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浩土,北接冰川,南为平原,西临大沼,东依沧海,广袤非常。
更有无数珍禽异兽繁衍、奇木异草生长,寰宇之内,生生不息。
自上古以来,人、妖两族相争于世,代代不休。
妖物天生体格凶猛,尖牙利爪,更有灵慧者,吸取天地灵气,修成诸般变化。
人类本不可敌,却有修道者,参透天地变化,可乘风天地间,可断江裂石,亦有惊世骇俗之能。
百年前,修道者与妖族决战于大沼,无数有成修士与凶猛妖兽魂断于此,惨烈血腥,双方两败俱伤,终于各自退居沼泽之后,不敢轻易越过一步。
神州大陆,方始安宁。
天下修士杰出之辈,概出三宗,一曰天门宗,一曰忘忧谷,一曰无望宗,三宗之内,尤以天门声威最盛。
百年后,天门山道上,出现了两个身影。
……
……
……
山涧小溪潺潺,茂林修竹间,清风吹着薄雾缓流,还有几只黄莺翠翠啼鸣。
踏着青苔点点的石阶,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正缓步而上。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粗衣,背负一个大竹筐。他束着的头发有些乱,大概是沾了山间露水,丝丝缕缕,显得有些落魄。竹筐里有一顶斗笠,男人却似全然不知,自顾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或是有些疲累了,他停住脚步,按着双腿微微喘息。向上望去,已经隐约能看到些模糊轮廓,那里似乎有一座山门。
男人心里激荡,强自一定神,便抬腿继续向上攀登。
竹筐突然抖了抖,自斗笠下探出一颗小脑袋,是个男童。
这男童看上去非常年幼,虽然睡眼惺忪,却是小脸粉嫩,生的十分可爱。
“李叔叔,咱们还没到吗?”
男人看了看已经近在眼前的巨大山门,弯腰轻轻的卸下了竹筐,柔声说:“就到了。”
男童有些笨拙的爬出竹筐,刚一站稳就伸了个大懒腰,然后仰着脖子向上看去。
那是一座巨大的山门,高二十余丈,宽十余丈,色如白玉,上无接缝,似乎是由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何等的鬼斧神工!
巨门的穹顶生生雕出一副牌匾,上面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天门宗!
笔法虽然不甚华丽,却大开大合,很是贵气。
此刻青烟缭绕,这山门好似入云一般,更显得气势恢宏,恍若仙宗去处。
男童瞪圆双眼,张大了嘴巴,心里却拿这山门跟自家庭院中的那株大青树比起高来。
被唤作李叔叔的男人心里也不平静,带着男童走到近前观摩,更觉震撼心神,当下情不自禁的出声称赞道:
“通天之门,过门而通天!呵!好气派,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天门宗!”
话音未落,门前虚空中突然传出一道冷呵:
“何人在此喧哗。”
一大一小循声望去,原本无人的门前,此刻正站着一人!
这人看去不过二十余岁,剑眉星目,十分英气,一身素白长衣,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他双手随意地背在身后,神情淡淡,只是一看台阶下的两人,便成一番凌人气势。
李姓男子见状,心中暗想,这仙门圣地,能当守门重责者,定不会是一般弟子,只怕年龄也并非看上去如此年轻。
他赶紧一拱手,郑重道:“不敢不敢,晚辈中王府随侍李季,无意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那人听着,只是皱了下眉头,又道:“若无他事,速速离去。”
李季闻言,赶忙又一拱手,急道:“晚辈此次上山,确有一事相求。”
说罢,便从袖中摸出一个信封,又道:“劳烦前辈将此信呈于贵宗宗主,信内之事,宗主一看便知。”
听到‘中王府’三字,白衣男子露出疑容,沉默一会儿,不见他迈步,下一刻,却已经站在了李季身前!
李季一惊,立刻呈过信封,不敢言语。
男童此刻正站在李季身旁,望着这位身形飘忽的白衣男子,他心里惊奇,忍不住出声问道:“大哥哥…你就是仙人吗?”
闻言,李季与那人都是一怔。
白衣男子低头去看,只见这小男孩五官生的很是精巧,一派纯真可爱模样,突然被这一问,倒是愣了片刻,然后他看着男童,极认真的摇头答道:“不是,我还差得远。”
李季赶紧拱手道:“我家少爷年幼,前辈莫怪。”
白衣男子闻言,神色也是郑重起来,一拱手道:“不敢,请在此等候。”
只是须臾,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这渺渺山雾中。
李季看的目瞪口呆,男童则是满脸的兴奇。
青山密林中,某个幽僻之处,搭着一间小草屋。
屋外扎着一圈矮矮的篱笆,里面长满了花草,红红绿绿的很是好看,唯独中间让出一条石子小道,直通草屋门前。
那白衣青年身形忽现,走到篱笆跟前,先是打理了下衣摆,然后施礼,恭声道:“弟子西风仪,拜见宗主。”
片刻之后,一道清朗的中年男声从屋内传:“何事?”
