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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此后的五个星期里,琼玛和牛虻十分忙碌,完全没有精力去考虑他们的个人问题。当武器被运到教皇领地之后,他们还需要完成一项更加困难、更加危险的任务,那就是把武器从山洞和山谷的藏匿地点偷偷运到当地的各个中心,然后再散发到各个村庄。整个地区到处都是密探。受牛虻委托负责运送弹药的陀米尼钦诺,派了一个信使赶到佛罗伦萨,提出紧急请求,要求延长时间。牛虻主张这一工作必须在六月底之前完成。可是山路崎岖,重载难行,而且警方四处侦缉,因此运期一再耽搁。陀米尼钦诺越来越沉不住气。“我现在进退两难,”他在信上写道,“假如我们想要按时做好准备,我就不能拖延。但我又不敢加快工作,因为怕被发觉。请立刻派一个得力的人来帮忙,不然就告知威尼斯人在七月的第一个星期之前我们无法做好准备。”

牛虻把信带到琼玛那里。她在一旁看信,他则紧锁眉头坐在地板上,时不时用手抚摩着小猫的毛。

“这下可糟糕了,”她说,“我们不能让威尼斯人等待三个星期啊。”“当然不能,那简直是荒唐。陀米尼钦诺也应该明……明……明白这一点。我们必须按照威尼斯人的安排办事,而不是让他们照我们的安排办。”

“我看这不怨陀米尼钦诺,很明显他已经竭尽全力了。对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也没有办法。”

“错不在陀米尼钦诺,错就错在他身兼二职。当初我们应该安排一个人看守货物,另外一个人负责运输。他说得对,他必须有一个得力的助手。”

“可是我们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呢?我们在佛罗伦萨没有多余的人手啊。”

“那么我必须亲自出马了。”她倚在椅子上,皱眉看着他:“不,不行。那太冒险。”“假如我们找……找……找不到别的办法摆脱困难,那么只能这样。”“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得另想办法。你刚从那里回来,现在又要到那里去,这是万万使不得的。”“我倒看不出这有什么使不得的。”

“你还是心平气和地想想,你回来没多久,布列西盖拉的警察已经开始追查香客的事情,他们到处出动,为了寻找线索,已经把整个地区都搜遍了。不错,我知道你善于乔装打扮,可是不要忘了,那里很多人都见过你,而且你的瘸腿和脸上的疤痕无论怎样化装都瞒不过人的。”

“这个世上瘸腿的人多……多着呢。”“对,然而你瘸了一只腿,脸上还有一块刀疤,左臂又受了伤,况且你的眼睛是蓝色的,皮肤又这么黑。在罗玛亚,像你这样的人可不多见。”“眼睛没关系,我能用颠茄改变它们的颜色。”“可是别的你改变不了呀。不行,这绝对不行。你现在带着这些表明身份的特征到那儿去,就等于睁着眼睛往陷阱里跳。你肯定会被抓住。”“可是必须有……有……有人去帮助陀米尼钦诺。”“如果你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被捕,那么这对他来说毫无益处。你的入狱只是意味着整件事情的全盘失败。”

然而他们商量了半天仍没有结果,琼玛意识到牛虻十分固执。若不是她觉得事关重大,为了息事宁人她也许让步了。但在这件事情上,她的良心不允许她妥协。在她看来,前往布列西盖拉所获得的益处,根本不值得他去冒险。她不禁怀疑他急于前往的初衷,与其说它是政治上的迫切需要,还不如说是一种病态的渴望-想要体验危险与刺激的心理。他已经习惯用生命去冒险,他总能轻易闯进不必要的危险之中。在她看来,这种无谓的冒险行动是任性的一种表现,她必须冷静而坚决地制止。当她发现自己的一切论点都不能动摇他的一意孤行时,她只有使出最后一招。

“我们还是坦诚地谈谈这件事吧。”她说,“实际上,令你如此坚决的原因并不是陀米尼钦诺的困境,而是你自己热衷于-”

“不是那么回事!”他激动地打断她,“他对我是无所谓的,即使今生今世永不见他,我也不在乎。”

