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穆羽风红唇一嘤，这几日她可没少受那陆怀安的罪，那家伙看起来弱质纤纤，长着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偏有一张又刁又毒的嘴，话还多得跟破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挡不住。就这几日时间，她差点被没他的口水给淹死，这会子打死她也不去见他了。
“少爷，你还是去见一见他吧！你要再不去，我这双腿就该废了。”王菁一脸可怜巴巴地哀求着穆羽风，好歹她也尽心尽力伺候了她那么长时间，希望她能发发散心。
偏偏穆羽风又不是什么心地善良之人，只见她轻轻折下一支红梅，漫不经心地放在鼻间嗅了嗅，说道：“我又没让你跑，你就在房间里歇着呗！”
“可是陆大人那儿，他说了，今儿个若是见不着你，他就跟这儿不走了。少爷，你就去见见他嘛！”王菁听到陆怀安的威胁可不止不走，还要霸着公子陪他，一想起来，王菁就愤恨得要命，只好在这里求穆羽风了。
“不走就不走，王菁，你去跟醉墨说，等那个姓陆的走的时候，让他记着结账，给他按时辰算，一百两银子一个时辰，看他赖着。”穆羽风却是呵呵一笑，不以为意，想威胁她，谁怕谁呀？
大过年的，硬是不想让她安生过，遭了几日的罪，今儿个她也要耳根子清净清净。一阵寒风袭来，平地卷起丝丝雪花飘在穆羽风脸上，穆羽风不禁一个寒噤，便折身进了房间。
突然间，她有些想那人了，不知他一个人在世子府里是怎么过的年，这么冷天里，他有没有用她那日让祁云归送去的暖炉。竟想去看看他！
披了一件裘皮披风，穆羽风便从楼里折了出来，并没有乘马车，徒步踩在雪上，吱吱作响，一直往京西方向而去。落雁楼里，雅间推开小小一角，一道落寞的视线落在那瘦小的背影上。
“她还是去见他了。”醉墨眉心微微凝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淡淡地无奈地说道。
“你觉得你值么？”陆怀安纤瘦的脸颊带着一抹浅笑，睨着醉墨。
“没有值与不值。”穆墨目光瞟向陆怀安，挑起眉头，说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他们之间那点破事儿，我早就知道。”
“那你还要让自己陷下去？”陆怀安十分不解，如果早知她心底有人了，又何必再自讨苦吃？
“呵呵！”醉墨不再言语，只是轻笑两声，如果这是人能够自己控制，那么世人便不会再为爱情而苦恼了。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几日他一直知道她想去世子府，他便让陆怀安去缠住她，今日请了她五次，她终究是没来，还是折身去了世子府。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时间雅间内又安静了下来。陆怀安定定地盯着醉墨，这个男人放于世间也是人中龙观，数一数二的难得的人物。可是她的心在哪儿？
那座世子府看起来寥落不堪，实际上水有多深无人能知，那个女人她就那么相信，霍洵昃真不会对她怎样吗？
“干嘛这样盯着我看？”醉墨微微拢了拢眉，问道。
“她傻，你也傻。”许久，陆怀安才淡淡说道。心里却想，其实自己才是最傻最傻的一个……
穆羽风站在世子府门口伫立了许久，终于才抬起手扣了门环，不久杨侗便来开了门，看到穆羽风的时候，有惊讶有怪异有不解，但终是将穆羽风迎了进去。
府里没有上好的酒，杨侗泡了一杯热菜递给穆羽风，说世子不在，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如果她要等就在这里等着，如同不等，就先回去，另外府里虽没有什么人，也希望她不要乱走。
这个时候，他不在？难道是因为西北的战事？他终究还是要插上一手吗？
穆羽风将热菜捧在手心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茶一点一点地凉，她一点一点地喝，到在夜暮时，霍洵昃还没有回来。穆羽风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脚下一阵酸麻。她使劲地在地上跺了几下，便觉好了不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霍洵昃一脸风霜雪雨地回来，脸色似乎不大好。
看到穆羽风时，霍洵昃微微挑起眉头，盯着她瞅了许久，才怔怔说了一句：“你先回去，今日我累了。”
穆羽风整个人呆愣住，心底升起一抹可笑，她在这里等了他大半天，让王菁空跑了五个来回，就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到底还是她的担心多余，他堂堂一个千诀宫宫主，又怎会过得不好？
“好。”穆羽风抬目冲他莞尔一笑，便往外走了去，走了二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过头，说道：“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我想……哎……算了！”
