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草草的吃完饭耐着性子跟奶奶和爸妈稍微解释一下,陆林渐便上楼休息了。
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想起好多天没见过一菲了,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有没有想过他。
可能没有吧,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好多事都累积到了一起,正好赶上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日,俩人在一起相处的机会特别少。好像每次都是陆林渐主动联系她,然后就一起吃个饭,有意无意地聊那么几句,唯一不同的就是看过那场一菲吓得胆战心惊,而他因为她的无意间的亲密举动而有些心神荡漾,以至于忽略了情节的电影。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关机了,想必她已经休息了吧!没能听到她的声音,陆林渐多少有些怅然,将电话放到一边,脑子里开始思考着明天将要面临那些烦心事。这些天太忙了,忙得很多事情他都是靠睡前的这一点时间里理清思路,才不至于在第二天真正面临的时候手忙脚乱。
一菲打开手机的时候,已经记不清自己和手机一起在家里关了多日子了,手机上有很多短信息,最近的一条是楚明今天发给他的。
——一菲,圣诞节快乐!
原来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了,难怪从窗户望去,街道上热热闹闹,两旁的橱窗里亮亮闪闪的。
楚明会在圣诞节发信息祝她节日快乐,虽然很开心,但也有些意外。
记得以前每年过圣诞节,她缠着楚明送她礼物的时候,他总是一脸义正言辞的说——我是堂堂正正的黄皮肤的中国人,拒绝过洋节!只有去年不同,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身圣诞老人的套装穿在身上,大清早的打电话约一菲到小区旁边的广场。
一菲还清晰地记得当她赶到时,到处都看不到他,只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圣诞老人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源源不断的从包里送给她很多小零食。一菲跑哪他就跟哪儿,怎么躲也躲不开,逗了好半天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圣诞老人是楚明,样子怪异好笑极了。楚明还特意带了相机,在那棵装饰漂亮的圣诞树旁,请人给他们照了好几张合影。
那天天气寒冷,一菲虽然也觉得很开心,但最终还是早早的催促他赶紧回家,并叮嘱他一定要上医院。因为他已经咳嗽了好些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去医院,在照相的过程中一菲仍然听到他没忍住而咳嗽出来的声音,好像还是很严重。
最终他们在圣诞树下合影的相片一菲一张都没有,元旦节那天她本来准备找他要相片的,可是却收到的是他亲口告诉她他要离开的事实,然后没过几天他就真的走了,连春节都没有回来。
在此之前,他们一起照相的机会挺多的,不过大多数都是楚明给她照,俩人的合影却很少。楚明走后,一菲把有着她们俩的相片整理出来,放入一个影集里,可惜还有两页未能装满。一菲当时想着,要是把圣诞节的合影装进来,应该可以装满的吧,可惜注定要留下遗憾!
往事一幕幕清晰的展现在眼前,一菲心血来潮,拿出影集坐在沙发上一张一张翻看起来。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怎么也没想到,在打了她电话多次仍是关机的无奈下,陆林渐竟然会找上家门,唐突地出现在她面前。
“该不会告诉我你的电话又掉了吧?”门外的人杵在那儿,恼怒的表情、说话的语气比冬日他身上积累的寒意更浓,夹杂着过道上迎面吹过来的寒风,一菲不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进来再说吧!”一菲垂眸,脸色有些苍白,声音轻轻地,兀自转身。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陆林渐进屋轻轻关上门,尾随她向沙发边走去。一菲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也不说话,弥漫在他们之间的空气有些压抑。
“我、、、、、、”陆林渐缓下语气,随着往茶上不经意的一瞥,话音又倏地顿住,霎时脸色铁青,猛然袭上心头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敞开着的影集里女孩笑靥如花,男孩表情温和,正宠溺地替她捋发。
身后良久没有了声音,一菲转身,顺着阴郁的眼神看去,原来底气十足的自己,突然间有种做贼般的心虚,抿着唇不知道说点什么。
那张照片是那一年暑假肖妮回来,三人一起出去玩耍之时肖妮抓拍的,当时觉得拍得挺好挺自然的,就特意将它放大一些,占据了影集的一整页位置,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无比清晰。
原来她一直都在怀念另一个人,难怪对这么多天都没联系过的自己不闻不问?她一直都喜欢着他,这个他知道,但他以为那只是从前,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在慢慢占据她心里的那个位置。
今天,因为多天联系不到她的焦急,他抓紧时间处理完手头的事就立马奔过来了,想到这段时间太忙,心里对她有些愧疚,想着今天腾出半天的时间好好陪陪她。
就在刚才,他还在以一个男朋友的身份自居,责问她对自己的不在意。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之极,她一定对自己的所表现出来的恼怒感到莫名其妙吧,人家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怎么可能时时想着你?为什么非得要接你的电话?
