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利. 贝克特根本不相信这堵墙真能抵御怪兽。
也许其他人信以为真吧。也许他们认为钢筋、水泥和工字梁足以阻挡怪兽。他们谁也没有见过怪兽,但罗利见过,不只亲眼所见,甚至亲手消灭了五只。遗憾的是,杨希走了,他觉得一个人继续杀下去没有什么意义。除了杨希,他还会和谁通感呢?随便某个满怀幻想的驾驶员?以为经过那些狗屁专家反复测试就能兼容?在与哥哥通感以后以为他还愿意这样做吗?当然不愿意。
这就是罗利会出现在一群建筑工人中间参加早间集合的原因。天空一直下着小雪,冷飕飕的。典型的阿拉斯加天气,即便像锡特卡这样更温暖的地方也不例外,罗利现在就在这里当建筑工。不过比诺姆市好些吧。高墙的影子下更是冷得不行,好在现在是早晨,他们这边正好向阳。等到临近黄昏下班时,他们就好比刚从四十层楼高的冷藏库出来,然后再进入高墙影子这个巨大的速冻箱。罗利更喜欢上午的时光。
每次早间集合,值班长都会进行长篇累牍的训话。说的无非都是哪些部分应该用什么材料,哪些部分的工作应该什么时候完成,如此这般,等等。罗利基本上懒得理会。但这天早上,这个名叫迈尔斯的讨厌鬼一改往日的啰唆,玩起了新花样。
“伙计们,我今天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他卖起了关子,“你们想先听哪个?”
在罗利所站人群的另一头,靠近迈尔斯的地方,一个下巴像挂了半个圆面包的胖子大声喊道:“先听坏消息!”
“好吧。”迈尔斯说道,“昨天有三个墙顶工摔死了。”
像往常宣布死亡事故时一样,他故意停了一会儿。其实这类事故不足为奇,他们一直在赶工,在关乎全人类性命的危急时刻,谁都不会抱怨工作场所的个人安全状况。
“哎呀!”这个长着圆面包脸的家伙叹道,“那好消息呢?”
迈尔斯将三张红色定量配给卡扇形展开,然后高高举起,像是准备表演纸牌魔术一样。
“好消息就是,我这儿有三个空缺职位—墙顶工。”他回答。
面包脸胖子马上抢过一张配给卡。
“我别无选择,”他顾自说道,“家里有五张嘴要吃饭哪。”
随后第二张卡也很快被领走了,只有最后一张似乎无人问津。墙顶工作可谓最危险的工作,不亚于虎口拔牙。因此墙顶工领的配给最多。不过话说回来,命都没了,配给再多也无福消受了。
“没人领了吗?”迈尔斯大声问道。
无人回应。过了一会儿,罗利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
“我来吧。”
迈尔斯转过身,递出配给卡,这时他才认出原来是罗利。
“哦,”他接着讽刺道,“机甲哥,你还在这儿混啊?你确定找到通感搭档上墙顶工作了?”
罗利不吃他这套。
“我不恐高。”他心平气和地说道。
迈尔斯没有把卡给他。
“是吗?那还废什么话,别到时候给我来个燕式跳。我可没那么多人手给你收拾残局。明白了吗?”
罗利拿过卡,跟着其他墙顶工向电梯走去。他能感觉到迈尔斯那双牛眼一直在背后瞪着他。
罗利跨在两条横置的平行金属板上,这里高出下面的台架十五米左右,距离地面就更高了,他在焊接最后一个角铁撑,使平行金属板和高出其九米多的垂直金属板牢牢接合。这儿是防御墙的最高点。从这往南看,防御墙一望无际:墙体各个部分由于地形和工人数量不同完成进度各不一样。
再往北看,同样的画面,墙一直延伸至诺姆市和北坡油田。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怪兽在这么北端的地方出现过,但只建南半墙显然有些厚此薄彼。要不是因为客观条件限制,负责防御墙工程的智囊团早就让墙跨过北极海岸一直延伸到加拿大纽芬兰去了。
罗利焊接好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等着焊接处冷却以便检查。他朝角铁撑踢了几下—牢固稳当。确保万无一失后,罗利扣上了安全带。
他沿着高墙边缘向下滑了十五米,来到墙顶备料区。这个钢制台架上,起重机吊杆密密麻麻地竖着。爱闲聊的面包脸胖子正在修整金属板边沿。他的名字叫汤米,罗利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你是罗利吧?”汤米问道。罗利解开安全带,走了过来,跟他一起整理金属板。
还真是闲不住嘴,罗利暗想。他点点头。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骑过机甲?”
