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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梅莉爱坚持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向姐姐的请求屈从了,答应陪她和詹尼司太太出去散半个小时的步。不过,她事先声明,不拜亲访友,而且就只陪她们走到塞克维尔街格雷商店,因为艾利洛正在和店家商谈,想替母亲交换几件老样珠宝。大家走到店门口,詹尼司太太想起街头有位太太,她要去拜访一下。因为她到格雷商店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双方说好,趁她们办事的工夫,她去走访一下,然后再回来找她们。

两位坦斯沃特小姐上楼梯时,发现店中已有很多人,店员顾不上应酬她们,所以只能等候。最好的办法是坐在柜台一头,看起来可能轮起来最快。这里只有一位先生,艾利洛真希望让他讲点礼貌,办事麻利点。哪料到这人非常挑剔,压根把礼貌抛到脑后。他打算订购一只牙签盒,为了搞清楚大小、式样和图案,他把店里的所有牙签盒都看了个够,每只都要花半个小时,费了好大的劲才定了下来。在此期间,他无暇顾及两位小姐,只是稍微地瞟了她们一下。不过他这一瞟,反让他那副嘴脸深深烙在艾利洛的脑海里:他尽管打扮得极为时髦,也不过是个愚昧、好强、十足的卑鄙小人。梅莉爱反而没有产生轻蔑憎恶之感,那人高傲无礼地打量她俩的面容也好,高傲地查看牙签盒的种种缺陷也好,她都没做留意。因为她在格雷商店和在自己卧室里一样,只顾忙着想心事,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没在意。终于,事情总算定了下来,就连上面的牙饰、金饰、珠饰都做了规定。那人又定好日期,好像如果到了那天他拿不到牙签盒,就活不下去似的。他小心地戴上手套,又对两位坦斯沃特小姐瞟了一眼,不过这一瞥好像不是表示艳羡对方,而是想让对方艳羡自己。接着,他故意摆出一副嚣张十足的姿态离开了。

艾利洛马上说明自己的来意,正打算成交之时,又有一个男子站到了她身旁。她转眼看去,谁知却是她哥哥。他们见面时的激动之情,在格雷商店里看上去还真像回事儿似的。雅亨·坦斯沃特能再见到妹妹,没有感到丝毫烦心。相反,大家都非常高兴,他对母亲的问候也非常恭敬关切。艾利洛才知道,他和弗妮进城两天了。

“我昨天正打算去拜望你们,”他说,“可是没去成,因为我们得带着哈里去埃克塞特交易场看野兽,还要陪陪弗朗司太太。哈里非常高兴。今天早晨就是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我也会去看看你们的,可是人一进城,要办的事就一大堆!我来这里给弗妮订一枚图章。不过,我想明天非常有可能去伯克利街,看望看望詹尼司太太。我听说,她是个异常富有的女人。蒙得尔登夫妇也很富有,你一定要把我引见给他们。他们既然是我继母的亲戚,我很想向他们表示我的万般敬意。我听说,他们是你们的好乡邻。”

“是的。他们关怀我们的衣食起居,非常友善,好得我无法形容。”

“说真的,听你说这些,我非常的开心,真是很高兴。不过,这也没什么,他们都很富有,和你们又有亲戚关系,道理上也应该这么做,提供种种方便,让你们生活舒适。这样一来,你们在小乡舍里就会过得很舒服,应有尽有。有关那房子,埃登霍对我说起过。他说,在同类的房子中,它是最好的,还说你们仿佛喜欢得不得了。说心里话,我们听了也大为高兴。”

艾利洛有点儿替她哥哥羞愧,因而当詹尼司太太的仆人跑过来报告太太已在门口等候,导致她无法再回哥哥的话时,她一点也不感到遗憾。坦斯沃特先生陪着二人下了楼,走到詹尼司太太的马车门口,被引见给这位太太。他再次表示,希望明天能去拜访她们,说完就告辞了。

第二天,他按时来访,而且还为她们的嫂嫂不能前来,找了个理由:“她要陪她母亲,真是没办法脱身。”不过,詹尼司太太马上说让他放心,叫做嫂嫂的不用客气,因为她们也算得上是表亲嘛。她还说,她会尽快去看望雅亨·坦斯沃特夫人,带着她的小姑去拜访她。雅亨对妹妹虽然不亲切,但也很是客气,而对詹尼司太太,尤为礼貌有加,礼节周全。他进屋之后,勃朗德上校也来了。雅亨好奇地打量他一番,好像在说,他只需要知道他很富有,对他也会同样极为礼貌。

