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当米一菲推开病房门，眼前早已人去房空，置身于空荡荡的病房中，她的心也仿佛被掏空了般。
眼看着医护人员抱着干净的棉被将床铺置换，医生带着新安排的病人入住，还有刚掏出的手机上显示的信息，这一切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他真的出院了，悄无声息地走了。
离开了医院，自己也就没有理由去看他了，也不可能再去问他‘你想好明天想吃什么了吗’。
一菲伫立在医院的大门口，回望这个自己进出了十七天的地方，重逢后相处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之间最美好最深刻的回忆竟然是在这个叫做医院的地方。
这应该算得上是一段回忆吧，至少是她生活里不可磨灭的一段回忆，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一菲拿出手机，给他回了一条信息——生活就像是一条长河，左岸是我们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紧握的璀璨年华，这中间曾飞速流淌过了太多的欢愉和感伤。楚明就是我的那份无法忘却也不可能磨灭掉的回忆，倘若真的伤了你，请相信我是无心的。请接受我的歉意和感谢，对不起！谢谢你！
通过这些天的亲身尝试，一菲发现原来在寒冷的天气里躲在书店里看书还真是一种享受，开店好几年了，以前都没有去细细体会过。
那时候她太忙了，从头做起，要学的东西那么多，办事效率不可言喻的低，常常是在柜台处埋头忙了一整天，末了一看，还有那么一大摊子事等着她。渐渐地，即使呆在店里，她也不习惯去看书了，把空闲的时间都浪费在了店里每个角落的各种小事上，比如浇花，或给各个书架做着重复的检查，或对架上的书进行着一遍又一遍的统计核对、、、、、、当把这些都交待给店员们处理后，一菲发现原来很多事情并不是非她不可，她也可以忙里偷闲挤出时间来和其他人一样，享受在这温室一般的书店里看书的乐趣的。
今天已经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七，眼看就要过年了，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置办年货。其实今天还是一个特殊的节日，阳历的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仿佛怕扫了情侣们的兴致般，今天居然还是个阳光和煦的好天气。大街上的一对对情侣们携手前行，一张张笑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喜悦，一家家商店门庭若市，各种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几乎一抢而光。
随着节日的临近，店里的客人也日渐少了，看着店里的小姑娘们蠢蠢欲动的样子，善解人意的一菲昨天就彻底放他们假了。
米一菲在外工作的弟弟，那个早就说好要回家和家人过团圆年的米伟，今天下午就到家，吃过早餐爸妈就开始乐呵呵的为今天的晚餐作准备了。
要不是店里还有点扫尾工作没完，一菲都已经决定等年后再择日开门了。
马路边上，一辆黑色轿车里，男子透过橱窗玻璃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柜台前忙碌着的米一菲，相对于大街上的热闹，仅有三两个顾客偶尔进出的《兰草屋》里显得有些萧条。
“明明，我们走吧，别再看了！”母亲已经是第三遍催促他离开了。
“妈，我好想将这盒巧克力给她送过去啊！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在这个特殊而美好的日子送过她任何东西，可惜现在却想送都不能送了。”依偎着车窗的楚明沉浸在悲哀的遗憾里，对母亲的催促惘若未闻，眼睛始终凝望着那个身影，在偌大的书店里她瘦小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寂寞。
“哎！你这孩子、、、、、、”母亲在身旁无可奈何地叹息着，“你这样苦着自己，叫妈妈多难过呢！要不咱们告诉她、、、、、、”
“好了妈，我早就说过，我宁愿自己苦这最后的几年，断不能苦她一辈子！”楚明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决，由于语气太过激动，引发出一阵咳嗽，“开车吧！”话毕，虚弱地靠在椅背上轻喘着。
一年前他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就已经深思熟虑过的，当时那么绝望痛苦的时刻，他都能逼迫自己故作绝情地推开她，在他乡孤独了而痛苦的忍过了三百六十多个日日夜夜。如今眼看着她的生活即将步入正轨，他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半途而废呢？
“姐！”一菲不用抬头都能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没错，这个阳光的男孩正是米一菲的亲弟弟——米伟。
“这么快就到了，见过爸妈了吗？”一菲腾出一支手，在他的臂膀上宠溺地拍了一下，呵，小屁孩长成了男子汉，果然结实了不少。
“早见到了，我到家放下行李就来店里找你了。”米伟边说边帮着收拾柜台上凌乱的小本。
“行，正好我忙完得差不多了，我们家的男子汉，赶紧帮我把门关上一起回家。”一菲把东西整理好，便和米伟关上店门往家的方向走着。
米伟身材高大，整整比姐姐高出一个头，姐弟俩紧挨着走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呢？
“姐，想不想要？”见一菲盯着橱窗里的巧克力盒子发呆，米伟凑过来嬉皮笑脸地问，“等着，我去给你买一盒最漂亮的。”还未来得及回过神，米伟已经兴高采烈地钻进商店里挑着了。
一菲难为情死了，赶紧上前小声制止：“你干嘛？哪有弟弟在情人节给姐姐买礼物的？”哪知米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就当我提前替我姐夫送你的。”
响亮的嗓门几乎把周围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她俩身上了，把一菲臊得赶紧逃出商店，跑到远处的路边等着他。
大多数女孩都拥有自己浓浓的少女情结，米一菲也不例外，看到别的女孩在情人节里收到各种精致的小礼物，她也免不了羡慕，甚至暗暗地憧憬过自己收到礼物时的各种场景。
当看到米伟送过来的包装漂亮的巧克力时，一菲抑制不住地开心，笑着笑着，眼角边有些湿润，有种想哭的冲动。情人节，她所期盼着的这一份小礼物，却只是自己的亲弟弟买的。
他又来了，经过小区门口时，一菲下意识的瞟了一眼马路对面，那是他的车，她再熟悉不过了。
米一菲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天，他总是将车停在那个自以为很隐蔽的位置，她无须靠近就知道他一定在里面看着自己。算一算，在持续的这些天里，她已经是第八次看到他的车停在那里了。
每次一菲都会垂眸驻足几秒，期望着他能下车向她走来，可惜那个心里横着一棵刺的男人，始终都藏在里面，不愿露头。
“糖醋排骨一定有的，妈知道我最爱吃她做的糖醋排骨了！”从走进小区，米伟就一直在念叨着关于吃的问题。
一菲在身旁心不在焉的听着，其实弟弟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没听清，从瞟到他的车她就开始神游了。
“你先进去！我还有点事！”走到家门口之时，一菲将手中的巧克力交给米伟，在他还发愣的一秒便转身跑下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