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安一宁没有住校,所以要起得格外早。天色微凉,却渐依稀地下起了小雨,安一宁撑着伞做到对面自家的店铺里。生锈的门被使劲往上推,发出一阵令人厌恶的金属摩擦声。小店的灯泡用了很久了,昏黄沉浊的亮光撒在玻璃柜台上。
因为今天安爸要去进货,所以收拾货物的任务就交给安一宁了,这份工作时常落在他身上。不多会儿,李伯来了,是安一宁家雇的员工。“李伯,拜托你了,我先去上学了。”安一宁扶好车把,一跃而上,顺手把衣帽套在头上。李伯笑着挥挥手:“路上小心。”
早餐还没吃,安一宁感觉腹部有些空虚。在包子铺前停下来,随便买了一提小笼包,叼着便迎风而去。幸好雨不大,不然该成落汤鸡了。
“公式——”数学老师陈学眯着眼扫视了教室一圈,清咳两声,“苏晴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啊,欧巴耶——”苏晴差点就垂流三尺了,作为同桌的美好悄悄推了一下她,还只听见苏晴在胡言乱语。苏雨瞄了一眼自己的亲姐姐,噗的一声笑起来。
“苏晴同学!”陈学有些愤怒地吼道。“啊!”苏晴一下子蹦起来,脸刷得一下红成苹果,偷偷环顾四周,咬了咬嘴唇,憨笑一下。陈学今天的嗓子可能不太好,又咳了几声:“这个问题怎么解。”用教具指了指屏幕上的题,带有贬义的意味看着苏晴,苏晴不知道怎么办了,看了一眼美好,可怜巴巴地。
陈学不耐烦了:“啥也别说了,下课来我办公室,你拿着书去后面站着。”
总算是熬到下课,苏晴翻了个白眼就去办公室了,苏雨幸灾乐祸,巴不得现在就去爸妈那里打小报告。“苏雨,她毕竟是你亲姐。”白炀坐安一宁前桌,望了一眼苏雨,苏雨却还是乐呵呵的:“没办法,冤家路窄,我们本就不该是双胞胎。”安一宁笑着不语。
美好:“安一宁同学,有人找你。”
白炀:“该轮到我幸灾乐祸了。”
安一宁同样给一个白眼,小跑着出去。发现是尹姗姗,打了个招呼:“有事么?”尹姗姗倒是很自然地凑到安一宁耳边,说了几句就走人了。
白炀:“悄悄话,快说。”安一宁回到座位:“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说问我想参加什么社团,想好了告诉她。”白炀倒是猜出来:“这说明她真看上你了。”“什么看不看得上啊,从幼儿园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女生喜欢我好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炀傻笑一下:“哈哈。诶,对了,美好你的名字好奇特呢。”
美好从旁边默默地转过来,矜持地笑了笑:“因为我是被人领养的啊,我婆婆捡到我的,我只有我婆婆。她希望我好好的,所以就叫美好咯。”
说实话,当场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安一宁思考着什么,感觉这个女孩子很乐观。其实自己的经历和她差不多。安一宁也是个养子罢了。只不过是爸妈托付给现在的爸妈的,这个秘密除了白炀,也没有谁知道了。
下午的课程都很无聊,虽然安一宁是个好学的乖孩子,可但凡是凡人,都会有厌烦学习症,只是有些不会显露出来。
吃过晚饭是男孩子们最愉快轻松的时光。你会看见男生帅气进篮后,用白衬衫擦脸上不止的汗水,一群女生在高高的围栏外,激动不已的神情。这就是青春吧,还没有成熟的青春。带着一些懵懂的喜欢。
简称——青春少女期。
尹姗姗就是这样的女生,没有吃晚饭便跑到操场看班级联赛,生怕没了好位子。十中的室内体育馆很舒适,又大又宽敞,容得下初中和高中所有师生。今天又是二班和一班的对决,安一宁就在一班。
各班篮球队队员在后台准备了,十中一向很重视这类活动,每次都会办的很隆重。哪怕是预赛,也会马不停蹄地架一台摄像机,全程跟拍,还有一位漂亮的学姐主持是不是就跑到你跟前做采访。
尹姗姗并没有到自己班的篮球候场区,而是溜到一班的区域内。“南希,你去小卖部买几瓶水来。”尹姗姗很开心地奔向安一宁,结果被白炀拦下来:“干嘛呢,这是一班的位子,二班的在那边。”尹姗姗噘着嘴:“怎么,你们歧视别的班?”白炀:“那倒不敢哦。你是不是找安一宁?”