准确地说,不是骑,罗利心里想着。他没有纠正汤米,而是再次点点头。
“你后来撞坏了一台?”汤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罗利第三次点点头。
汤米吹了声口哨。“那些玩意儿难道不是每台都得花个六七百亿的?”
罗利也不想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他答道:“哪有那么多钱?”
汤米睁大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确定罗利是否在开玩笑。他们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埋头专注手中的活儿。两人把金属板绑在吊车上,升上了防御墙顶。
“那你最后怎么跑到这破地方了?”汤米又打开了话匣。
罗利真希望汤米能闭上那张大嘴。他望了汤一眼然后说道:“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还有这份安静。”
汤米点点头,全然没有参透罗利的言外之意,他说道:“是啊,我也是。超喜欢。有些人啊就是领悟不到这点。他们只知道‘哇啦哇啦’地瞎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来。”
接着他开始聊起了家里的孩子。罗利叹了口气,把电工护目镜拉了下来。焊接枪的声音总能盖过他的嗓门了吧?他希望如此。
晚上他们一如往常,顺道去食堂领取第二天的口粮。棚屋里一个满脸写着厌倦烦闷的职员负责在配给卡上盖章。罗利正准备离开,突然“怪兽”这个词传入耳际。他不禁抬头张望。
帐篷里摆上几组大桌子,这就成了防御墙工人首选的用餐之地。在这里,工人们喝着劣质啤酒,吃着粗茶淡饭,看着电视里每天发生的事情。有了新的配给卡后,罗利的伙食稍有改善。
他迅速闪入帐篷,电视像平时一样开着,屏幕上主播连珠炮似的说道:“近一个小时前,一只三级怪兽攻破了悉尼防御墙。”说话间,一段摇摇晃晃的手机录像出现在屏幕上。屏幕下方的滚动消息显示怪兽代号为“病毒”。
罗利停下脚步,双眼紧盯着屏幕。只见怪兽撕裂了悉尼湾周围的墙体,在原本用于防御怪兽的人工群岛上飞快跳跃。飞机导弹按照惯例对着怪兽狂轰滥炸,然而无一例外,怪兽根本丝毫不受影响。它穿过海港直奔市区,一路上渡轮和游船纷纷倾覆。
“这怪物……”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罗利转过头,原来是汤米,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这家伙。“墙对它来说简直形同虚设啊。”
斯达克. 潘提考斯特也总是这么说,罗利想道。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潘提考斯特了。罗利选择活在当下,除此之外,他还能选择什么呢?过去,只有哀伤的记忆。未来,只是无尽的高墙。
电视上主播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连发三起袭击。又有两台机甲被摧毁。”
随着话题的转变,电视画面切换到一台在浅海中逐渐倾倒的机甲,甲身伤痕累累,破损的头部烈火熊熊。罗利很快认出这是“回声军刀”。画面再次切换,在悉尼歌剧院前方,怪兽“病毒”正接二连三地锤击另一台倒地的机甲,甲身被蹂躏得四分五裂。罗利也认出这台在劫难逃的机甲—“火神幽灵”。它与“危险流浪者”一样,同属Mark 第三代,同年启用。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转眼间新闻主播的声音高亢起来。
“所幸的是,父子组合赫克和查克. 汉森驾驶的澳大利亚机甲,Mark 第五代‘尤里卡突袭者’最终打败了怪兽。”
说到驾驶员的时候,屏幕上闪出汉森父子的照片。转眼间“尤里卡突袭者” 和怪兽“病毒” 激烈搏斗的场面取而代之。罗利从来没有驾驶过Mark第五代机甲,他刚成为驾驶员那会儿这么先进的型号还没问世。“尤里卡突袭者”的速度和力量使他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即便是“危险流浪者”,在它面前也甘拜下风。罗利心中油然升起些许妒意,随即汹涌而来的是过去五年中一直挥之不去的愤怒和负疚。如果当年他也有这么精良的配置,半分钟内刀锋头必将一命呜呼,而杨希则不会命丧大海。
他曾经在马尼拉和“尤里卡突袭者”并肩战斗过。两台机甲兵合一处,成功了结了一只体型硕大的四级怪兽。那是“危险流浪者”决战“刀锋头”之前与怪兽的最后一次交战。
电视屏幕上,“尤里卡突袭者”瞄准怪兽来了个近距离导弹齐射。导弹戳入怪兽甲壳,瞬间猛烈爆炸,只见满天血肉横飞,甲壳七零八落。“病毒”摇摇晃晃,脚步踉跄,“尤里卡突袭者”使出刃状武器,趁势追击,终于完胜怪兽。怪兽斜向一侧重重倒下,整个街区的公寓楼和数家旅游纪念品商店被砸得粉碎。
怪兽摔倒撞击地面时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停在一旁的车辆腾空而起,周围的混凝土夹杂着灰尘漫天飞舞。一时间,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四处鸣响的警报声不绝于耳,怪兽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怪兽的血液是一种亮蓝色且腐蚀性极强的物质,所经之处,无论是沥青还是混凝土表面都腾起一阵烟气、发出“哧哧”的声响。电视画面切换为一组高空连续镜头,应该是从直升机上拍摄的。罗利以前也见过这种画面,但每次怪兽巨大的身躯都让他暗自心惊。画面显示,“病毒”这只庞然大物的尸体四肢伸展,足足占了三个街区。尸体和海水之间满是碎石和火焰。
“嘿,谁想听个笑话?”某个声音传来,罗利马上听出是迈尔斯。从他略显含糊和沙哑的嗓音来看,不用问,这家伙肯定把白天的口粮拿去换啤酒了。“机甲猎人和我的婚姻有什么共同点?”
