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此话一出,叶老和花娘对视一眼并未立即回答。
“你们也不用想着还隐瞒什么,其实很多事情现在想想也都能联系起来了。”安琪说道,“那天夜里,你端着饭菜进来,不小心跟芙苏碰撞了一下。事后芙苏曾说过,你经过她身边时,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味,那气味和白日里的那头双峰骆驼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还有一件事……”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那一天,在黄沙大道上,起初你说要带我们走出去那里的时候我们有些犹豫,但后来你,”说着伸手指向花娘,“我听见你和他说了一句话。”
花娘心中一惊。
“你说:‘算了,别管他们了,让他们继续留在这吧。大不了过两天再来把他们的尸体运回去。不过是再跑一趟而已。’”安琪说着微微一笑,“我说的没错吧。”
“怎么可能?”花娘面色一变,不敢置信道,“你……你怎么会听得懂我说的话?”
她当时并不是人身,还只是一头骆驼,骆驼说的话叶老听得懂是因为叶老和她是一类生物。
可她怎么会听得懂?
安琪望着她并未解释为什么:“你们到底是骆驼还是人呢?”
叶老头一低,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难道是骆驼人?”莱恩忽然眼一亮,“就像人马兽一样?”
安妮翻了他一个白眼:“你数码宝贝看多了吧你!”
莱恩瞅她一眼,撇撇嘴:“小姑娘家的知道什么。”
安妮瞪眼,踩了他一脚。
“哎呦!”莱恩痛呼。
目光几动,花娘终于叹了口气认命道:“我们既是人,也是骆驼。”
“什么叫既是人也是骆驼?”司空浩淼疑问道。
叶老见花娘已经认命,只得也老老实实地解释道:“白日里是人身,到了夜里又变回了骆驼身。”
“这么稀奇?”欧木研感叹道。
“为什么白天见不到女人,晚上见不到男人?”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
叶老朝说话之人望去,是刚刚那个拿着镰刀的女孩。
“那是因为男人与女人刚好相反。男人白天是人身,晚上是骆驼身。女人白天是骆驼身,晚上是人身。所以你们才不会在同一个时间段里同时看见男人和女人。”
“难怪。”芙苏喃喃道,“难怪你说‘女子白日不归家,只有夜里才回来。’原来是这样。”
“嗨呀!”莱恩猛一跺脚,似忽然想起什么道,“这么说小爷我当初夜里出来尿尿看见的两个绿幽幽的大眼珠子就是你们这群骆驼人?”
叶老表情难辨地看着他闷闷嗯了声。
“难怪我当时摸到什么东西毛毛的,漆黑的一块,还拱起来了呢。原来就是你们这群骆驼人背上的驼峰啊。嘿!这么一想,还真都对上了。”莱恩嘀嘀咕咕道,“我记得当时我好像是尿到你身上去了吧,然后第二天早上看见你你还说是家里小孩尿了床。还有个男的走路一扭一拐的,他还说是不知道被哪个小兔崽子给踩了……”
诺言视线淡淡扫向莱恩。
确实都对上了。
“双驼峰只有两个。”诺言忽然道,“你和他。”
花娘迅速看他又迅速收回眼,微一沉吟,便道:“没错,只有我们两个。”
“因为你们是母体与父体。”这句话却是冷漠说得。
叶老花娘同时抬眸,一脸惊愕。
就连其他人也都被冷漠这句突然之语给惊讶到了。
除了诺言。
“你怎么知道?”花娘惊呼道。
“我以为你们不会看出来……”叶老一脸颓败地垂着头,“我以为我们一直隐藏的很好……我们一直都隐藏的很好的……”
他们确实隐藏的很好。
如果不是冷漠注意到其他男人对叶老的态度一直是惟命是从,如果不是冷漠注意到其他男人的反应随着叶老的变化而变化,如果不是冷漠注意到叶老最后说的那句他最不缺的就是子孙后代……他可能也不会猜想到这一点。
“没错。我们二人就是母体和父体。迪蒙村原本只有我们二人,但只要有我们二人,就会有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草生草,花生花,花草合体便能结新果。我们结合在一起,便就能繁育出新的迪蒙人。”
“但他们都只会是单峰骆驼,是吗?”温蒂妮忽然道。
花娘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淡然些:“没错。他们都只会是单峰骆驼,不会变成双峰。”
“区别。”
说这两个字的人是一直未发一言的伊索。
花娘略一犹豫还是认命地跟他解释:“除了我和骆叶,其他人的生命极限只有六十岁。”
六十岁?
这么说这里的其他骆驼人都活不过六十岁?
安琪暗暗吃惊。
“我有一个疑惑。”安琪沉凝半响,“沙漠里植被稀少,更不必说有什么动物了。这几天就我观察来看,经过迪蒙村的人少之又少且几乎可以说没有,迪蒙村里又没有圈养任何家禽野兽。那么你们,你们是从一开始就吃人肉的吗?”
“不是。”叶老似有追忆,“不是从一开始就吃人肉的。”
“你说的没错,沙漠里哪有什么能吃的肉,就连植被都稀少的可怜。我们俩自有意识的那一天开始便生活在了这黄沙大道尽头唯一的一片绿洲里。骆驼本就食草,我们最开始也是食草的。况且,驼峰里面储藏了大量脂肪,就算我们不吃不喝也能生存好长时间。”
“那你们怎么会开始吃人肉的呢?”安妮好奇道。
叶老和花娘对视一眼,缓缓道:“那是一个昏黄的傍晚,我和花娘并肩坐在迪蒙河畔的草坪上。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天傍晚,从黄沙大道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我们第一次看见有人从黄沙大道里走出来。那个人浑身脏乱不堪,汗流浃背地来到迪蒙村。他看见了我,也看见了花娘。他向我们讨水喝,喝完又跟我们借住一宿。”
“本来我们是同意的,这不过是一件极小极小的事。况且,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人啊。第一次见到除了我们俩以外的人。虽然这个人身上臭烘烘的,并不好闻。”
“那个人洗了澡,天还没黑就睡了。洗过澡的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幽幽的香。是我们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那香味真的很香啊,比迪蒙河畔的青草还要清新,比黄沙大道里吹过来的风要更清爽。”
“那是人香,那是肉香。那是我们第一次闻到人肉香。”
“鼻子一直嗅个不停,肚子一直叫个不停,脑袋一直转个不停。我们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手就已经先行动了。”
叶老说着舔了舔唇,似在回忆那味道:“那样的味道一旦尝过,就真的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