在这里待了半个钟头之后,雅亨让艾利洛陪他走到康迪特街,将他引见给雅亨爵士还有蒙得尔登夫人。那天天气很明媚,艾利洛就爽快地应允了。两人刚出屋,雅亨就立刻询问。

“勃朗德上校是谁?他很有钱吗?”“是的,他在多塞特郡有一大笔资产。”“我很高兴见到他,他是个非常有绅士风度的人。艾利洛,我觉得我该恭喜你,你这辈子总算有个很体面的归宿了。”“我?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喜欢你。我认真观察过他,肯定错不了。他有多少财产?”“我想一年大概两千镑。”

“一年两千镑。”他说着,心里激动不已,接着说道,“艾利洛,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真心希望他再多两倍。”

“我确实相信你的话,”艾利洛答道,“但是我敢打赌,勃朗德上校一点儿想娶我的意思也没有。”

“你搞错了,艾利洛,绝对错了。你只要稍加努力,就可以把他争取到。也许他现在还没拿定主意,你的那点可怜的财产会让他有所担心,他的朋友们还会加以阻拦。不过,稍献殷勤,略加引逗,他会马上就范,这对女人来说是小菜一碟。你一定要去追求他。不要认为你以前的那种恋爱--不管怎么样,你知道那种恋爱是不会有结果的,你有着不能跨越的障碍--你很聪明,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勃朗德上校挺好的,我一定竭尽所能,让他对你和你的家庭满意。这真是一门很好的亲事。总之,”他压低声音,得意扬扬地悄悄说道,“这一定没有人反对。”接着又想起了什么,补充说,“我的意思是,你的朋友们都真心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特别是弗妮,说真的,她非常关心你的事。还有她母亲弗朗司太太,是个非常温厚的女人,我想她一定会感到很高兴的。她前几天还这么说来着。”

艾利洛懒得回答。

“要是弗妮有个弟弟、我有个妹妹能够同时完成终身大事,”雅亨接着说道,“那真是件让人羡慕,妙不可言的事情。可是,这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埃登霍·弗朗司先生打算结婚啦?”艾利洛突然问道。“还没有定下来,还在计划之中。他有个非常不错的母亲。弗朗司太太非常的大方,要是婚事办成了,她一年会给他一千镑。女方是尊贵的莫顿小姐,是已去世的莫顿勋爵的千金,有三万镑财产--这门亲事双方都很满意,我认为婚事会如期操办。一年一千镑,一个母亲能给这么大的一笔钱,还是要给一辈子,弗朗司太太真是非常伟大!再给你说个她为人慷慨大方的例子。那天,我们刚一进城,她明白我们手头紧,就给了弗妮二百镑钞票,真是让人开心,因为我们在这里的花销一定很大。”

他停顿下来,想听艾利洛给些欢欣的感慨,不想听她勉强说道:“你们在城里和乡下的开支确实可观,不过你们的收入也不少啊。”

“我说呀,可不像许多人认为的那么高。不过,我耻于哭穷。我们的收入已经不错,我希望能更高点。目前进行的罗拉公地的圈地要花很多的钱。还有,我这半年里又新置了点地产--东金汉农场,你一定还记得这个地方,老吉布森在那里住过。这块地对我来说十分理想,紧挨着我自己的房地产,因此我觉得我有责任把它买下。要是让它落入别人之手,我会觉得心里不安。人要为自己的方便付出代价,我已经投资了一笔巨款。”

“你是不是觉得它并非物有所值?”“噢,我不这么觉得。我买后的第二天就可以倒手卖出去,还能赚钱。可是说起买价,我差一点就吃了大亏,因为当时股票的价值很低,我要不是正好把这笔必要的钱存在我的银行家手里,那我肯定得赔本卖掉全部股票。”

艾利洛只能一笑带过。

“我们刚来罗拉庄园时,还有另外一大笔开支。你也清楚,我们敬爱的父亲把所有在罗拉庄园的斯坦希尔的财产(这些财产很值钱的),全都送给了你母亲。我很支持这么做,他当然有权随意处置自己的财产。不过,这么一来,我们只好买大量的亚麻织品、瓷器之类的东西,用来填补那些被带走的东西。你可以想象,这番开支之后,我们可真是大伤元气,弗朗司太太的恩赐真是求之不得。”

“的确如此,”艾利洛说道,“得到她的资助,希望你们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再过一两年可能差不多了,”雅亨认真地答道,“不过现在还早着呢。弗妮的温室连块石头都没有砌,花园也不过只画了个图样。”“温室建在哪里?”