从她的表情来看,他知道自己的心事已经暴露。他们的眼神不期而遇,但彼此都没有说出心照不宣的那个名字。

“我并……并不想解救陀米尼钦诺,”他把脸埋进猫的毛发里,“假如他得不到帮助,我们的工作就有失败的危险。”

“你只是喜欢冒险,所以你才想去那儿。在你烦躁的时候,你总是渴望冒险,就像生病的时候你会吞服鸦片一样。”

“我并没有索要鸦片,”他固执地说道,“是别人非让我服的。”“嘘!”她把猫从他的膝盖上放下来,“我们回头再讨论这些事情。

现在要考虑的是怎样才能把陀米尼钦诺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什么事,凯蒂,有客人吗?我正忙着呢。”

“莱伊特小姐派专人送来了这个,夫人。”那个严密封缄的包裹里有一封信,收信人是莱伊特小姐。信没拆开,上面贴着教皇领地的邮票。莱伊特是琼玛的同学,她住在佛罗伦萨,为了安全起见,较为重要的信件常常寄到她那里。

“信上说的是亚平宁山区的一所寄宿学校放暑假的事。”琼玛瞥了一眼那封信,指着信角上的两个小黑点说,“这是米歇尔的暗号,信是用化学药水写的。试药在写字台第三个抽屉里。对啦,就是它。”

他把信摊在写字台上,用一把小刷子在信上刷了一遍。当一行鲜亮的蓝字赫然呈现在纸上时,他往椅背上一靠,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回事?”她急忙问道。他把信递给她:“陀米尼钦诺被捕。速来。”她捏着那封信跌坐在椅子上,绝望地凝视着牛虻。“怎……怎……怎么样?”他用柔和的语调说道,“我说过我非去不可,现在你信了吧?”“是的,我想你必须去,”她叹了一口气,“我也非去不可。”他惊讶地问道:“你也去?可是-”“那当然了。我知道如果佛罗伦萨这边没有一个人,事情会变得很糟糕。但是,目前只能多派几个人进山,其他的事只好暂且搁置一旁。”“那边有足够的人手。”“可是他们并不是你能信赖的人。你自己刚刚说过必须有两个人分头负责,如果陀米尼钦诺一个人应付不了,显然你也办不到。别忘了,对于像你这种时刻都有危险的人来说,处理这种工作会特别棘手,你比其他人更需要帮助。从前你跟陀米尼钦诺是搭档,现在应该换成我和你搭档了。”

他紧锁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是的,你说得很对。”他说,“我们去得越快越好,但咱们不能一起走。要是我今夜动身的话,那你就搭乘明天下午的驿车好啦。”“去哪儿?”“这一点我们必须商量一下。我想我最好直奔法恩扎。如果我深夜动身,骑马到圣·罗伦梭的郊区,我就能在那儿装扮好,然后继续赶路。”“我看只好如此了,”她微蹙着眉头说道,“可是你这样慌忙动身会十分危险,而且你得靠圣·罗伦梭郊区的走私贩子帮你化装。此外,在越过边界之前,你至少应该花费三天时间来回兜圈子,以此迷惑跟踪你的人。”

“你不用担心,”他微笑着回答,“我即使被捕,那也是以后的事,不会发生在边界上。只要一钻进山里,我就像在这儿一样安全了。没有一个亚平宁山区的走私贩子会出卖我。我倒是担心你,你准备用什么办法越过边界呢?”

“噢,那很容易!我会带上莱伊特的护照,假装去度假。在罗玛亚没人认识我,可是每一个密探都认识你。”

“幸运的是,每一个走私贩子也都认识我。”她掏出怀表看了看。

“两点半。倘若我们今晚出发,我们还有一个下午和一个傍晚的时间。”“我最好立刻回家,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然后弄一匹好马。我想骑马去圣·罗伦梭,那样会安全一些。”“租马一点儿也不安全,马的主人会-”“我不会去租马的。我认识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曾替我办过几件事,他会借我一匹马。两个星期后,我打发一个牧羊人把马送回来。那么,我在五点或者五点半再来你这儿。我走后,希……希……希望你能找到玛梯尼,把一切向他说明清楚。”

