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提姆刚上任不久,萨默赛特郡曾经历过一次小地震。这事情本身很小,几乎没什么值得让人记住的,只不过它引起警察注意的方式很特别,这事儿着实让萨默赛特警察局的人们开怀大笑了一次。县里的全体居民都纷纷打电话到警局,说是天灾来了,该怎么办。警察们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毕竟这帮人在脑海中想象了一场危机,第一反应肯定也是找穿制服的人们以寻求慰藉。有的时候是警察出马,有的时候是消防员,当然医生或神父也偶尔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这些穿制服的人是这个世界不分崩离析的根本保证所在,是证明安全网依旧存在的一种方式。但后来,查理出现了,在这个安全网上戳满漏洞,长达16年。可能这个世界对此还不知晓,但萨默赛特警局的人已经知道了。警局中的这些成员,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家庭,而或多或少,总有一个家庭成员在库伦曾经工作过的医院看过病。大多数警察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对医学机构和那些探究人体奥秘的专家充满了崇敬之情。现在处理库伦的案件让他们意识到,原来白大褂和其他制服背后的人跟普通人也是无异的,他们并没有高尚到哪里去,而这一点不禁让他们感到害怕。在凶杀重案组工作的警察们太了解人性了,也深深知晓他们可能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提姆虽然不想承认无法阻止库伦,不过现实确实非常令人沮丧,调查记录显示他曾经历了3次问询,而且很有可能还有第四次,10多次自杀未遂的尝试和至少一次被拘捕的经历让他的私人生活也显得格外糟糕。萨默赛特警察局的警探们对这个重点怀疑对象抱有百分之百的肯定,这家伙一定是他们一直寻找的连环杀手。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不能用这些毫无价值的旁证来说服陪审团,让这个家伙锒铛入狱。从目前所掌握的所有情况来看,所有这些关于库伦护士的证据和事实都跟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的犯罪没有任何直接联系。逮捕库伦的唯一方法就是在监控他的同时,争取引诱其上钩,抓现行。从之前的案件中找出直接的罪证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提姆保证,只要库伦稍微做出一点儿越界的举动,下一次会见肯定是在法庭上。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提姆和丹尼唯一能做的就是专注于此案,一边努力将整个案件规整出一个完整的雏形,一边祈祷库伦不会试图逃跑或进一步杀人。但每一天,杀手依旧在外面逍遥法外的事实还是不可否认地摆在他们面前,这个连环杀手像所有普通人一样,行走在外面的世界里,同大家一起进出邮局和商场,没有人知道他在何地何时会突然换上狰狞的一面。直到库伦被开除的前一个晚上,他们还在尽最大努力利用那个伪造的交通事件来控制可能出现的一切风险。
提姆和丹尼想的这个点子似乎可以合法地解决眼前的问题。丹尼和助理检察官提姆·范·海斯通过一个法官的帮助搞到了调查令。查理·库伦正在接受处理伪造交通罚单的时候,侦探们将他福特车上的门板卸了下来,在里头放了一个无线电跟踪装置。从那个时候起,会有一辆没有注册牌照的警车保持安全距离地跟在库伦的后面,掌握他的一切举动。负责跟踪的任务分配给了犯罪科和缉毒队的两名同事,他们轮班交替执勤。
不过若要真正阻止库伦进一步的举动,警局的人需要更多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他真的杀过人,或是有过杀人的尝试,而且还需要至少确定一位受害者。他们在萨默赛特已经找到两个非常有可能是受害者的病患—盖尔牧师和韩夫人。一个是谋杀,一个是蓄意谋杀。实验报告也非常明确地检测出两人体内都含有致命浓度的注射药物。他们有受害者,有凶器,有嫌疑犯,但是这些都毫无用途,因为没有一点儿证据可以让警察将这三点联系到一起。
提姆不能只凭借微量药物残留找出当初的那支注射器,更没有可能找到那个持有注射器的家伙,这跟弹道学的工作原理完全不一样。唯一可能找到一点儿关于药品记录的东西都在蛛网系统里呢,但很显然,正如玛丽·兰德说的,所有记录的数据储存只会持续30天。盖尔牧师去世的时间快赶上这个时限的4倍了,所有的相关记录都没有留存,库伦的案件也因此而毫无进展可言。
提姆想了几秒钟,继而拍案决定,就这样吧,爱怎样就怎样,再试试看。他转身在键盘上敲了“蛛网查询”几个字,输入到浏览器的搜索引擎栏里面。在多个相关条目中,他找到了一家位于美国中西部,叫“卡地纳健康”的公司,是这个系统的生产厂家。提姆拨打了网站上的免费咨询电话,转接到了一位销售代表。他介绍自己是新泽西州萨默赛特郡警局重案组的警长,而这样的开场白也着实引起了这个家伙的注意和重视。
“听我说,”他对这家伙说,“我希望你能想点儿办法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提姆大概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希望可以让他们帮忙恢复一下萨默赛特医疗中心其中一个蛛网系统之前的数据。就像你不小心把咖啡洒到笔记本上,找人恢复系统数据那样。“是一些比较老的数据,”提姆解释着,“已经有半年多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恢复那个时候的数据库?或许你们有什么系统恢复的处理方法?”
这个销售代表似乎压根儿没有明白他的问题,因为压根儿没有什么30天限期的说法存在,蛛网系统从出厂那一刻起,就会保存每一份输入进去的数据资料。
“你就调数据呗,”他回答道,“输入日期调取数据而已啊。难道你的机器有什么问题?坏了吗?”
库伦所有的书面证据长久以来竟一直储存在硬盘中!
这一次,玛丽·兰德的秘书可没有好果子吃了,什么敲门、微笑、友善的询问,统统都没有。丹尼太生气了,气得根本不想再费力地做这些表面的寒暄了。
玛丽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面,吃惊地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很明显她被吓倒了。丹尼直截了当地告诉兰德自己需要哪些数据,以及何时需要。
他还恐吓兰德,如果不想联邦调查局的人把这个办公室翻个底儿朝天,或是因妨碍司法公正的罪名被推上法庭,最好立刻拿起电话,就现在,给他调取资料,而且不能是那种只有区区四页还不连贯成文的破资料。
玛丽拿起了电话。
丹尼黑白分明、实事求是地将这次事件记录在了警察备案的档案材料中:
负责萨默赛特医疗中心该案件的警官与玛丽·兰德见面,商讨了关于进入查理·库伦蛛网系统数据库记录的事宜……在本次会面中,我们还探讨了其他一些可以让我方便调查的获取数据信息的选择。
注意:在之前进行的整个调查过程中,警探们一直被告知,蛛网系统的数据存储只有30天期限。
本次会面结束之后,兰德女士打了几个电话,询问了一些获取该系统相关数据的渠道。
最终,所需的相关资料,连同重症监护病房库伦护士所看护的全部病人的记录都一同上交到警官手中。
打印出来的蛛网系统报告就像是按日期分类的电子表格。每一次库伦去药房电脑上申领药物的记录都被创建了一个时间轴般的信息,上面明确显示出了所有病房和药品的具体种类,以及药物对接的相关病人信息。这样的信息简直跟中头彩一般。不过在仔细研究后,警探们发现,牧师盖尔因为药物过量去世的前一个晚上,库伦整夜值班,都没有提领任何地高辛,那一晚跟前一晚和后一晚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正常得很。如果那里隐藏着确切的证据,丹尼也丝毫察觉不出来,根本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