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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闹何公馆

1932年1月30日,中国首都南京。

在位于三牌楼的军政部部长办公室里国民革命军八十七师二六一旅少将旅长宋希濂正在向军政部长何应钦慷慨陈词:“部长,现在上海激战正酣,十九路军孤军奋战,学生愿率本部前往上海,支援第十九路军,保卫国门,痛击日寇……”

“好了!”军政部长何应钦一手拍在桌子上非常粗暴的打断了宋希濂的话:“十九路军不听命令,叫他们撤离上海他们不撤,反而同日军打起来了,破坏中央的整个政策,弄的很难处理,你们还来要求开往上海参战,这是不行的!”

宋希濂没想到自己主动请缨不但没有获得准许,反而惹得何应钦发了脾气,不过宋希濂年轻气盛(宋希濂当时只有二十五岁,宋希濂十七岁就考入了黄埔军校第一期)即使面对何应钦也毫不退缩:“部长,一·二八事变之后委座已经发表了通电,号召全军将士保卫淞沪共赴国难,部长若是不知此通电,那么学生背给部长听!”

宋希濂见自己人微权轻说话不起作用,就搬出了委员长蒋介石。说罢宋希濂就大声背诵起了蒋介石在一·二八事变后以个人名义发表的通电:“各总指挥,各军师旅长,各将士,各军官学校师生诸同志均鉴:东北事变,肇始迄今,中央为避免战祸,保全国脉起见,故不惜忍辱负重,保持和平,彼愈横蛮。沪案发生,对渠要求且已茹痛接受,而倭寇仍悍然相逼,一再向我上海防军突击,轰炸民房,掷弹街衢。同胞惨遭蹂躏,国亡即在目前,凡有血气,宁能再忍!我十九路军将士,既起而为忠勇之自卫,我全军革命将士,处此国亡种灭患迫燃眉之时,皆应为国家争人格,为民族求生存,为革命尽责任。报宁为玉碎毋为瓦全之心,以此与破坏和平蔑弃信义之暴日相周旋。中正与诸同志久共患难,今身虽在野,犹愿与诸将士誓同生死,尽我天职。特本血诚,先行电告:务各淬砺奋发,敌忾同仇,勿作虚浮之豪气,保持牺牲之精神。枕戈待命,以救危亡。党国幸甚!”

宋希濂满以为搬出委员长蒋介石就能让何应钦改变态度,没想到何应钦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说:“萌国(宋希濂字萌国),你的二六一旅是什么部队你自己应该很清楚,那是警卫军,是保卫首都,保卫委员长的御林军。现在委员长下野不在南京,如果我擅做主张把你们派往上海,万一把你们打光了,将来谁来保卫首都,谁来保卫委员长?委员长回来了,我该如何向委员长交待?再说了,你们旅是德械装备部队,是德国军事顾问团一手装备训练的,是我们****的精英部队试验部队,想去战场没有德国军事顾问团的同意,我是不会下达作战命令的!”

虽然心中怒火冲天,但是何应钦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兼上司(何应钦曾经当过黄埔军校的总教官),他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尽量使用平和的语气说:“部长,既然我们是精英部队,此去上海和日本人作战正好可以检验我们德械部队的战斗力……”

何应钦见宋希濂还是锲而不舍就把脸一拉换了一副严厉的口吻说:“我早已经下达了命令,非得军政部之命而擅自开拔者,虽意出爱国,仍须受抗令处分!如果你不想当这个旅长了,那就去上海吧。”

说完这句话何应钦便不再理睬宋希濂,宋希濂只能怏怏不快的离开了何应钦的办公室。宋希濂倒不是稀罕脑袋上的乌纱帽,问题是没有军政部的命令,军需部门是不会给二六一旅后勤补给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算自己违抗命令去了上海,没有粮草枪弹,这仗怎么打?

宋希濂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位于南京小营的二六一旅旅部,宋希濂刚下车就被早在旅部等候多时的军官们给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二六一旅的军官们七嘴八舌的询问着请战的结果,宋希濂把自己去见何应钦的情形说了一遍,听完宋希濂的话大家大为失望,有人声泪俱下的说:“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一旦,如今敌人打进大门来了,友军已奋起抵抗,我们反而袖手旁观,难道要叫我们当亡国奴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发言,宋希濂心里烦躁,他挥了挥手说:“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我再去一趟军政部,非让部长答应我的请求不可。”

“旅长,万万不可等到明日!”

