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打开电脑,肖妮的头像居然是亮着的。她没有回家过年,应该是和男朋友在一起,怎么还会有时间上QQ呢?
一菲有些疑惑,赶紧冲她打招呼:不好好陪男朋友过年,这个时候泡电脑,不怕人家一生气把你踢了?
妮姐:人家才不需要我陪呢?人家回家过团圆年去了,一大家子不知道有多热闹呢?
小菲菲:什么情况?你怎么没有一起去?
网络的另一端有那么片刻的沉默,一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感觉到肖妮的心情不好,在这样一个万家团圆全民庆祝的日子里,她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呢?
妮姐:菲菲,实话告诉你吧!他的家人从来就没有认同过我,这些年来我们每一次见面几乎都是偷偷摸摸中进行,就因为他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小菲菲:怎么会这样?
妮姐:以前我以为等我拿到了研究生学历,这种情况就会有所改变,可是我太天真了,人家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小菲菲:那他呢?他怎么想的?
妮姐:他怎么想的?说实话,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了,他怎么想的我有时候真的有点弄不清了。
小菲菲: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妮姐:还能怎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呗。你知道吗?工作之后我才发现,现实有时候真的很残忍,当很多人都在拼爹拼背景的时候,像我这样一个外地来的农村小姑娘,连想要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都是那么的难。
这就是如今的社会现状,一菲怎么会不懂呢?她没有身涉其中,未必就代表她一无所知。
小菲菲:妮儿,要是太苦了就回来吧,回来我们还可以相互照应,总比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丁的好。
妮姐:菲菲,谢谢你的关心!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弃,我一定会努力,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拼出点成绩的,我会让他妈妈对我刮目相看的。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将要闯过比九九八十一难还要多的难关,现在还早着呢,我会越挫越勇的。
肖妮的自我安慰并没有让一菲的担心少一分,想到她一个人在外,特别是在这样特别的日子,只能一个人泡在网上,那是一种怎样的寂寞啊!一菲虽没有亲身体会过,但她能想象得到。
想到下线之后肖妮可能又得一个人独自孤单着,一菲故意陪着肖妮聊了很久很久。当聊天内容从现实过渡到他们以前在一起读书的生活时,两人都感觉到特别的轻松,好像都忘记了眼前的烦恼似的。
肖妮询问她和陆林渐的情况时,她没有多说,只是三言两语便轻轻带过。她不想在好朋友孤单难过的时候晒自己的幸福,那样只能让不开心的人更难过。她知道肖妮的心里绝对是希望她幸福,这么些年,她们已经不只是同学朋友,更是亲人,时时刻刻都牵挂着彼此的亲人。正因为如此,肖妮的苦让她的心情很沉重,仿佛一块重重的大石头压在心口上,有点喘不过气来。
下线以后已经是半夜零点以后了,准确的说已经是新的一年了,一菲突然间很想陆林渐,很想听到他的声音。
明知道这个时候打过去可能会吵醒他,她还是抑制不住拨了他的电话。
“喂!”庸懒中带有磁性的男声响起,感觉到幸福原来如此之近,一菲有点感动得想哭。
“一菲!怎么还没睡?”大概是电话的彼端沉默得太久,陆林渐的询问中有些隐隐的担心。
“林渐,我想你,我突然间好想你!”一菲由哽咽变成了抽泣。
她叫他林渐,她说她想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她在想他,陆林渐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内心深处的某一块,被一种叫做幸福的液体填得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般。
“我也想你,菲菲,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哑的,有种抑制不住的温柔荡漾在电话的两端。
半晌,一菲突然间跛涕而笑,语气中有些娇嗔:“傻瓜!我犯傻你也跟着傻,难道这就是古人说的近墨者黑?”
听到她的浅笑,感觉到她不再难过,陆林渐的心情也轻松起来,还开起了玩笑:“你要是天天靠近我,我会尽量让你体会到什么叫做近朱者赤的。”
“呵呵!原来你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什么?”