“屋后的小山上。为了挪出足够的空间,那些老核桃树一棵都没留下。这间温室从庄园的任一个角度看上去都美极了,花园就在温室前面的斜坡上,漂亮极了。我们已经清理了山顶。”

艾利洛非常地不满,使她感到安慰的是,还好梅莉爱没跟着,用不着受气。坦斯沃特先生哭穷哭完了,下次再去格雷商店也没必要给她们姐妹一人买一副耳环,心里忍不住高兴非常,就转过来恭喜艾利洛能有詹尼司太太这么一位朋友。

“她真是个很有钱的太太。她的住所和她的生活方式都说明她收入丰厚,这个人对你大有好处,而且还能给你带来好运呢。她邀请你到城里来,真是给足了面子,这说明她很器重你,她死的时候,一定会记得你。她肯定会留下一大笔遗产。”

“我看什么都不会有,她只有点儿寡妇所得产,以后要传给她的女儿。”“那你不清楚她的收入和支出。只要是注意节俭的人,谁也不会那样做。而她积攒下来的钱,总不会带到棺材吧。”“那么,她也会留给她女儿,而不用留给我们吧?”“她两个女儿都很富有,我看她没必要再给她们遗产。我倒是觉得,她这么看得起你们,那她以后不会忘了你们的合理的要求,对于一个慎重的女人来说,这是不会忘记的。她心肠再好不过了,她的所有举动会造成什么后果,她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她还没有让那些真正有关系的人产生期望呢。说真的,哥哥,你为我们的生活操的心,也操得太远了。”

“噢,那是当然的啦,”雅亨说,顿了顿,“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极为有限。不过,亲爱的艾利洛,梅莉爱怎么了?她看上去身体不适,脸色苍白,人也变得非常消瘦。她是不是有病啊?”

“她是不舒服,最近几个礼拜老说神经痛。”

“真不幸。小小年纪,不管生一场什么病,都会损害青春的娇艳!她的青春真是不幸!去年九月,她还如此的漂亮,如此的招人动心。她的美很容易就得到男人的喜爱。我记得弗妮原来常说,她会比你早结婚,并且对象也会更好。其实她是很喜欢你的--只不过有时候会有此念头。不过,她想错了。我怀疑,梅莉爱现在能否嫁给一个每年不过五六百镑的男人。你要是不超过她,那才怪呢。多塞特郡!我对多塞特郡不了解,不过,亲爱的艾利洛,我很想多知道知道它。我想你绝对会应允弗妮和我来访吧。”

艾利洛一脸认真地对他说,她不可能嫁给勃朗德上校。然而,他觉得这门亲事能成,所以没完没了。他打定主意,想方设法和那位先生套近乎,尽其所能地促成这门婚事。他对妹妹从来没有尽过力,有点歉疚,所以希望多出点力。让勃朗德上校向她求婚,或者让詹尼司太太给她留下一笔遗产,会是他弥补自己过错的最好办法。

他们还真是运气好,正好蒙得尔登夫人在家,雅亨爵士也已经回家。大家都十分有礼貌。雅亨爵士无论对谁都非常喜爱,坦斯沃特先生虽然看人的眼光总不太准,但也马上断定爵士是个厚道人。蒙得尔登夫人见他仪表堂堂,于是也很高兴与他认识。坦斯沃特先生离开时,对二人也很满意。

“我要向弗妮说说这次拜会,”他和妹妹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蒙得尔登夫人还真是个非常娴雅的女人!弗妮就爱认识这样的女人。还有詹尼司太太,非常的有礼貌,虽然不像她女儿那样优雅。你嫂嫂会非常开心地来拜访她。尽管,她一开始有点顾忌,这是很自然的。因为我们以前只知道詹尼司太太是个寡妇,她丈夫靠不正当手段发了财,所以弗妮和弗朗司太太便有些偏见,觉得她和她女儿都不是弗妮应该交往的那种女人。现在,我要回去向她好好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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