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在树丛里的洪维智,此刻,他的手又紧紧地握住了那支手机——它是一个信号,告诉他从那个幸运的一天之后,一切都会有所不同。而眼前的一幕幕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信念,或许手机就像是小说里写得那样是个契机,是一把通向幸福之门的钥匙。
忽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手机是人家的,现在它的主人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不是应该还给人家呢?
树丛的那一边是其乐融融地朋友聚会,而这一边,洪维智的心里却在作着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告诉他,东西是别人的,应该物归原主,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和喜欢的偶像成为朋友呢。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警告说,还给他,他也只能谢谢你而已;偶像和粉丝之间永远有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还给他,那么你就连个留念都没有了。况且,你删除了人家的简讯和通讯录,不知道人家会怎样想你的动机呢。
最终,私心占了上风。洪维智无奈地跌坐到地上——炎亚纶,对不起了——他在心里默默地说。扭头看着那群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快乐和满足的笑容,他们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呢。
想到这里,鬼使神差地,他将手机调整到拍摄的功能。镜头拉近,再拉近,直到可以把那个人清楚地囊括在屏幕里。
他几乎是没有意识地拍着,一张又一张地拍着——拍他的动作,他的表情还有他和他身边那个一直可以让他笑着的女孩子。
一直到手机的内存卡里面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了,洪维智才把它收起来。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那群人一眼,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带着为数不多的树枝回到和同学们相约的空地上,真的是一片空地,因为大家都走了,剩下他一个人面对着空空的草地。看起来他又被放鸽子了。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一个人向山下走去——双手插在裤兜里——紧紧握着的——是他满满的快乐和梦想——虽然他和那群人可能从今往后都不会有交集。
完全不知情的五个人,从中午一直呆到傍晚。
聊天嬉闹时间真的过得很快,直到傍晚山里的风吹得大家身上有点凉意,他们方才觉得应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真希望一直可以这样清闲啊。”汪东城感叹一声,“明天开始又要没日没夜地工作了。”
“等到我们不红的时候会有这样一天的。”炎亚纶说的话有点悲观,让林婧纯不**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事实啊。”
“到时候应该也可以做别的吧。”辰亦如接话道。
“对啊,我一直觉得亦儒哥可以去选立委。”林婧纯看着他说,“读书那么好,学历又高,又很会说话。从政再好不过了。”
“北北你不要看在Eve的面上总是夸他,他骄傲的样子很欠扁。”炎亚纶提醒她。
“亚纶,我觉得北北比你有眼光太多了。”辰亦儒露出他的招牌笑容,然后他凑近林婧纯,“北北,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朋友里面也有很多会读书有品位的人。”
“辰亦儒你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打你?”炎亚纶很不爽地出声下山的路安静而又悠长,大家好像都玩累了——辰亦儒的车子里,吴尊坐在副驾驶座上,林婧纯和炎亚纶并排坐在后座上。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音乐声在小小的空间内静静地流淌着。
有一件事情,林婧纯还没有来得及和炎亚纶说,现在正好趁着大家都在,她觉得应该提前告诉他们一下:“炎小纶——”她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刚好让三个人都能够听见。
“嗯?”他微微侧脸看她,下巴和裸露在外面的脖子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怎么了?”