茫然、悲哀、愤恨、可笑、、、、、、、种种不堪逼得陆林渐仓惶而逃,慌乱的脚步中摇晃的身影显得十分狼狈不堪,直至上车坐定,仍久久无法平息复杂痛苦的情绪。
“你还来干什么?来告诉我你对他的思念有多深多浓?还是来告诉我这么久以来,我只不过是用以慰藉你对另一个人的思念的替代品,而且还是自动送上门的?”因为不放心而尾随下楼的一菲,刚走近车窗便迎来他的冷嘲热讽。
筹措片刻,她还是选择拉开副驾驶的门,固执的坐在他的边上。
一菲一声不吭,不卑不亢又固执己见的坚持,让一直都在极力压制着情绪的陆林渐最终忍无可忍,声色俱厉地咆哮起来:“你为什么还不走?难道你觉得像一个小丑一样被你玩弄的我,还不够狼狈吗?”说完眼神凌厉地瞪着把他伤得撕心裂肺,却还不自知的罪魁祸首。
她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换位思考,任何人这个时候都难免有些小心眼的,对于他发泄出来的愤怒,她选择容忍。
“我只是担心你这样子开车会不安全!”一菲轻声地辩解着,头极力往下垂着,不忍看他脆弱得痛苦万分的神情。
担心他,她这个时候还会担心他,是担心他死于非命,有人会来追究她的责任吗?
“呵呵!”陆林渐的笑声里充满了自嘲的口吻,“收起你的倒假仁假意吧,我的安全无须你费心。
绝情的话语如一块彻骨寒冰重重击中她的心脏,冰冷而生疼,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伤人的本领果然是最强大的。
可惜这个时候她不能失去理智,她不能任性地开门下车一走了之,尽管她是无心的,但他毕竟是因为她而情绪上波动如此之大。管它假仁也好,假意也罢,她只知道倘若他今天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她将追悔莫及,良心将永世难安。
身旁一闪而过的景物提示着一菲,此刻他开车的速度几乎到了车子本身所能容忍的极限,他感觉他的脚一如他极度膨胀的愤怒般,都快伸入油箱内了。
惊慌中本能的抓住座椅侧边的扶手,侧身凝望着那张面无表情下隐藏着痛苦和愤怒的脸。
“系好安全带!”话语中没有一丝温度,却也好像不再像先前那么冰冷。
“你也系上吧,小心、、、、、、”一菲弱弱地提醒,“不用你管!”哎!”一菲轻轻地叹了口气,顺从的闭嘴将自己的安全带系紧。
“红灯、、、、、、”眼看着绿灯变成了黄色,而旁边的某人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一菲惊叫着提醒。
可惜,陆林渐的BMW旁边没有像教练车那样特制一个副刹装置,一菲惊叫出来的提醒声没能挡住他死死压在油门上的右脚,随着‘膨’的一声巨响,一菲看见白色的BMW和右边高大威猛的大货车来了个深情地接吻。
极度惊吓后意识尚还清醒的米一菲,下意识侧头瞥向旁边,此刻的陆林渐额头上血肉模糊,血流顺着脸庞已经浸染在白色的毛衣领口处、、、、、、一菲张得大大的嘴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陆林渐,陆林渐、、、、、、”她一遍一遍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已经重伤昏迷过去的人却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救护车很快到来,当医护人员将伤势过重的陆林渐刚安置好,米一菲早已自行解开安全带,紧跟着踏上救护车,守护在陆林渐身旁。
手术室外,看着‘正在手术’的红色字体焦急等待的米一菲,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曾经,在那个可怕的夜晚,年幼单纯无知的她也是这样在手术室外等待着他,时过多年,她再一次为他等待着,无比紧张地等待着。
“小姐,你有受伤吗,要不要过来处理一下伤口?”要不是护士提醒,她都忘记在厚厚的羽绒服的遮挡下,自己的右手腕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擦伤了好大一块,血迹和里层的衣服粘在一起,正传来丝丝疼痛呢?
“你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做个体检确定一下?”给她上药的护士温柔的询问着。“啧、、、、、、”酒精擦上后刺骨的疼痛感让一菲忍不住发出声音,“先等他平安出了手术室再说吧!”一菲扭头看着手术室的方向,不知是回答护士的询问,还是在默默地为陆林渐祈祷。
手术室的灯刚熄掉的那一刻,一菲的那颗悬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直到主治医生清晰地告诉他‘手术很顺利,估计明天就能醒’时,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又是一个不系安全带而受伤的例子。”“是啊!车子贵,性能好,却不可能让脑袋自身变得结实啊!”“不过,事实证明,有钱还是好,要不是车的安全性能好,他的小命早就不保了。”、、、、、、刚出手术室的医生们边走边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