“玛梯尼!”她惊讶地看着他。“对,我们必须信任他,除非你还能想到另外一个人。”“我不大清楚你的意思。”“我们在这儿必须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以防万一碰上什么特殊的麻烦。在所有人当中,我认为玛梯尼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当然啦,列卡陀也会为我们做他所能做的一切,可是我认为玛梯尼的头脑比较冷静。不过,你比我更了解他,你看着办吧。”

“我丝毫不怀疑玛梯尼的忠诚和各方面的才能,我也相信他会尽力帮助我们。可是……”

牛虻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琼玛,假如你的一位同志急于得到帮忙,但是因为担心伤害你的情感或者增加你的烦恼,他居然没有向你求助。当你发觉这一切之后,你将作何感想呢?你会说那是出于真正的善意吗?”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好,我马上打发凯蒂去请他过来,趁她不在的那会儿,我去找莱伊特取护照。她曾答应我,只要我需要,随时可以将护照借给我。钱的问题怎么办?需要我从银行取一些出来吗?”“不,别为钱的事浪费时间,我会从我的存款里取一部分钱出来,这笔钱应该足够我们用了。假如我的存款用完了,回头再来动用你的,那么我们五点半再见。那时候我一定能在这儿见到你,对吗?”“对!那时我早就回来了。”六点多的时候,牛虻回到琼玛家中,看见她和玛梯尼坐在露台上。

从两人的神色来看,他们明显进行过激烈的争论。“你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她抬头问道。“是的。我还给你带了一些路费。马已经备好了,午夜一点在罗索桥的栅栏外等我。”“那样不会太晚吗?你最好在人们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抵达圣·罗伦梭。”“快马加鞭,我能赶得到,我不希望离开这儿的时候有人注意到我的行踪。我不再回家了,门外有个密探盯梢,他还以为我待在家里呢。”“你是怎么甩掉他的?”“我从厨房的窗口跳进后花园,然后翻过邻家果园的院墙才跑出来,所以我来得晚了一点儿。我让马匹的主人待在书房里,整夜都点着灯。密探只要看见灯光和窗帷上的人影,就会心满意足了,没准他还以为我今晚在家写东西呢。”

“这么说,你去罗索桥之前会一直待在这儿啦?”“对,我不想今晚在街上被人碰到。抽雪茄吗,玛梯尼?我想波拉夫人不介意我们抽烟吧。”

“我根本没有时间介意,我要下去和凯蒂一起准备晚餐了。”琼玛走了之后,玛梯尼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牛虻抽着烟,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毛毛细雨。“列瓦雷士!”玛梯尼走到牛虻跟前,视线却看向地面,“你到底想把她拖进什么事里面?”牛虻把雪茄从嘴里拿了出来,吐出长长的烟圈。“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他说,“没人逼她。”“是,我知道。可是告诉我-”“我会知无不言。”

“那好,对于山里那些事的详细情形我知之甚少,你是否要带她去参加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

“你要我讲实话吗?”“是的。”“那么-是吧。”

玛梯尼继续来回踱步。不一会儿,他又站住了。“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自然可以选择不回答。可是,假如你回答的话,那么请你坦白地告诉我,你是否爱上了她?”牛虻敲掉雪茄上的烟灰,然后继续抽烟。“你选择不回答?”“不,只是我认为我有权利知道你为什么提这个问题。”“为什么?天啊,伙计,难道你看不出原因吗?”

“啊!”牛虻放下雪茄,凝视玛梯尼良久,“不错,我爱上了她。可是,你不要以为我准备向她求爱,你更不必为此而焦虑。我只是准备……”他的声音在一阵微弱的喃喃低语中消失了。

“只是准备-”玛梯尼走近了一步。“去送死。”

牛虻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目光冷淡而麻木。等到他又重新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呆板而毫无生气。“我是丝毫希望也没有了,这事对大家都很危险,这一点她和我都清楚。但是那些走私贩子会竭尽全力保护她,使她不至于被捕。虽说那些人生性粗鲁,但都是好人。至于我呢,绞索早已套在我的脖子上了,一跨过边界线,我就亲自把绳套拉紧了。”