尹姗姗很淡定地绕开白炀,理直气壮地走开,不想和他纠缠太多。
“安一宁,你也是队员吗?”回答尹姗姗的是旁边的其他人:“安队是我们的前锋呢。”“好厉害啊,安一宁同学期待你的精彩表现哦。”说完就一扭一扭地走了。
安一宁满脸茫然。美好一点也不笨拙地提着一提矿泉水,轻松的步伐看起来神清气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美好啊,我以为你是个弱女子呢,没想到是女汉子。”白炀朝她挥挥手。
美好加快步伐:“你才知道啊,跟我在一起呆久了,你说不定能发现我是个女神经。”白炀笑得很灿烂,走上前去帮美好。
“多少钱啊。”安一宁问美好,美好倒是不在意:“不用给钱,班费买的。”一班的队员都不好意思,笑了。“我让苏雨她们当你们的啦啦队了。”“那你是做什么的?”
“当然是干体力活了!”美好再一次笑了,雀斑是不能盖住这种美好的。
“现代女子多豪气啊。我们可不能输,是吧!”白炀给大家鼓劲,似乎很奏效,队员们信心十足,有种凛人的气势。
“请篮球队员入场,请篮球队员入场,所有工作人员到位。”广播已经开始了,美好:“你们要加油!”“恩”众答道。
上半场实力不分上下,二班的前锋引得在场颇多女生的呐喊尖叫,安一宁和白炀也帅气逼人,两人就是天生一对,十分默契。无论是传球还是扣篮,都表现出色。欢呼声,击掌声,此起彼伏。
哨声响起,上半场结束。“来,喝水。”美好、苏雨和苏晴忙的焦头烂额,安一宁:“谢谢。接下来我们需要争取更多投篮的机会,不然会一直僵持下去。”白炀擦擦汗:“说得对,那就这样·······”
尹姗姗却突然来了,拿着一瓶脉动,淑女地递到安一宁手上:“累了吧,给你的。你的表现很精彩哦。”站在一旁的美好和二苏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只见尹姗姗摇了摇安一宁的手,含情脉脉的。
安一宁:“恩——谢谢了,不过,你不应该去关心一下你们班的球员吗?”尹姗姗察觉到了什么,尴尬地退出人群。美好:“这不是那天的主持人吗?”安一宁心不在焉的:“就是的。”美好憨憨的笑了一下:“她是喜欢上你了吧,你这么一表人才的,好多女生喜欢你呢。”安一宁也跟着苦笑:“你怎么也学白炀八卦了,还有啊,你不会喜欢我吧?”美好当场就蒙了:“你认为有可能么?我是条汉子!”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安一宁只好赔上一句:“开玩笑别当真。”
下半场出了些事故。“这儿!”安一宁吼了句,球还没拿到手,便被二班前锋绊倒在地。裁判吹哨暂停,安一宁示意没事,只是得把他换下去。这样一来,一班的主力前锋就不得不下场休息,换了替补。
美好:“没事吧?”安一宁摇摇头,扶着坐下来。尹姗姗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怜悯地望着安一宁:“还好吧,疼不疼?”没等美好诧异片刻,尹姗姗就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安一宁手上的手肘,一脸慈母像。
“我没事的。”安一宁一下子把手收回去,有些窘模窘样。尹姗姗为了不冷场,笑了笑:“我在那边太无聊了,所以来你们这边玩玩。”美好很善良就欢迎她了:“哈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尹姗姗有些暗自不高兴,心里八成在想:这人也太土了,是不是家里太穷,没电视也没电脑,看不到她打的广告,做的节目。
用很蔑视的语气:“尹姗姗。”美好接着问:“你是个气质美女呢,唱歌很好听。”尹姗姗心里甜滋滋的,但有不想理美好,转头又和安一宁说话:“我这儿有膏药,不然帮你擦擦,细菌感染了······”安一宁也没多想就接受了。
美好还称赞尹姗姗:“你懂的可真多。”尹姗姗故作客气:“没有,书上看来的。”
安一宁似乎找到共同语言,连忙问:“你也喜欢看书?”尹姗姗兴高采烈:“恩,不如这周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吧。”安一宁:“好啊,美好,你去吗?”尹姗姗很不希望美好去,更不希望美好当个电灯泡。
没想到美好说:“谢了,不过我周末要去打零工,外婆还要人照顾,你们去吧。”
尹姗姗就更高兴了,吵着要和安一宁一起去吃饭。安一宁经不住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
下半场也跟着结束。白炀跑过来时,只剩美好在收拾垃圾:“美好,安一宁呢?”“哦,去和尹姗姗吃饭了。”白炀背上书包:“哈哈,看来他两有戏。”美好很无语,冒了三根线:“你果然很八卦啊。”
白炀:“没有啦,去吃饭么?”美好笑的很暖心:“你去吃吧,我还要去卖废品呢,因为我上学交学费,最近外婆都没吃肉了。”白炀尽量让自己笑的也那样暖心:“恩,你去哪儿收,我帮你!”
“哪敢让白大少爷当帮工!你去吃饭吧。”美好拖着一大袋塑料瓶往外走。
白炀:“那好吧,记得还是吃点饭。”其实白炀心里想:这个女孩子跟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她更坚强,更要强。总之想多帮帮她。
美好走在路上,饿着肚子,但她想啊,外婆也还饿着呢。
“我得快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