“姓老名孔雀,全名叫做老孔雀。”
“呵呵!”一不小心又掉进了她挖的陷井里,陆林渐顺势占起便宜来:“那你岂不是老孔雀的太太,简称老太太了或者孔太太?”末了还故意加了一句:“不过、、、、、、我觉得还是陆太太最好!”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的早晨,一家人要坐在一起吃汤圆,象征着新的一年里,全家会团团圆圆。
吃过汤圆,一家四口便动身准备回老家,因为没买车,担心这样的节日里搭车不太方便,所以一菲提前就租好了一辆车。
当初楚明去考驾驶证时,一菲也陪着去,顺便考了一个放着,不过出来后就没摸过车,加之她有些胆小,所以自然只好由米伟代劳。
按以往的惯例,回到老家后先是到山上给过世的老人拜坟,然后再到亲戚们家里去走动一下拜拜年。小时候一菲和米伟最喜欢跟着爸妈拜年了,特别是外婆还在世的时候,每次都会提前准备好多好吃的,早早的等着他们,返家时还会给他们一人包一个红包,那时候一菲还不知道这个叫做压岁钱。
那时候,一菲常常跟外婆说,外婆,等我长大挣钱了,也要给你买好多好吃的,还要给你包好大好大的红包。然后外婆就会说,我们一菲真乖,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只是不知道外婆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喽!这个时候一菲就会特别不高兴,非逼着外婆吐三下口水,那是外婆教她的,当说了不吉利的话时,要吐三下口水,仿佛那样所有的不幸就会烟消云散。
可惜,一菲高中还没毕业,外婆就过世了,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句话所表达的遗憾。后来弟弟到外地工作了,她坚决反对爸妈继续呆在老家,固执地把他们接去住在一起,就是不想在有朝一日再有那样无法弥补的遗憾。一菲最不喜欢的就是亏欠别人,只是每个人一生都注定会对生养你的父母有所亏欠,因为父母的生养之恩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报答完的,所以尽其力量多做一点,也就少亏欠一点罢了。
在老家的亲戚不是很多,并不像平常描述的七大姑八大姨那么夸张,不过他们还是从初一一直呆到到初四,主要是爸妈,和亲戚们聊起家常来就没完没了。
在市区的家里居住了近两年,可是父母对城市的生活环境还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对邻里之间的相处方式上怨言极大。一菲爸爸就常常感叹:“城市有什么好,明明楼上楼下或是门对门的住着,可是家家都关门抵户,一副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的样子。我们农村多好呀,从来没有哪家锁过门,即便是没有一个人在家,门照样敞着,心里从来没有不踏实的说法。邻里间常串门,你到我家来喝口茶,我到你家来打打牙祭(农村称吃肉之类的为打牙祭),那样相处多融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多亲热。城里人得老年痴呆症的老头老太太那么多,多半就是因为太寂寞,找不到人陪他聊天说话造成的,这要搁我们农村,大家有事没事互相串串门,唠唠嗑,还会得那病,恐怕有病的都不药而愈了咯!”每每听到父亲这样感慨时,一菲都忍不住担心,自己硬把他们接来会不会适得其反。
一菲坐在边上,看着父母和亲戚们聊得生龙活虎的开心样,那简直跟在市区家里的沉闷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忍不住回头问米伟:“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或许爸妈这两年来跟着我过得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开心?”
米伟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触,要不我们一家人再商量一下,征求爸妈的意见,反正家里房子什么的都有,他们若不愿意回去就别勉强了,毕竟老人家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晚上,二老在听了姐弟俩的意见后,开心极了,特别是一菲的爸爸,想到自己又可以回家住了,有点刑满释放的感觉,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菲妈妈开心之余又有点担心她,怕她一个人忙店里累着,又怕她一个人的生活太将就,把身体拖垮了。直到这一刻,一菲才意识到,原来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好好的陪过他们,反而一直都是父母在照顾着自己。都说做父母的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如今妈妈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在为她担心,姐弟俩都惭愧地垂下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