煜熠很不适应,好几次,他都想找个话题,但,只要一触及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想说的那些话又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诺的底线,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至少他很享受,哪怕是那种欣喜与担忧并存的纠结心情,他也甘之如饴。
将煜熠喂饱之后,二话不说,她便离开了房间,直到晚饭时分,也不见她的身影。
一诺前脚刚刚离开,失踪了将近一个半时辰的易之出现了。
“啧啧啧,太子殿下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呢,真没想到,为达目的,太子殿下居然不惜用上了苦肉计,只是,这样不计后果以身犯险,值得吗?若是,最终还是无法达成所愿,岂不得不偿失?”
突然而至的讥讽声,让煜熠从沉沉的思索中回过神来,闻声望去,便见易之痞痞的斜靠在门框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他,眼里满满的鄙夷表露无遗。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倒是墨公子,这半晌不见,也不知去了哪里,京都城内外,地势虽简单,但进出城的人川流不息,可不比迷雾森林简单平静,墨公子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妙,免得一不小心走失了,又或者说被坏人拐了去,又要给一诺徒增烦扰了。”
日子依旧悠然的过着,酒楼因早已步入正轨,且哪怕在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有辉叔和兰姨帮忙打理,再加上有一个金牌掌柜,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
现在,她回来了,突然之间发现,好像哪儿都不再需要她亲历亲为,她成了真正的甩手掌柜。
每一天,她除了往返于将军府与酒楼之间,就是督促着耀琪的学业,再每隔数十天看一次帐本,期间更是去过一趟哲亲王府,与瑶儿小聚,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不过,在这悠闲的日子里,她敏锐的发现了好像有哪儿不同,貌似酒楼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具体的应该说,辉叔和兰姨变了,变得好像比以前爱说笑了。
易之也有些变化,他从原先那个不合群,只知道缠着她的小男孩变得似乎平和了些,与其他人之间的交涉也更频繁了,甚至,经常能看见他脸上噙着笑意,最关键的是,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总粘着她了。
易之现在是不粘着她了,可却又换成煜熠对她粘手粘脚的,恨不得她每一刻都陪在他身边,让人甚感他的幼稚。
就像此刻,她又被煜熠给缠上了。
“好了,你自个儿先休息吧,我得去前面看看了,不过话说,皇甫煜熠,你什么时候才离开,你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
她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在表示,你的伤已经大好了,也无需再想着对外隐瞒你的行踪了,作为一国之太子,你是不是该回宫了,是不是该做些正经事儿了。
看着他故作糊涂,不去正视这个话题,一诺觉得很是无力。
自那次与冉哥谈过之后没几天,玄尊帝便召见了他,玄尊帝召见他无非就是想知道边疆的情况,以及这一次回京路上的所见所闻。
当然了,这一路上发生了些什么,甚至包括煜熠回京后不进城,不回宫,而是对外隐藏行踪住进一诺的静园这种事情自是瞒不过他的耳目。
他之所以会选择向浅兮冉询问,无非是想试探他一番罢了。
不过,好在浅兮冉这人够机警,一番言论下来,很是巧妙的将玄尊帝想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当然了,他之所言,非常隐诲,既告诉了玄尊帝煜熠的行踪,但却又算不得直接告诉玄尊帝答案,从头到尾都不曾提到过煜熠的名讳,甚至,在整件事情中,他也将一诺与这件事情摘得一干二净。
他的机警和反应能力自是很得玄尊帝赏识的,因此,大量的金银、灵罗绸缎纷纷而至,被从宫中抬到浅将军府,而后没几天,浅兮冉便回到了边疆。
行色匆匆,至于原因,他不曾明说,而一诺聪明的也没有去问。
她只知道,冉哥在离开的时候,将皇上赏赐的那些东西全数令人搬来了静园,说是送予她的。
而他在走的时候,据说除了他那群部下,另外多带了一个人,而那人听说是带去杏花镇的。
“小诺这是嫌我烦了吗?这些日子,你总是想赶我走,难道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小诺你还是不喜欢我对吗?”
一听见一诺让他离开,他原本挂着一抹淡笑的脸立时僵住了,眼神幽怨的直勾勾看着一诺,等待着她的回答。
“皇甫煜熠,你别那么幼稚好吗?你是什么人,难道这些日子的躲藏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堂堂一国之太子,哪有你这样的?”
