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曦搀扶着李清源乘电梯时,田园别墅的同一幢居民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许曦。许曦明白他们的意思,就一个劲地解释事情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她身边的男人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罢了。可这种事情欲盖弥彰,越解释,越混乱。果然,一经解释,那些居民更加确定许曦和她身边的男人不同寻常的关系了。
在窘迫中,许曦离开了电梯,很艰难地搀扶李清源来到了家门口。在身上摸了个遍,却发现钥匙忘拿了。虽然她读在同平大学,离田园别墅不到半小时的车距,不过还是选择在学校寄宿,一个礼拜回一次家。而今天,不是她回家的日子,自然是没有带钥匙的。于是许曦就按了门铃,等待她那个一点都不正常的老爸来开门。
“哈哈,大概是小曦和她的男朋友回来了!”从客厅的沙发上跳起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连拖鞋都没穿完整,就直奔大门,急不可待地打开了大门。当他瞪大了眼睛,给闺女张开了怀抱,却因为看到了闺女身边的男人而震惊了,像块木头一样动也不动了。
“爸,你怎么了?”许曦对她老爸的样子感到奇怪,直到她转过脸去,才发现李清源的手意外地垂落下来,碰到了她挺起的胸部。
“啊,小曦,你回来了……”许老爸这时缓过神来了,点了点昏睡的李清源,有点不正经地问,“这,你男朋友?睡觉了,都不老实啊……”
“想歪了啦!许志明你别胡思乱想!”许曦将垂在她胸口的手挪开,然后理了理自己的刘海,进了门,一把将李清源放到了沙发上,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哎呀,真是累得够呛!”许曦不禁感慨道。
“累得够呛?”许志明思索了一下,“做什么呢?还累得够呛?”
“能做什么呢?”许曦白了许志明一眼。
“哦,那你说说看你男朋友为什么是这样到我们家的。”许志明自个找了个地坐下,关掉了电视,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他累得睡着了。我寻思他没地方去,就带他来家里了。”许曦随口一说,却不知道她这话内涵极其丰富,尤其是让许志明听了去。
“奥,这样啊。”许志明喝了口水,推了下金丝边眼镜,“他怎么就会没地方去呢?”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
“那他宿舍呢?”
“他没跟我读在同一个大学。”
“哈,”许志明惊讶了一下,喝了口水继续盘问,“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英雄救美喽,很老的桥段啦!”许曦摇了摇头,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成为“英雄救美”这种桥段的女主角,说话时候不小心流露的喜悦让许志明很是窃喜。
“英雄救美啊?挺好的呀!想当年我和你妈也是这么认识的。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月黑风高夜,无人问津的小胡同里……”一提到英雄救美,许志明就猛地回忆起二十多年前他的亲身经历,滔滔不绝。这段上世纪的爱情故事是许曦上初中后每个月都能听到的,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好吧,老爹,我知道当初你是‘刷刷刷’,三下五除二就打跑了不知好歹调戏我妈的五个小混混,厉害着呢!”许曦当然不想再听许志明讲他老掉牙的故事了,赶忙奉承了一句,打断了他回忆的思路。
许志明听到他女儿的夸奖,就意地哈哈大笑,也不打算再继续讲下去了,而是转换话题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呢?”
“呃……”许曦喝了口水,拿过遥控板,打开了电视,随意地切换频道,思忖着该如何回答。可是她确实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啊,总不能瞎编一个吧?如果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把人给带回家,也太唐突冲动了。
“怎么了?你不方便透露他的名字?这么神秘?”许志明故意开了个玩笑。
“哎,对,就是不方便透露!哈哈,他很神秘的。”许曦也没多想,就跳进了许志明给她挖好的一个陷阱。人一旦慌乱,就很容易犯一些低级错误。看似踏上了一条坦途,没准却是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哦,好吧。那你打算让他睡哪呢?你房间,还是客厅沙发?”
“我今晚还是得回学校宿舍的。”许曦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复道。
“哦,这样啊。可留下他跟我一个大老爷们,我总觉得很奇怪啊。”
“又没让你跟他睡一起,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是嫌我们家阴气太重嘛,这不正好来了个男人给你增加阳刚之气嘛!”