西风仪连忙答道:“今日弟子前门当值,忽有凡世之人携书信拜山,那人托弟子将此信面呈宗主,只道内中详细,宗主看过便知。那人言辞提及‘中王府’,弟子观其神情不假,便收了此信冒昧前来,呈于宗主处置。”
“哦?”
虽然是疑问,那声音却一点波澜都听不出,略一停顿,淡然道:“呈进来吧”。
“是。”
山门前,一大一小仍在等待。
李季想起临行前家主的再三吩咐,看着身边这个满是稚气的小男孩儿,忍不住开口问道:“少爷,可还记得临行前老爷对你说的话么?”
小男孩反应倒是很快,稍一歪头,便答道:
“记得啊,爹爹让李叔叔送我上仙山修炼,是为了强身健体,上山后,千万低调行事,家世身份更不可随意与人说起。”
李季安心点头,又道:“少爷切记,不可有丝毫疏忽。”
小男孩儿眉头皱紧,似是要摆出一副郑重的样子,但瞧他神情稚嫩,只让人觉得憨态可掬。
“我切记着呢,如果别人问起,我只说自己叫路游,从山下来。”
李季听他这么说,有些忍俊不禁,却还是不忘再提醒一番:“千万谨记。”
两人说完这番话,没过多久,西风仪便再次现身在了门前石阶上。
李季赶忙上前行礼,拱手问道:“劳烦前辈了,不知…”
西风仪又是皱眉,一摆手,道:“不必如此多礼,信我已呈上,宗主允了此事。”
李季心里稍安,又对着山门方向连连施礼道:“多谢真人!”
末了不忘对西风仪拱手道谢:“有劳前辈了,如此我可也好交差。”
西风仪只觉此人如此啰嗦,当下不再看李季,转而看向那男童,问道:“你便是中王府的小王爷,路游?”
男童见他问的是自己,先一怔,接着,有样学样的拱手答道:“是的,我叫路游,今年五岁了,从山下来。”
西风仪神情微滞,便柔声道:“你随我来吧。”
路游心想,这深山老林的,就是自己以后要生活的地方?虽然爹爹对他说,仙山上住着很多仙人,都是和蔼可亲。可看着眼前飘然出尘的白衣青年,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便惴惴不安的开口道:“大哥哥,我能…跟李叔叔道个别吗?”
西风仪沉默片刻,回答道:“也好,我在此等候。”
路游高兴的“嗯”了一声,便拽着李季衣角跑到一旁。
李季有些无奈的被他拉着走开,不知该对这小少爷说些什么。
谁知不待他说话,路游先是哼哧哼哧的哭了起来。
李季看着他,很是手足无措,他一边手忙脚乱的哄,一边拿袖子给他抹脸。
路游哭了几声,感觉心里的不安少多了,他看着李季,只是抽抽噎噎的说:“李叔叔,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李季心里也有些黯然,忍不住笑着摸了摸路游的小脑袋,轻声说:“很快的。”
路游扁扁嘴,怯怯的说:“这山里。静的吓人,我不喜欢住这里,我。能不能不去修炼了,咱们回家去吧。”
李季有些窘迫,支吾着说:“这。我也只是奉命而为,哪里由得我做主?少爷千万莫要为难小的。”
路游心里不高兴,却不再多说,只是嘟着嘴。
李季见状,柔声劝道:“少爷年幼,过些日子你便会明白,这仙山上有趣好玩的东西多的很呐!不会闷的,只怕到时来接,少爷还不舍得回家呢。”
路游毕竟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马上就被逗的笑了起来,嘴上却说:“还能比我家里好?”
见路游不再哭闹,李季心想,还是快些让少爷与那人入门吧,自己也好早日回去交了差。
李季蹲着身子,将路游颈间佩戴的一小块墨玉往衣内塞了塞,开口催促道:“好了少爷,快跟那位前辈入门吧,今后一个人在门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记着老爷的叮嘱,事事不可任性妄为。”
路游点点头,忽然退开一步,躬身施礼,嫩生生的说道:“李叔叔劳累,我这便去啦。”
李季被这礼吓了一跳,还没晃过神,只见路游那小小的身影已经跑开,朝西风仪去了,于是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