“列瓦雷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事自然有危险,对你来说尤其如此。可是,你经常在边界上穿来穿去,而且每一次都成功了呀。”

“对,但这一次我会失败。”牛虻露出疲倦的笑容。“听着,列瓦雷士,如果你有了这种预感,那就不适合去了。既然你怀抱着被捕的念头,那么你一定会被捕。要不我替你去吧?那里该做的所有实际工作,我都能胜任,你只需给你的伙伴写信说明-”

“叫你替我去送死吗?这可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主意。”“噢,我不可能死的!他们都熟悉你,可是却不认识我。另外,即便我被捕了-”玛梯尼打住话头,牛虻用探询的目光慢慢地打量他。

“她也不可能像想念你那样深深地想念我。”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另外,列瓦雷士,这是公事,我们应当用功利主义的观点看问题-为最多的人谋最大的利益。你的‘终极价值’-经济学家们不是经常这样说吗?-比我的要大。我尽管不够聪明,可还是能够看到这一点,你比我的作用大。我并不是说你比我更好,但你的确有更多的优点,你的死比我的死损失更大。”

从玛梯尼讲话的神态来看,他仿佛在股票交易所讨论股市行情。“你听着,玛梯尼,咱俩都在讲废话!”“你说的才是废话。”玛梯尼气愤地说。“对,但你说的也是废话。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我们不要去做一份潇洒的自我牺牲了。如果死是我的本分,我就应该去尽这个本分。”“照你的意思,如果我的本分是苟活下去,那我就应当苟活下去啦。

列瓦雷士,你可真是个幸运儿。”“对。”牛虻干脆利索地承认,“我从前一直都很幸运。”他们沉默地吸烟,过了几分钟开始讨论具体的工作细节。琼玛上楼来喊他们吃晚饭的时候,完全没有察觉他们刚才进行了一次不同寻常的谈话。吃完饭后,他们坐下来商量计划,而且做了一些必要的安排。到了十一点,玛梯尼起身拿起他的帽子。

“我回家取我那件骑马斗篷,列瓦雷士。我想,你穿上斗篷就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了。另外,我还得去侦察一下,确定我们动身时附近没有密探。”

“你要把我送到关卡那儿吗?”“对,如果有人跟着你,四只眼睛要比两只眼睛安全。我十二点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再走。琼玛,我最好拿上钥匙,免得门铃响时把别人吵醒。”当玛梯尼伸手接过钥匙的时候,琼玛抬头望着他的脸。她明白他找了一个借口,以便让她能和牛虻单独待一会儿。“你我明天接着谈,”她说,“早上等我收拾好之后,我们还有时间。”“当然!时间很充裕。我还想问你两三个小问题,列瓦雷士,不过我们能在去关卡的路上再谈。琼玛,你最好让凯蒂去睡觉吧。你们俩尽可能轻点儿。那么我们十二点再见喽。”

他笑吟吟地走了出去,随手“砰”的一声关上门,以便让邻居知道波拉夫人送客了。

琼玛到厨房和凯蒂道了声晚安,随后用托盘端着咖啡走了回来。“你想要躺一会儿吗?”她说,“后半夜你可就睡不成了。”“噢,亲爱的,不!到了圣·罗伦梭,在那些人为我准备装束时,我还可以打个盹儿。”“好的,那喝点儿咖啡吧。等等,我去拿一些饼干过来。”当琼玛在食品橱前跪下的时候,牛虻突然出现在她的肩膀上方:“你在里头都放了什么呀?巧克力和英国太妃糖!这都是国王才配享用的奢侈品啊!”

听到他那热情的语调,她笑眯眯地抬起头:“你喜欢吃糖果吗?这些糖果是我给西萨尔准备的。他呀,简直就像个小孩子,无论什么样的糖果都爱吃。”

“真……真……真的吗?你明天为他再弄一些吧,这些让我拿走吧!不,让我把太妃糖装……装进我的口袋,它会宽慰我,让我想起失去的快乐生活。我真希望,上绞刑台的那一天,他们能给我一些太妃糖。”

“啊,让我找一个纸盒子把糖装进去吧,不然你的口袋会变得黏糊糊的!要我把巧克力也放进去吗?”