就当宋希濂让众人解散的时候,人群里有人说话了,宋希濂定睛一看说话的人是二六一旅五二一团一营一连上尉连长李克信。李克信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六期步兵科,年轻有为骁勇善战,是二六一旅一名优秀的青年军官。

宋希濂看着李克信疑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能等到明天?”

李克信解释道:“旅长,夜长梦多,万一明天何部长调动警卫部队到军政部实施警戒,我们再想去请战恐怕就不易了。莫不如趁热打铁,今天晚上就去!”

宋希濂闻言一愣:“今天晚上就去?”

李克信开始出谋划策:“旅长,我们今天晚上再去找何部长,不过不是去军政部,而是去他家里。等何部长睡下了,我们就去他家里大闹一番,到时候他老婆无法休息肯定迁怒于何部长,何部长惧内,到时候肯定会松口答应我们的请求!”

何应钦怕老婆,这事是众所周知的。听完李克信的计策,宋希濂兴奋的一拍大腿说:“妙计!我怎么没想到呢,就按你说的办!”

李克信坏笑一下补充道:“旅长,我们最好带上武器,制造出紧张的气氛,吓唬吓唬何部长!”

有人担心起来:“旅长,我们这么多人带着武器去何部长家,会不会被人误以为是兵变?”

宋希濂眼一瞪说:“兵什么变,我们是去何部长家里请战,又不是去打军政部!今天晚上全旅营以上军官都跟着我去何部长家里请战!”

不够资格的连长李克信主动请战:“旅长,我也去!”

宋希濂当即应允:“好,算你一个!你小子负责开车,晚上十一点统一行动!”

到了晚上十一点钟,二六一旅全旅营以上军官全体集合,一行人乘坐一辆大卡车前往南京鼓楼斗鸡闸一号的何应钦住宅,到了何公馆大门口开车的李克信一脚刹车停住了车,旅长宋希濂从驾驶室里跳下来走到大门前一推大铁门,发现大铁门紧闭,一个看门的老头走了过来隔着大铁门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大晚上的来我们何公馆干什么?”

宋希濂高声答道:“我是二六一旅少将旅长宋希濂,我们要见何部长!”

看门的老头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何公馆的宾客那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他根本就不把宋希濂这样一个小小的少将旅长放在眼里:“何部长已经休息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宋希濂见看门老头转身要走抬脚就踹向了大铁门:“不行,我们今天非见何部长不可!”

见有人胆敢脚踹何公馆的大门,一个正在执勤的警卫军官带着两个端着步枪的士兵跑了过来气势汹汹的骂道:“什么人,大晚上的竟然敢闯部长住宅!”

宋希濂冲身后大卡车上的军官们一招手,卡车上的三十几名军官全部从卡车上跳了下来,他们到了何公馆的大门前,拿着手里的枪就对准了警卫军官,警卫军官见二六一旅的军官们有人拿着手枪,有人端着冲锋枪,个个都是杀气腾腾的吓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宋希濂厉声喝道:“我是二六一旅少将旅长宋希濂,我们要见何部长!识相的话赶紧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不然的话别怪我们手里的枪不客气!”

何公馆的这个警卫军官也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宋希濂的名号他可是知道的,知道宋希濂不是善茬,他说了一句:“宋旅长稍等,我这就去通报。”说完转身就溜了,宋希濂他们在门口等了十分钟也没见进去通报的警卫军官出来,宋希濂等不及了,他对开车的李克信大声命令道:“克信,把大门给我撞开!”

负责开大卡车的李克信答应一声:“明白!”

坐在车上的李克信早等不及了,一听宋希濂下令,李克信挂上档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卡车轰鸣着冲向何公馆的大门,把两扇大铁门给硬生生的撞开了,大铁门一开宋希濂就带着军官们冲进了何公馆,负责何公馆警卫的士兵看着杀气腾腾的众人哪敢上前阻拦?宋希濂他们一行人径直闯进了何应钦住的二层楼,到了客厅里宋希濂大声喊道:“部长,学生萌国求见!”

