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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渔夫和他的灵魂(4)

“轿子来到一栋白色的房屋前停住了,这栋房子四四方方的,但是没有窗户,只有一面墙上开了一个小门。轿夫放下轿子,拿出一个铜锤在门上敲打了三下。门上的小洞打开了,一个穿着绿色皮袍的亚美尼亚人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等他看清来人以后,就把门打开了。然后那个人又拿来一张地毯铺在门口,轿子里的人才走了出来。原来轿子里脸色苍白的那个人是个女的,她进门之前又回过头看着我笑了一下。她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

“他们进去以后,我只好离开了那个地方。等天黑的时候,我再回到那个地方,想再去寻找那座方形的白房子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我后来一想,终于明白那个女人是谁了,我也知道了她为什么要冲着我笑了。

“你真应该亲眼去瞧一下的。在新月节的时候,年轻的国王要离开皇宫,前往一座庙里去做祷告。他把头发和胡须都用玫瑰花瓣染成红色,脸上还涂抹着一层金粉,他的手掌和脚都用番红花染成了黄色。

“当太阳升上天空,国王就穿着一身银色的长袍,从皇宫里出来;等太阳下山,他又穿着一身金色长袍回到皇宫里。国王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他们的脸一点都不敢抬起来。而我没有跟他们一样,我正站在一个卖枣的货摊前看着他走过。国王看到了我,他的眉毛扬了起来,停止了前进。我注意到那眉毛是画上去的。我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要跪拜他的意思。周围的人都觉得我太大胆了,都劝我赶紧逃跑。我也不听他们的劝阻,反而走到一伙贩卖异教神像的商贩那里跟他们坐了下来。这伙商贩在这个城市里特别遭人厌恶,当他们听到我的所作所为之后,连忙送给我一个神像,请我远离他们。

“那天晚上,我正在石榴街的一个茶馆里坐着。突然,国王的卫兵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我带进了皇宫。一进到皇宫,每一扇大门都立刻关闭了,还全部上了锁。在皇宫里面有一个大院子,院子的四周环绕着一圈拱廊。院子四周的围墙是用雪白的石膏做的,墙上还镶嵌着蓝色和绿色的瓷砖。拱廊的柱子是绿色大理石的。地面上铺的是一种桃红色的大理石地砖,我以前都没见过这种地砖。

“当我从院子里经过的时候,有两个用面纱遮脸的女人站在阳台上往下看,他们看到我之后,嘴里说着难听的话。守卫也不敢抬头看,只是催促着我继续往前走,他们手中的长矛在地板上拖动着发出响声。当他们推开一道象牙做成的大门时,我发现里面是一座花园。花园里有七个装满水的大坛子,周围的花儿有郁金香、牛眼菊和闪闪发亮的芦荟。在昏暗中还隐约可见空中喷起一道喷泉,水流像水晶一样透亮。周围栽种的柏树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是熄灭了的火把,其中一棵树上还传来一只夜莺的歌声。

“在花园远处的尽头,从一个小亭子里走出来两个皇宫里的仆人,他们是来接我们的。这两个仆人身体胖乎乎的,走起路来左摇右晃。他们一边走还一边用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我。其中一个人把守卫长拉到一边,悄悄地对他说了几句话。而另一个仆人则装模作样地从手里的一个椭圆形小盒子里,拿出一种味道很香的饼,不停地往嘴里塞。

“过了一阵子,守卫长让守卫们退下了。两个皇宫里的仆人继续在前面带着我们走。他们走得非常缓慢,一边走还一边从旁边的桑树上摘桑葚吃。一位稍年长的仆人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诡异地笑了一下。

“走到亭子跟前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守卫长向我示意,让我一个人走进那个亭子。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掀开沉重的门帘,走到了里面。

“亭子里面有一个铺着狮子皮的长椅,年轻的国王正躺在上面休息,他的手臂上还站着一只白隼。在国王的身后,站着一个头戴铜帽的牛比亚黑人。这个黑人赤裸着上身,耳朵上戴着一副硕大的耳环。在国王身边的桌子上,还有一把弯弯的钢刀。

“国王看到我进来,就一脸不高兴地对我说:‘你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我是国王吗?’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国王就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弯刀。那个黑人立刻冲上去,拿起弯刀猛冲到我跟前,他用刀快速地朝我砍了几下,可是刀刃却直接穿过了我的身体,我一点事都没有,他却因为用力太猛摔倒在了地上。他仓皇地爬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连忙浑身颤抖着躲到了一边。