“不,我现在就要吃巧克力,跟你一起吃。”“可是我不喜爱巧克力呀。你过来,像个理性的人那样坐下来。在你或我被杀之前,我们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安安静静地谈一谈了,而且-”“她不喜爱巧克力!”他幽幽地说道,“那我就得自己吃了!这多像绞刑吏在行刑前给罪犯吃的晚餐呀,是吗?看来今天晚上你要满足一下我的古怪念头了。请你坐在安乐椅上,然后我再躺在这儿,好好享受一下。”

他躺在她脚边的地毯上,仰望着她的面容。“你的脸色真苍白!”他说,“那是因为你不喜欢吃巧克力,而且你把生活看得太悲惨了。”“你难道不能认真五分钟吗?这真是一个生与死的问题啊。”“认真两分钟也不行,亲爱的,生与死都不值得认真。”这时,他已经握住了她的双手:“表情别这么肃穆,再这样下去,你会让我哭出来的。我真的希望你再次微笑,你的笑容总是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欢喜。亲爱的!我们一起吃饼干吧,就像两个乖孩子一样,不会为了吃多吃少而吵架-因为明天我们就要死了。”

他从盘中拿过一块甜饼,小心地分成两半:“这是一种圣餐,正如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教堂里吃的一样。对了,我们一定要用同一个杯子喝酒-对,这就对了。”她放下酒杯,几乎抽泣起来:“别这样!”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别作声!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如果我们之中的一个死了,另外那一个将会永远记住此时此刻的情景。我们会忘记在耳畔呼号的喧嚣与纷扰,我们会手挽手一同走进死亡的神秘殿堂,躺在罂粟花丛中间。别作声!我们会非常安详。”

他靠在她的膝上,她低头抚摩着他的黑发。时光就这样悄然逝去,他们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亲爱的,快到十二点了。”她终于说道,“我们仅有几分钟的时间了,玛梯尼马上就会回来。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他慢慢起身,走到屋子的另一头。“我有一件事要说,”他用几乎难以听得见的声音说,“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他欲说又止,双手掩面。

“过了这么久,你终于决定大发慈悲了。”她低声说道。“我这一生没有见到多少仁慈,我认为你不会在意……”“你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吧。”见他没有说话,她便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你把实话告诉我吧。”她小声说道,“你想一想,如果你被杀死,而我却活着,那么我永远也不知道-永远都不能肯定……”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如果我被杀死-你知道,在南美洲的时候-啊,玛梯尼来了!”他猛然打住话头,朝房门的方向走去,玛梯尼正在门外的擦鞋垫上擦拭靴子。

“一分钟也不差,就像平常那样守时!你简直就是一座天文钟。这就是骑……骑……骑马斗篷吗?”

“是,还有两三样其他的东西。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我好不容易才没让它们淋湿。我想,你骑马跑这一趟肯定很不舒服。”

“噢,那不要紧,街上没有密探吧?”“没了。看起来,密探们都回家钻被窝了。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点儿都不奇怪,不是吗?那是咖啡吗,琼玛?他得喝点儿热乎乎的东西,不然出去淋雨会受凉的。”

“咖啡很浓,我去煮些牛奶。”她走进厨房,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失声痛哭起来。等她端着牛奶回来的时候,牛虻已经将斗篷穿在身上,正准备将玛梯尼带来的那副皮绑腿系在身上。他站着喝了一杯咖啡,拿起那顶骑马戴的宽边帽。

“我们该出发了,玛梯尼。首先我们要兜几个圈子,然后再去关卡。再见,夫人,感谢你的礼物。那么,星期五我在福列等你,除非有什么意外。等等,这……这是地址。”

他从袖珍记事簿上撕下一页,用铅笔写了几个字。“地址我已经有了。”她的语调机械而平静。“有……有了吗?还是拿着吧。走吧,玛梯尼。嘘-嘘-嘘!

不要让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他把纸条塞进她的手里。他们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当门“咔嗒”一声关上时,琼玛回到房里,无精打采地打开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地址,地址下面是几个小字:

到了那边,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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