在睡梦中被吵醒了的军政部长何应钦从卧室里出来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二六一旅军官们顿时惊的睡意全无,客厅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二六一旅的军官们,军官们个个怒目横眉,手里都还拿着武器,有的人手指还放在冲锋枪的扳机上。知道的这些人是来请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血洗何公馆呢。何应钦眼睛紧盯着那几个手持冲锋枪的军官,二六一旅的军官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里面肯定有几个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何应钦生怕自己一言不慎,这些亡命徒就端着冲锋枪开火,就算是不伤人,打坏了家里的东西他也心疼,毕竟何公馆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

何应钦试探着问道:“萌国,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宋希濂单刀直入的说:“部长,我们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部长三思,准许我们旅去上海参战!”

何应钦一听宋希濂来只是想请战,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又开始卖弄起了他那一套不抵抗的理论:“日本现在是世界上头等强国,工业发达,拥有现代化的陆海空军。我国没有自己的工业,机枪大炮都不能造,一切要从外国买来;国家没有真正的统一,各地方军阀口头上拥护中央,实际上各自为政,又有共产党到处捣乱,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形势,怎能同日本人打呢?”

一听何应钦又老调重弹,曾在何应钦手下当过参谋的黄埔军校第六期毕业生,陕西籍的营长王作霖挺身而出:“部长,我说几句!我是部长的学生,听过您多次讲话,您总是勉励大家当军人的要保卫国家,爱国爱民,才算是恪尽了军人的天职。但是九·一八事变丧失了整个东北,我们采取不抵抗政策,全国人民都骂国民政府丧权辱国,骂我们军人无耻。现在日本人打到大门口来了,我们还不起来抵抗,这同部长平日对我们教导的话,是多么不相称啊!难道作为我们的老师,作为我们的长官,竟要我们甘心当亡国奴吗?我们是决不愿意当亡国奴的!”

王作霖用何应钦自己说过的话反驳何应钦,以毒攻毒当即说的何应钦哑口无言。一个少校营长当众让一个上将部长下不来台,何应钦脸上没表现出来,但是心里大为不悦,一气之下何应钦干脆玩起了沉默是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人群中一直端着冲锋枪的李克信见何应钦沉默不语迟迟不表态就冲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会意立即群情激奋的大声喊了起来。

“何部长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

“今天我们就留在何公馆了!”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李克信他们在客厅里振臂高呼起了抗日口号,喊了几分钟之后一个佣人急匆匆的来到何应钦身旁,然后低声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宋希濂注意到何应钦的表情有所变化,宋希濂估计是何应钦的老婆无法睡觉催促何应钦赶紧解决此事了。何应钦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大座钟,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何应钦心中一惊,任由宋希濂他们闹下去可不是办法,再者老婆被打扰了睡觉也不高兴了,何应钦苦着脸说:“萌国,不是我不派你们去上海参战,你们二六一旅是首都卫戍部队,是御林军,如果派你们去上海,南京城兵力就空虚……”

宋希濂不想和何应钦啰嗦,他大声说道:“部长可以派其他部队前来接防!”

何应钦见宋希濂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就只能让步了:“不如这样,明天一大早你们就开到幕府山狮子山下关一带,对江面严密警戒。我即调二五九旅从徐州开回来,等二五九旅到达后,视情况的发展,如有必要,再派你们二六一旅开往上海参战。你们看这样如何啊?”

众人都看着宋希濂,等着宋希濂拿主意。宋希濂见何应钦松了口便说:“那我们就先回去进行战前准备,一有命令我们就即刻启程!部长,希望您速调二五九旅来京!”

何应钦满口答应:“明天我就下命令。”

宋希濂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对众人说:“既然部长答应派我们去上海了,那我们就回去等候命令吧。”

宋希濂领着二六一旅的军官们坐上卡车离开了何公馆,在回驻地的路上坐在驾驶室里心情大好的旅长宋希濂笑着对开车的李克信说:“克信,你这一招大闹何公馆还真是管用,回去我给你记上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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