罗利扭过头,直直地盯着他。迈尔斯看到罗利的目光,马上继续他的笑话。
“它们一开始是个不错的主意,现在却行不通了。不过你还得继续花钱养着!”
罗利准备离开,他简直受够了。在罗利看来,侮辱猎人计划就等于侮辱了与杨希有关的美好回忆。脚还未迈出,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嗨,”汤米安慰道,“不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兄弟。”
也许他说得没错。
迈尔斯在屋子那头眨眨眼,仿佛在说:哎呦,机甲哥,你想卷铺盖走人?那就走啊。不过你明天就没饭碗了。所以呢,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现实的确如此。于是罗利坐下来,在一堆餐盒里胡乱地翻找着能入口的食物。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一开始,罗利以为声音是从电视里传来的,然而屏幕上播放的却是记者采访汉森父子的画面。他俩一点儿都没变,还是罗利记忆中的样子。赫克神情严峻,说话直截了当,从不拖泥带水。他的每个动作和表情仿佛都在说:不要拐弯抹角。查克则生性散漫,凡事都表现出随时准备干一架的姿态。他总是急切地想证明自己,也不管别人是否在乎。这些都只是罗利记忆中的印象。实际上他与这对父子并不相熟,只是曾经一起参加过几次训练,联手杀过一次怪兽而已。
停!他不能再想下去了。自己早就不是驾驶员了。
“汉森中士!”记者边喊边快步追上准备前往某处的赫克。采访的地点赫然正是悉尼指挥中心。
怎么回事?罗利奇怪道,不可能吧,悉尼基地不是已经关闭了吗?肯定是从其他地方借来的临时用地,出于好意或者出于怜悯,给机甲留个安置之处。
“今天又有机甲被摧毁,您认为这是否进一步表明猎人计划这一防御战略已经失去价值?这项计划是否应该终结了?”记者瞥了摄影师一眼,确保他没找偏角度。
赫克厌恶地瞪着她,仿佛她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似的。
“我们最后歼灭了怪兽,不是吗?” 记者点点头,刚想说话,赫克抢先道:“那我无话可说了。”说罢他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然而他家公子爷显然没有学会自家老爹的内敛。“我有话说。”查克倾身凑到镜头前主动说道, “今天我们干掉了第十只怪兽,刷新了纪录。”
赫克一把拽回了查克。
记者发觉有戏,便紧跟不舍:“现在‘猎人计划’处境这么糟糕,你们还要继续追踪怪兽吗?”她一边问一遍故意露出狐疑的神色。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吗,小妹子?”查克反问道,还刻意眨了眨眼睛。
罗利不想看下去了。他转过身,看到汤米出现在眼前。
“那个,罗利,”汤米问道,“可不可以帮帮忙?我是说,给我点口粮……也许麦片什么的?我要填饱五张嘴啊。”
“麦片拿去吧。”罗利回答,说着把几盒麦片抛给汤米。“别瞎扯了,汤米。你哪来的孩子。”
汤米面不改色心不跳,平静地应道:“这样的世道,谁还养得起小孩啊?”