“国王立刻从长椅上站起身来,从旁边拿过一根长矛,顺手就朝我掷了过来。我一伸手就把长矛抓住了,然后把长矛折成两半扔在了地上。他又拿起弓箭向我射箭,我双手一举起来,射出的箭飞到我跟前就停住了。接下来,国王从自己的腰里拔出短剑,突然转身刺死了他身后的那个黑人。他可能是怕这个黑人会把他受到的羞辱讲出去。那个黑人没有防备,被突然刺中,挣扎了几下就口吐鲜血断气了。

“等那黑人死了以后,国王转过身来,掏出一块带花边的丝绸手帕,轻轻地擦去额头上的汗,然后对我说:‘我不应该出手伤害一个神的使者,或者你是一个我无法伤害的先知。我请求你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我是国王,你不能再出现在这里了。’”

“我对他说:‘把你所有的财富分给我一半,我就离开。’”

“国王走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了花园里。守在外面的守卫长看到这个情形非常吃惊。连那两个仆人也吓得浑身发软,跪倒在了地上。

“国王把我带到皇宫里的一间屋子里,屋子的墙壁都是用石头筑成的,天花板上包着铜皮,上面还吊着一些灯。国王伸手在一面墙上摸了一下,那面墙突然打开了,露出一个长廊的入口。我跟着国王走了进去,只见长廊两边点着无数的火炬。长廊两边的墙上还有壁龛,壁龛里放着巨大的坛子,坛子里装着满满的银币。我又跟着国王继续往前走,来到了长廊的中间,皇帝对着墙壁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暗语,巨大的花岗岩墙壁也像一道门一样打开了。国王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好像怕被什么刺伤了眼睛。

“你绝对想象不到那个地方有多么壮观。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龟壳,龟壳里装着满满一壳珍珠,还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容器,容器里堆满了红宝石。周围还有许多许多象牙制成的箱子,里面全是黄金和整瓶整瓶的金粉。还有放在水晶杯里的猫眼石和装在翡翠杯里的青玉。象牙盘子里整整齐齐地盛满了圆圆的绿柱宝石。象牙角杯中满满地盛着紫玉,黄铜角杯中盛满玉髓和红玉髓。房梁上成串的黄山猫石挂在那里。扁平的椭圆形盾牌上堆着红玉,有的像葡萄酒的颜色,有的却跟草的颜色一样。我跟你讲了这么半天,才说了那里的珍宝中的十分之一而已。

“国王半天才把手从眼睛前面拿开,他对我说:‘这是我的宝库,我把这里一半的东西送给你,你就按照约定,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吧。我还会给你派去驼队和仆人,他们可以帮你搬运这些珍宝,你可以带着他们到世界上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而且这些事情一定要在今晚就处理完,我不想让我的神灵看见一个我无法杀死的人留在我的王国里。’”

“我对国王说:‘这里的黄金和白银你还是继续保留着吧,所有的宝石还有更值钱的宝贝你都可以继续拥有。对我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不要这些东西,我只要你手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国王犹豫了,他大叫着:‘这只是个铅做的不值钱的小戒指,你还是带着这些珍宝,快点离开我的王国吧!’”

“我坚决地对他说:‘不行,我就要那枚铅做的小戒指。其他的什么都比不上它,我知道它的秘密,我知道它的巨大好处。’”

“国王听到我这么说,浑身都发起抖来,他苦苦哀求我:‘我愿意把全部的珍宝都送给你,只要你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我的全部财富我都不要了!’”

“我后来又做了一件荒唐的事,其实,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荒唐的事,我最终得到了那枚指环,并把它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离这里很近,那枚戒指期待着你去戴上它。因为它是一枚财富戒指,不管谁戴上了它,都会得到比所有国王的财富还要多的宝藏。你跟我走吧,去拿那枚戒指,全世界的财富都将会是你的!”

年轻的渔夫听完灵魂的话,大声笑了起来:“爱情比任何财富都要宝贵!小美人鱼是那么爱我!”灵魂说:“不是,世人都认为财富是最重要的。”“还是爱情最好!”年轻的渔夫说完,又纵身跳进了大海。灵魂没有办法,又一次悲伤地离开了海边。

一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灵魂第三次来到了海边,它大声喊着年轻渔夫的名字,渔夫就浮出了海面,对它说:“你喊我来有什么事情?”灵魂对他说:“你离我近一些,我有话要对你说,我这一年经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于是他靠近了自己的灵魂,坐在海边,用手支起脑袋,用心地听了起来。

