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慢慢在天际飘移,原本只是将月亮半掩,现在却是完全显露。
叶茗尽量降低自己的喘息声,在这安静如斯的氛围下呼吸声极为刺耳。他死死盯着身边倒下的田一,迟迟不敢有所动作,直至过了几十息时间,见其没有动弹半分,忽地松了一口气。轻轻迈出一步,捡起方才掉落的玉佩来看。
捏在手里温文如玉,却似石非石,也不知道是何材质,借着月亮清辉,隐约看见期间银光流动,颇为不凡,难怪那群贼盗如此拼命找寻。
此刻偌大的落霞镇却是无一点灯火,各户人家门窗紧闭,都被贼盗行径吓傻了眼,纷纷闭门不出,灯火不点,恐怕引火烧身。
叶茗捏着玉佩,转身便是走开而去,心里盘算着今夜落脚之事,忽地回头张望,田一尸身依旧躺在柴草堆旁,甚是凄惨。叶茗歪着脑袋,眼珠骨碌一转,觉得自己拿了玉佩便走未免投入小人之道,如何对得起前些年跟着公子所读圣贤书。顿时心有不忍,想着至少找个地方让其入土为安。
恰巧方才巷道之内有辆破旧板车,叶茗便一人拖拽着田一身体运至板上,身上也不免沾染一些血渍,一股血腥之气隔空传来。双手用力一推,柴禾悉数掉落在地,引起一阵乱响,吓得叶茗浑身汗毛直立。
过了许久,听的镇上又是鸦雀无声,这才费力拉着板车一跌一撞的吃力前行。在叶茗进镇之前坐牛车曾经路过一片树林,就在镇外不远,他便是要去那里。
要拖着一个老人走出镇子对于叶茗来说,仍是个吃力活。几乎忙活了大半夜,走走停停,才赶在日出前两个多时辰来到树林之中。他找了个土质松软的地儿,将板车停在一旁,操起在镇上随手捡的把铁铲挖将起来,费了些许功夫才勉强挖出一人长宽的坑穴,草草将田一埋葬下去,掩盖泥土。叶茗不知他的姓名,便用煤炭在块木板上写道“油饼店老板之墓。”
古人教导,他人之物不可径取。叶茗也没想贪图这块玉佩,便插了木板,将玉佩放置其前,随手抓了把泥土欲以掩埋,却未料眼前寒光一闪,一柄玉剑咻地飞来,插在泥土之中,刚刚挡在叶茗之手和那玉佩之间,吓得他“呀”的一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叶茗偏头一看,来者是名白衣女子。“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昔日书中所写,今日却是见了真人,看的叶茗一阵痴呆,忽地反省过来,牙齿打颤的说道:“神仙姐姐还请饶命!”
那女子并未理会叶茗,只是走到目前,玉手一挥,玉佩便飞至手心。女子捏着玉佩,口中喃喃自语,神色复杂地喃喃自语,似在回忆往事。
叶茗虽说听的只言片语,却是隐约得知,这女子本是仙家中人,曾经下山历练,随手救得田一一命,未等其重酬感谢便匆匆离开,却掉下这玉佩一只。田一多年拿着玉佩,只求再见恩人,将其归还,却是无终而返。
三年前,他因遭人陷害而家道衰微,几近辗转来到这落霞镇过了三年安稳日子,却未想哪里走漏风声,让一群贼盗知道自己身上有块宝玉,便于今日遭此劫难,落得这般下场。
“因果循环,天意难猜,是福是祸,都只一念。”女子幽幽一叹,将玉佩别在腰间,转身看向叶茗。“你是何人?与这人又是什么关系?”女子黛眉微微上挑,语气不容忤逆,尽显仙家傲慢。
“叶茗。”叶茗强定心神,脸上陡现坚韧之色。“我与这人只是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何故埋他尸首?趟这浑水?”女子伸手拔起玉剑,手腕侧偏,一阵白光刺进叶茗眼里,引得他一阵眩晕,道:“那又怎能见他人横尸街头?”或是觉得女子口吻冷漠,叶茗接着补充道:“仙家之人,这般道义却不懂么?”
女子嘴角微微扬起,叶茗只见素白衣襟飘飞,下刻便觉颈间冰凉。那女子只是一个侧转,瞬间已将玉剑夹在叶茗脖颈间,一绺头发飘落,剑刃之上已有些微血色。
或许是那玉剑过于冰凉,叶茗并未注意颈间的一抹血痕。他只是圆睁着眼睛,直视那女子,高昂着头颅,一副不屈之像。
“小子无所畏,哪里来的底气?”女子收剑回鞘,转身便做走势。叶茗虽说感到脖颈一阵灼热,此刻却忙着拦在女子面前,不让她前行一步。
“你,有事?”女子冷冷地道,一双眸子让人不觉感到寒冷。
“还请仙人收我做徒弟。”叶茗恭恭敬敬地朝女子作了个揖,一脸期待地望着她。有谁不想步入仙家呢?叶茗便是这般打算。世人难得有缘相遇,若是无为而逝,岂不后悔。叶茗见女子无动于衷,连忙说道:“我什么事情都能干,挑水、砍柴样样精通……”
女子忽地轻笑几声,但叶茗感受到的分明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蔑视与不屑。“你资质平平,仙道无望。”手中剑鞘一挑,砸在叶茗胸上,将其撞飞在一颗巨木之上。
叶茗顿感胸前一麻,嘴角隐隐有些血丝,略感虚弱地靠在树干之下,愤愤道:“你又不是老天爷,凭什么说我仙道无望?”他话里明显带有怒气,一手撑地,一手伏在胸前。
那女子亦是被此言激怒,玉手伸出二指做剑势向身后一挥,劲风骤起,一道风刃擦过叶茗须发,只听“咔嚓”几声作响,他身后树木已是拦腰折断,猛地砸在地上激起一阵尘烟。叶茗只是抱头蜷缩,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
“无知小辈!”女子挥动衣袂捏出法决,而后御剑飞起,化作白光在夜幕之下消失不见。一块镂空花纹木牌凭空掉落,轻轻砸在叶茗头上,只觉眼前一抹黑幕,他便迷糊地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