对于煜熠,她觉得很是无奈,若,他还似从前那般讨厌她,不待见她,她觉得,她倒是能泰然处之。
但是现在,隐约之中,她发现,他每一次看她的眼神都异常的炙热,那眼中的热切让她招架不住。
她想直言拒绝,可,他却从不曾向她表白过,哪怕他的举止和眼神给了她那种爱的感觉,但人家没亲口表白过,她若拒绝,显得太过自作多情。
她想直接让秦大哥找人将他从她这儿接走,可是,想想秦大哥现在还在休养中,而煜熠之所以受伤又全然是因为她,那一瞬间,她又狠不下心来。
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面对煜熠时再也没了从前的淡然,他那双看着她时炙热的桃花眼,总是让她心跳加速,神情恍惚,有时候,甚至绯红了脸。
“身份?若是可以,我倒是不希望有那种身份,若是有得选择,我倒是想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没有什么江山社稷,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兄弟相残。
如若不是因为母后与弟妹,我倒是想退出这场皇位的角逐,高处不胜寒,高高在上,有什么好的,除了孤独和防备,还有什么?
若是可以,我倒是想与心爱的人一起游山玩水,闯荡江湖,做一对神仙眷属,岂不快哉!”
煜熠的言语中满是无奈与悲痛,还有那种对美好的向往与憧憬。
闻言,一诺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山社稷、皇宫后院离她生活的圈子太远太远,她从不曾想过,她会有这么一天,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它们。
从小在那些电视剧的耳濡目染下,拜读了那些历史书籍之后,对于皇位之争,对于生活在皇宫那座围城之中的人,她们心里的贪、嗔、痴、念还有无奈,她多少知道一些。
只是,知道归知道,终究不是切身体会,个中的滋味,她觉得自己没有发言权。
是以,面对这样的煜熠,她除了静静的聆听,做个忠实的听众,其他的,除了沉默,她无能为力。
“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却总是那么的残酷,正如你所说的,你可以不在乎那个位置,但,你身边的那些人呢?
如果,你顺了自己的心意,退出这场角逐,那么你要扪心自问一下,你的退出会为你,为你的母后以及弟妹换来一世的平安吗?
或许,我不在局中,亦没有发言权,但是,自古以来,不论是哪一代的君王脚下踩着的都是成千上万人的尸首,煜熠,我希望,不论是名还是利,又或是为了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你都不要变。
就做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像现在这般善良、心怀天下就好,我不想看到你迷失本心,堕入欲望的深渊无法克制自己,从而迷失了本性。”
煜熠给她的感觉,从起初不待见她,激起她的好胜心,征服欲,再到后来对她鼎力相助,嘘寒问暖,甚至是以身挡刀,舍身相救。
他给她的感觉很奇妙,同时也让她很感动。
虽然,他给予她的很多东西,煜阳也曾给过她,但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两者之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只是,她一直没弄明白那是什么而已。
“既然你那么担心我会变坏,何不留在我身边,有你督促着我,我想,我定是不会迷失本性的。”
他将目光移向别处,意有所指、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他周身绷得紧紧的,既期待,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自己的本性必须由自己守住,别人帮着守的只是暂时,从来,都没有谁会陪谁一生一世,当那个人不在的时候,剩下的也只有自己了,所以,求人不如求己,永远不要将希望压在别人身上。”
他言语中暗指的意思,一诺不傻,自然能明白,但她自己尚且弄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以,自是不会给他回应,因此,她佯装着懵懂无知,同样意味深长的温声细语诉说着。
……
商谈无果,一诺也不再强求,只想着,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就算他现在不愿离开,但终究有一天也是会走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们俩交谈的隔日清早,原本伤势已经大好的煜熠又出了状况。
翌日清晨,一诺特意起了个大早,她觉得近段日子因为要照顾煜熠无法太过分心,似乎无意之中冷落了易之还有小耀琪。
因此,突发奇想之下,她想选在今日亲自下厨为大家准备一些可口的独特的早点。
一来可以安抚耀琪和易之的情绪,二来,也算是犒劳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齐心合力为酒楼的一片心意。
可她哪儿知道,当她亲自端着做好的各式早点走进屋子的时候,平日每一次都比她醒得早许多的煜熠却是仍安然的睡着。
一诺觉得,这一现象绝对的反常,因此,她放下手中的托盘,便去查看煜熠的情况。
走近一看,只见煜熠身上盖着她那床粉色的锦被,而他的脸上异常的红润,甚至超越了锦被被面儿的颜色。
她顿感不好,伸出手来探上他的额头。
好烫!
这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就无故发热了呢?她记得,昨天她们俩聊天的时候,他都还好好的,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怎么一夜之后,就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