问得好,罗利心想。然后他走到了外面的雪地里。比起在里面看贪婪攫食的媒体惺惺作态,再忍受迈尔斯之流恶意贬损“猎人计划”,他宁肯在这里挨冻。如果罗利没有半途退出“猎人计划”,这些人的话根本不会刺痛这位昔日英雄。
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飞机缓慢地降落在指示区的另一端—那是迈尔斯每天布置任务的地方。罗利认出这是一架小型西科斯基(Sikorsky)单旋翼直升机。不过风雪太大,影响了视线,他无法看清机身上的标志。罗利定定地看着,他已经很久没坐直升机了。说起来都有五年了—刚想到这儿,罗利突然看到潘提考斯特元帅从直升机旋翼搅起的风雪中走了过来。
“贝克特先生!” 潘提考斯特大声招呼道,好像这是一场事先约好的会面。
罗利点点头。“元帅,精神不错啊。”事实如此—潘提考斯特身着一套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外面搭配一件藏青色大衣,领口处露出内层淡蓝色的衬衣,整个人精神而气派。与以前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衣领上没了星形勋章。
两人握过手之后,并肩向前走去,避开了直升机的旋翼气流。
“好久不见了。”潘提考斯特不禁感叹。
“五年零四个月。”罗利立刻接道。他没有提具体的天数和时数,心里却计算地一清二楚。
潘提考斯特回想了一下:“好像还要久吧。”
“不,”罗利很肯定,“就是五年零四个月。”
潘提考斯特点点头。
罗利知道元帅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记得如此清楚,因为他也失去过至亲好友。潘提考斯特曾经也是一名驾驶员,他明白痛失战友是什么感受。尽管不是亲兄弟,但罗利不会自私地认为别人的伤痛就不及自己。他知道元帅也是从战斗中独自幸存下来,饱尝了失去同伴的痛苦。唯一不同的是,罗利失去的是自己的亲哥哥。然而无论是否是亲兄弟,两个人通感之后形成的亲密感绝对是普通的友情无法比拟的。
尽管你遭受了此般痛苦,时光也不会为之动容。它不会流逝得更快,也不放慢前进的脚步。失去杨希后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此,这注定让罗利每一刻都无法释怀,无法自欺欺人地放手让苦痛悄然离去。他不能忘记。他得时时刻刻触摸这段回忆。
“能跟你聊聊吗?” 潘提考斯特问道,客气而认真。
罗利心想这不正聊着吗。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潘提考斯特环顾四周—抬眼望望高墙,低头回视星罗棋布的帐篷和临时工棚,再看看停在周围运载泥土和钢筋的重型机械。
“你知道吗,这附近曾经有一个机甲建造基地。”潘提考斯特回忆道。“从这里出产过两台Mark 第一代机甲:‘忧蓝罗密欧’和‘塔斯马尼亚探戈’。”他回过头来看着罗利。“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这些一代机甲的吗?回炉熔化,制成轴钉和钢梁,然后全都填进了防御墙。没准儿你还焊接过部分机甲零件呢。”
“是吗,这么说来,它们也还没有完全失去作用。”罗利说道。
潘提考斯特开始挪动步子。他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强大的吸引力,让罗利不由自主地紧随其后。
“找到你可没少费我功夫。” 潘提考斯特说道,“安克雷奇、谢尔登波因特、诺姆……”
“像我这样的人,哪里建墙我就去哪儿。拼命工作,混口饭吃。”
“我花了六个月的时间去修复激活每个能找到的机甲。” 潘提考斯特说。“现在正准备重启一台老式机。是台Mark 第三代。不过我需要一个驾驶员。”
罗利停下脚步,假装在努力回忆什么。
“我不是因为违抗命令被你开除了吗?”
“我是开除了你,” 潘提考斯特承认,“但是我坚信你会抓住这次机会,贝克特先生。你会吗?”
潘提考斯特的脸上满是对抗怪兽带来的压力。他的头发花白了些,身形也变瘦了,比罗利记忆中的形象少了几分锐气。罗利早就听说了“猎人计划”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遭遇。但是现在潘提考斯特却希望他回去。究竟怎么回事?
“我应该不是你的头号人选吧?”他问道。
“你是。”潘提考斯特语气坚定地回答,“其他的三代机甲驾驶员全都死了。”
我敢肯定他们确实已不在人世,罗利心想。他仿佛又看到杨希缠在“危险流浪者”操作舱残片中的样子,听到脑海中杨希在神经连接断开前的最后一刻发出绝望的呼喊。罗利摇摇头。
“我不需要其他人再进入我的大脑了。”他说道,“我已经不是驾驶员。以后也不会是。”他顿了一下。“没有杨希,我根本没有做驾驶员的理由。”
他开始向帐篷走去,突然间他更愿意看电视或面对工友的藐视,这都强过与斯达克. 潘提考斯特待在一起。
“你没听说吗,贝克特先生?”潘提考斯特在他身后大声喊道,“世界末日就要来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是想战死在机甲里,还是死在这儿?”