许志明不说话,认真打量了李清源一番,摸了一下他橘红色的头发,又说:“他这头发不像是染的,好奇怪。”
“老爸你怎么那么多奇怪的事!人家头发天生橘红色不行吗?”许曦稍稍感到诧异,但没有想太多。毕竟头发的颜色并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哦,你说得也对。”许志明走回卧室,给李清源抱来了一条毛毯给他盖上。然后问许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吃好晚饭吧。下午没课,所以才溜出来的。”许曦说完了以后,一溜烟跑进了卧室,锁好了门,“晚饭时叫我一声。我有点累了,先睡一会。”许志明答应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开始捉摸起李清源的来历,还有李清源和她女儿之间的关系。
许曦锁好门后,半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小说,不知不觉睡着了。
迟到大半天才到学校上课的许婵媛其实连下午的课都没上成。这是校领导对她目无校规的惩戒。许婵媛毫无争辩的意思,欣然接受了,在年级主任办公室里度过了无聊的下午。她一边听着年级主任的谆谆教诲,一边随意翻着课本,有时候很认真地回答一句“哦,我知道了”“哦,我明白了”“哦,下次不再犯了”。许婵媛的笑容属于天真但不一定无邪,让人看了爱怜,但也会让人上当的那种。由于她良好的认错态度,善良的年级主任放弃了请家长的计划,在傍晚时分便特赦了许婵媛。
许婵媛是同平一中所有男生的女神,是真正的女神。外貌不输一线明星,而且智商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所有学科成绩一直都接近满分——上课基本不听。她每天上课都干些什么呢?举个例子:语文课她会看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数学课刷综合试卷,英语课读英文版《双城记》,政治课读《资本论》,历史课读《中国通史》,地理课阅读各种地理杂志。然而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学生也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她拥有很“特殊”的视力。在白天她能清晰地看到一百米以外的东西,但在晚上,她连一米以内的东西都看不太清晰。在她的世界里,白天无比灿烂,夜晚无比黑暗。
每天都会有人开着一辆蓝色宝马M5来接送她,开车的是许志明。许婵媛是许志明的第二个女儿。因为超生的缘故,他丢了在一家国企中的领导职位,后来索性自己和几个伙伴创业,成为了同平屈指可数的大户人家。徐家手上持着尖峰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尖峰的第二大股东。
许婵媛背着书包在校门口等了一刻钟都不见有人来,便拿出手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要说明的是许家的固定电话装在客厅。由于许家的隔音措施做得很好,所以在卧室中熟睡的许曦并没有听到。而许志明做完晚饭后,突然意识到冰箱里没有葡萄酒了,便又急匆匆出去买了。综合上述,这个电话只吵醒了李清源,电话是李清源爬起来接的。
“喂……”李清源连哈欠都没来得及打,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呃,你是?”许婵媛听到是个陌生男人接的电话,便激活了所有想象力。
“我?”李清源拍了自己几个耳光提神,定神一看周围,居然又是一个新环境!李清源也不禁纳闷自己怎么总是穿越来穿越去的,刚想回复电话,许婵媛却把电话挂断了。
过了一刻钟,一辆警车安静驶入田园别墅,迅速集结在许家。领头的徐海一声令下,警察破门而入,却见客厅里的许志明和许曦很是和谐地看着电视,从卫生间里走出一个头发凌乱﹑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
屋里的三个人惊愕地看着屋外的人,屋外的人也以相同的惊愕看着屋内的人。
“各位为什么要用这么特殊的方式进我家呢?”许志明呆呆地问。
“奥,事情是这样的。你女儿打电话回家里,接听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所以她怀疑是有贼进入了家中,便打电话报警了。”徐海等人虚惊一场,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后,收起了架势,朝许志明敬了个礼。许志明也为小女儿的任性朝他们敬了个礼。许婵媛歉疚地给徐海等人鞠了个躬,急匆匆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像摆脱地心引力一样地从房门飞到了床上,然后进行自由落体运动,落在柔软的床上又被弹了起来。
“哎,真是丢死人了啊。”许婵媛将头埋在枕头里,遮住了红红的脸颊,“不过黎秦为什么会在我家呢?”
夕阳西下,窗外的落日如深秋的橙子,黄里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