“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先告诉你一下。”林婧纯说。
“北北,你的表情好严肃的。”辰亦儒从后视镜里面看到林婧纯脸上的表情,“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也不算是啦,就是我的签证好像要到期了。”林婧纯看着炎亚纶的眼睛缓缓地说,“去年的十二月到现在已经快要八个月了。”
“签证办了多久?”炎亚纶问。
“先是六个月,然后顺延三个月。”林婧纯算了算回答。
“也就是说你的签证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吴尊回过头问。
“对啊。”林婧纯点点头。
“可不可以再顺延?”炎亚纶问。
“探亲签证的话,只能顺延一次的。”辰亦儒替林婧纯回答。
“对啊,昨天出入境管理局已经有工作人员打电话到我家来和我确认这件事情了。”林婧纯的表情有点沮丧,“好像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再把时间延长了。”
“这么说来你九月就一定要回去了。”吴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宁静的气氛,因为这样一个插曲而变得凝重起来。大家也都没有再说话,任凭那音乐在小小的空间里面凄凄地吟唱着。
当最最平凡的相聚被定下一个期限的时候,仿佛连多说一个字都变得弥足珍贵了。从街头送到巷口,炎亚纶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握着林婧纯的手,紧紧地握着。
“炎小纶,你回去吧。不用送了。”林婧纯低声说。
炎亚纶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抬起头,林婧纯定定地注视着他——眼前的这个人,有一双很好看很好看的眼睛,这是她很早以前就知道的。她总是不敢看得太久,因为那双眼睛晶莹璀璨,好像里面随时就会有光芒透出来一样。
剑眉星目,她曾经在书上读到过这样一个词。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文化人随手写来欺骗广大读者的,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漂亮的眼睛呢。
不过,从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她似乎就从没有看清楚过这双眼睛。常常觉得他的眼睛里面有太多的表情汇集在一起,朦朦胧胧的好象雾霭遮住的阳光——有些刺眼,也有些看不透。
今天,再一次如此认真仔细地看他的眼睛。倏忽间发现,那双让她恍惚不定的眸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海底一般黑蓝的眼睛——干净而坚毅。
“北北——”他的声音一贯地低沉而好听。
“炎小纶,你低头把眼睛闭上好不好。”林婧纯忽然说。
“嗯?”他的表情有点疑惑不解,但还是依言低下头去,闭上了眼睛。
略略踮起脚尖,林婧纯轻轻地吻了吻炎亚纶闭着的双眼,先是右边,再是左边。移开脸,看到他有点惊讶的神情,她的脸也微微地红了起来。幸好现在正是夕阳西下,两个人的脸都被余辉映得红红的,所以炎亚纶也看不分明她脸上的羞涩。
“回去吧。你妈妈应该把晚饭做好了吧。”林婧纯又催促他,“晚上打电话吧。”
“嗯。”他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好,小心哦。”
放开她的手,炎亚纶感到手心里有一阵风滑过,他慌忙握紧拳头,让那股暖意依旧留在掌心——那个礼物,等到她离开的那一天送给她吧——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第二天开始的工作是一个月前就排定的。拍戏,还有就是和剧组的成员一起上几个通告,另外他和大东他们几个有个人的单曲要录制,不久之后要收录在他们的电视剧原声带里面。
汪东城的那首曲子还需要remix,而他的那首现在只有谱子而已。三个人里面只有辰亦儒拿到了DEMO和歌词,趁着录制节目的空隙,他拿这歌词练唱——
《你是我所有的回忆》
雨在风中风在雨里
你的影子在我脑海摇曳
雨下不停风风吹不断雨
风静雨停仍挥不去想念的你
看小雨摇曳看不到你的身影
听微风低吟听不到你的声音
眼睛不看耳朵不听
你是我所有的回忆
……
原本属于齐豫的歌,低低的忧郁的调调。说实话辰亦儒的唱功和齐豫的相比真的差太多了,可他一字一句唱得认真,也是这份认真让坐在一边的炎亚纶听着歌词,心里渐渐地泛起感伤的涟漪。
“Aaron他怎么了?” Eve难得有机会和他们一起做节目,走到后台的化妆间,就看到炎亚纶神色不对劲,“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啦,因为Calvin在唱歌,所以亚纶他听得快哭了。”吴尊说。
“Eve你不要听吴尊乱讲啦,我想可能是因为北北的事情让他心烦吧。”辰亦儒抬头说。
“北北怎么了?”还真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她联络了,Eve这样想着,“遇到麻烦了吗?”
“北北在台湾的签证只有九个月,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一个半月的时间了。”辰亦儒解释说,“一个半月之后北北就要回上海去了。”
“北北是探亲签证,没有办法。”吴尊补充道。
“不能都再拖一阵子吗?”汪东城问,“来都来了。”
“大东你这个人没有常识好不好,探亲签证没有那么容易拖的。九个月已经是极限了。”吴尊摇摇头。
“Eve你认识什么出入境管理局的朋友吗?找他们想想办法。”辰亦儒问。
“好像这方面我认识的人真的不多。”Eve努力想了想,随后有点无奈地看向炎亚纶,“除非当初签的是商务签证,那样倒是可以以工作为理由延期。可是探亲的话,好像是不行的。”
“我想到一个方法。”汪东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家都吓一跳。
“什么办法?”吴尊很疑惑地看着他。
“让阿布和北北结婚,这样就可以了。”汪东城很认真地说。
“拜托!”所有人的脸色在一瞬间都变得很难看,“这种时候你就不要搞笑了好不好!”