灵魂说:“我去了一座城市,有一条河从那座城市经过。我到了河边的一个小旅馆里,跟着一群水手坐在那里,大家欢畅地喝着各种各样的葡萄酒,吃的面包是用大麦做的,还有用桂叶包着的用醋拌过的小咸鱼。我跟他们在一起欢快地聊天时,一个有点上了年纪的人走了进来,他的肩上背着一个皮质的大毯子,手里还拿着一把镶嵌着琥珀的琴。他把毯子铺在地上,拿起了琴拨片弹起了手中的琴。当琴声响起的时候,一个用薄纱蒙面的少女跑了进来,在毯子上跳起舞来。虽然这个少女的脸我们看不清,但是她有一双美丽的脚露在外面。她跳舞的样子真的好美啊!你想去吗?那个地方离这里也不远。”

当年轻的渔夫听到这件事情时,他的心里出现了一个念头。他想到小美人鱼是没有人类的双腿的,更没有脚,没法和他一起跳舞。于是,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欲望被激发了起来。他自我安慰说:“反正那个地方离这里不远,我很快就会回到小美人鱼的身边。”他站起了身子,从海水里走向岸边。

当他踏上海边的沙滩时,他高兴地笑了起来,他向自己的灵魂伸出了双臂。灵魂开心得大叫着冲向了他,迅速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年轻的渔夫又看到了地上映出自己的影子,那就是他灵魂的身体。

灵魂催促他说:“我们不要浪费时间,立刻出发前往那里吧!不然,海神们会发现,海里其他怪物也会知道的。”于是,他便带着自己的灵魂匆忙出发了,他们趁着夜色不停地赶路。第二天白天他们也没有休息,继续顶着烈日前行,终于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灵魂所说的那座城市。

年轻的渔夫问自己的灵魂说:“这座城市是你说的那个有少女跳舞的地方吗?”灵魂对他说:“不是这个地方,在更远的地方。不过我们可以先在这里看一看。”

随后他们就进入了这座城市,在街道上穿行。他们路过卖珠宝的街道时,年轻的渔夫看到一个货摊上有一只漂亮的银杯。灵魂对他说:“把这个杯子拿走藏起来,然后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年轻的渔夫便趁人不注意,把那只杯子藏进了自己的衣服里,然后他们迅速地出了城。当他们一起走了大概有十里路的时候,年轻的渔夫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把那只杯子拿出来扔在了地上,对灵魂说:“你让我拿这只杯子做什么?这简直就是强盗行为!”

灵魂却安慰他说:“你先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嘛!”于是他继续和自己的灵魂赶路,又过了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座城市。年轻的渔夫问灵魂说:“这座城市是你说的那个有少女跳舞的地方吗?”灵魂说:“不是这个地方,在更远的地方。不过我们要到这个地方去看一下。”

于是他们进到了城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当他们走过一条卖草鞋的大街时,年轻的渔夫看到路旁的水缸边站着一个小孩,他的灵魂说:“去把那个小孩子揍一顿。”于是他就把那个小孩打得痛哭了起来。然后他们迅速离开了那座城。

当他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年轻的渔夫突然感到很气愤,他质问自己的灵魂:“你让我去揍那个小孩干什么?这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灵魂却继续向他赔罪:“你先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嘛!”

于是他只好和自己的灵魂继续往前走,晚上他们又看到一座城市。年轻的渔夫问自己的灵魂:“这座城市是你说的那个有少女跳舞的地方吗?”灵魂说:“可能就是这里了,我们得进去看一下才知道。”

他们进到城市里面,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可是年轻的渔夫怎么也找不到灵魂所说的那个有少女跳舞的小旅馆。城里的人看着他走来走去,都好奇地盯着他看。他有些心虚,对灵魂说:“咱们离开这里吧,这个地方没有跳舞的少女。”

灵魂对他说:“先别急着走,我们在这里停留一下。夜里赶路太危险了,会碰上强盗打劫的。”于是,他们就坐在市场边上休息。过了一阵子,一个戴头巾的商人在他们面前经过,他披着一件鞑靼人样式的布斗篷,手里还提着一盏牛角灯笼。商人对年轻的渔夫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所有的商人都收摊了,你的货物都安顿好了吗?”

他对商人说:“我是来这座城里找一个小旅馆的,可是没有找到,我在这里又没有什么亲戚可以去投奔。”商人说:“我不就是你的亲戚吗?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你跟我来,我的家里有一间空房。”

于是,年轻的渔夫跟着商人到了他的家里。商人家里的屋前有一个石榴园,穿过那片果园就进到了屋里。商人端来一铜盆玫瑰花水,让他洗了洗手。然后还送上一个甜瓜让他润了润干渴的喉咙,随后还送上米饭和烤羊肉让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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