简直提错了问题,罗利暗自说道。应该问问用这张宝贝红色配给卡能换多少瓶啤酒。
帐篷里,电视上还在报道悉尼遇袭事件。罗利把配给卡放在桌上,酒保在卡上打了个孔,然后给了他一罐啤酒。忽然酒保抬头向罗利的肩后望去,就在这时,罗利听到了迈尔斯的声音。
“机甲哥!刚才我还以为你会跟着你那时髦的老战友跑了呢。” 罗利转过身发现迈尔斯就站在他身后,脸色绯红,不怀好意。“噢,嘿嘿,我想起来了,” 迈尔斯一边说着一边朝他的桌位走去。“换个灯泡需要多少台机甲呢?零!因为现在人人都知道这些机甲什么都改变不了。”
罗利心中的怒火被点燃了。他拿着啤酒朝迈尔斯走近了一步。。
“悠着点,小子,”迈尔斯说道,“别忘了这里谁是老大。”他坐下来,双眼死死地盯着罗利。
罗利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罐。
“那我们为此走一个。”他说道,然后啜了一口。接着他微微俯身把啤酒罐放在迈尔斯面前的桌子上,迈尔斯见他靠近,便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的酒呢?”他问道。
罗利趁机一拳揍了过去。
“在这儿!”罗利回答道。说着他用一只手揪住迈尔斯的后脑勺,扶着他的头朝罐子上猛力撞去。啤酒泡沫洒了一桌,溅到迈尔斯身上,浸湿了罗利的连体工作服。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以后再也用不着这套衣服了。
迈尔斯从椅子上歪倒在地。有几个工人像是准备动手劝架。但另外几个哈哈大笑起来。有人开始拍手叫好,然后这种情绪迅速传染开来。喝彩声、鼓掌声蔓延辐射,甚至连酒保也放下手中的抹布,加入其中。
该走了,罗利心想。他把红色配给卡扔给汤米,这家伙正在旁桌瞪着一双大眼看热闹呢。
“嘿,汤米!”他喊道。“别客气,拿去养孩子吧。”
快步走到门外时,罗利几乎慢跑起来。潘提考斯特滑开直升机侧门的一刹那,罗利真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堵高墙。
“改变主意了?”潘提考斯特提高嗓门问道,声音盖过了旋翼的噪音和引擎的鸣响。
“我工作丢了!”罗利也大声地回答,“你怎么还等在这儿?”
潘提考斯特露出了笑容。这的确不是他的一贯风格。
“我都等了五年零四个月了,”他笑道,声音也柔和下来。“再等五分钟又有何妨。”
直升机慢慢升上天空,飞入了风雪中。驾驶员罗利回归了。
环太平洋联合军防部队(PPDC)
状况报告
香港破碎穹顶(shatter dome)基地
内部备忘录
报告者:蔡天童
接收者:指挥中心
主题:士气
按照规定,特此提交香港破碎穹顶基地的士气及集体凝聚力季度评估报告,主要内容如下:
罗利. 贝克特即将回归的消息令全体工作人员备受鼓舞。尽管有人担心罗利是否能适应自2020 年以来机甲突飞猛进的战斗力,但他的回归仍然让他们为之一振。罗利重归驾驶员队意义重大。曾与贝克特共事的同事们尤为期待他重返沙场。虽然这不是所有人的一致想法,但也反映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总之, Mark 三代的重启和罗利. 贝克特的回归让基地士气腾升。
核攻虫洞计划(Operation Pitfall)依然深得人心。全体员工对该计划充满信心并坚决拥护潘提考斯特元帅的领导。
近期从其他基地转移过来的员工士气大振,效率骤升。据坊间传闻称,这种变化的驱动力之一是愈加丰富的伙食品种。另一个驱动因素则是大家近来感觉到驾驶员战士和“猎人计划”已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刻。不利情势催生的情绪和与之相伴相生的战友情谊随处可见。
也许机械师的话就是对态度所做的最好诠释。今天早上,有人无意中听到他说:“世界末日可能就要来了。如果这世界真要灭亡,我们也要殊死一搏。这里就是我们全力以赴的战场。”
本人谨代表机甲研究部门和指挥团队敬呈。
蔡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