“我是说真的啦。”汪东城看看炎亚纶,“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让他们在一起啊。”
“大东,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那就是北北和Aaron都没有到法定结婚的年龄。哪怕他们现在就去登记注册也没有可能,不论是大陆还是台湾的婚姻法都不会允许的。”Eve很明确地打消汪东城这个荒谬的念头。
把头搁在椅背上,炎亚纶有点无助地闭上眼睛,心里仿佛被下了诅咒一般地反复默念着:一个半月、一个半月……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们总要想想办法。”辰亦儒凑在Eve耳边轻声说。
“要不,等一下我打电话去问问吧。”Eve想了一下,“或许可以有所转机的。”
节目录制完毕,大家这一天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于是各自回家休息。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眼角的余光瞥见辰亦儒走了进来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Eve问:“不回去吗?”
“我没有关系啊,和我爸妈说过了今天不回家吃饭。”辰亦儒将双手枕在脑后说,“看到亚纶和北北那个样子,我觉得我们真的有必要要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我是台湾公民,不会被遣送的。”Eve笑他的孩子气。
“不是啦。”辰亦儒的神情是很认真的,“我总有一种感觉,你有一天会离开我的。”
虽然他的想法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触动了Eve的神经——她走到他的身边,挨着他坐下:“怎么这么想呢?是不是偶像剧演多了有点入戏,那么容易就多愁善感起来了。”
“我只是一直有这种感觉。”
“不是在担心北北和亚纶吗?怎么连你自己也感同身受起来了。”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Eve定定地说,“我们不一样的,和他们不一样。Calvin你是太累了,所以想的也多了。”
“也许你说的对。”不忍心把自己的情绪放在同样也承受着工作压力的Eve身上,辰亦儒很快调整了情绪,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大概是兰陵王这个角色太有内涵了,让我一下子超脱不出来。”
“不过这个角色我还蛮喜欢的。”Eve也笑了,“一个很有担当的角色,让人觉得很值得依靠。前几天他们有给我看一点片段,还是没有电脑特技处理的版本。”想到这里,她笑得更欢了——让几个大男人凭空做出这样的动作,没有特技的情况下还真得很像小男生在玩游戏——总之他们要多丢脸就有多丢脸了。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没面子,这样做也算是为艺术献身了。算不算?”
“算啦算啦。”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Eve起身去桌前拿手机,“我先要打电话找人帮忙,看看可不可以想个办法让北北多留一阵子。”
“好,你打,我在这里坐一下。”辰亦儒当然明白这件事比较要紧。
从电话簿里面找寻可以帮忙的人,这让Eve有点头大。尽管认识不少的人,但是可以帮忙的可能就那几个人。她心里其实有一个主意,可是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进入正规的程序解决。
按下通话键,听着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然后有人接电话了。
“嘉慧姐。”Eve叫了一声。
“Eve哦,好久不见了。”
“对啊,最近还好吗?”
“好啊。Eve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就说吧。”陈嘉慧和她的妹妹Ella一样爽快。
“被你看穿了。”Eve在电话这头苦笑,“其实这件事情是想要找你老公帮忙,是这样的……”把大概的情况和她说了,Eve问,“你觉得可行吗?”
“这个问题应该是不大的,反正只要有这个文件我想出入境管理局也不会为难我们的。”陈嘉慧口气很肯定,忽然,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件事情搞定了你要怎么谢我?”
“你说吧。”知道她这个生意人是不会白白帮忙的。
“放心,不会让你以身相许的。”
“我知道啦。”这一点Eve倒是真的不担心,“你说吧。”
“下次让我们家的艺人上你们的节目,通告费多给一点好了。”陈嘉慧说得轻松,“这样我也好多赚钱一点。”
“你还在哭穷啊,你们家那么多人都那么会赚钱。”Eve心想人果然是钱越多越贪。
“好啦,和你开玩笑的。”陈嘉慧笑笑,“改天出来吃个饭吧,正好也有事情要找你商量的。”
“没问题。那件事情就拜托了。”
“安啦,一个礼拜之内帮你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