多说又有何益？穆羽风只暗叹了一声，便大步迈开，就在此时，霍洵昃突然一个箭步跟上来，猛地将她拉住。
“干嘛？”穆羽风挑了挑眉，带着一丝不明的情绪问道。舍不得吗？如今的他还会再舍不得她吗？自问，她还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可以与整个霍国的江山相提并论。
“你爱上他了？”霍洵昃眉心紧蹙，目光再不似往日的温柔，也不同往日的淡雅，他的眸子里染了一层霜，将他情绪隐藏起来看不真切。许久，他才沉声问出一句，声音似乎因为隐忍而变得嘶哑。
“我爱上谁？”他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一句，穆羽风微微皱起眉头，她爱上谁了？
“秦竹奕。”霍洵昃声音越发沙哑，说到他的名字时，似乎还有些颤抖。
“谁？你说谁？”莫痕？穆羽风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他说她爱上莫痕？穆羽风怔怔地看着霍洵昃，突然她觉得今天她是不该来的，纵然心里早明白他们之间已经是咫尺天涯，可心底总还有一丝牵引，她倒底还是如同以往一般，想护着他的。可现在……
穆羽风真不知道自己要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
“谁还要我再说一遍吗？”霍洵昃唇边泛着一抹讥讽的笑，他满眼痛楚，说道：“风儿，你变了，你真的变了，变得如今站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没有。我没变。”穆羽风声音微微带着哽咽，她突然想大哭一场，这些日子她都压抑得太苦，心中的苦，心里的恨没有一个人可以吐露，她甚至夜夜噩梦，醒过来仍然孤身一人，她犹如一头受伤的狮子，在黑暗之中，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前世今生，她都被伤得体无完肤，还谁有会真正关心她的生死？
她一直以为，就算他们以后会是对立的，她依旧会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而今……她已经不能确信了！
外庭寒风料峭，枯死的树枝上积淀的雪漱漱落下，露出干瘦姿态。穆羽风隐去眸中雾色，抬起眸定定地看着霍洵昃，这张她日思夜想的容颜，从今以后，将不会再属于她……
或者，从来不曾属于过她！
“我以为你恨他，所以我希望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帮你夺回你所失去的。当我知道你不顾一切帮他对抗霍国铁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所做的没有一点意义。”
霍洵昃指尖冰凉，轻轻地抚着穆羽风的脸颊，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轮廓，此时他多想再揭开她的面具再看一眼。可惜，不能了，以后再也不能了。
霍洵昃暗自懊恼悔恨，他的记忆里为什么会缺失有关她的一切记忆，为什么他不能从一开始就相信梦里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穆羽风定定地看着霍洵昃，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扑到他怀里，放任自己大哭一场，将心中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可惜现在不行了。不是他把她弄丢了，而是在感情世界里她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错过。也许他们两人之间互相错过得太多，回首间，她已经不再是他心间人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穆羽风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团气发不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强行隐着心中的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静。
霍洵昃轻轻地抓住她的腕，隔着衣衫，竟生生将她腕抓出一道紫痕。穆羽风目光移到霍洵昃抓住自己的手，手指白皙纤细修长，指骨分明，并不十分柔软，蕴涵着无穷的力量。她用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剥开，抬起脸来眉眼一弯，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我上元节离开京城，到时候不来跟你告辞了。”
最后一根手指，他终究是不肯放，她倔强地用力掰开，没有半丝停滞，折身走出堂屋。枯树上残留的冰雪碎片随着寒风摇落，带着透骨寒意打在穆羽风脸颊，隔着面具，穆羽风感受着这深刻的寒意。
眼眶早已湿润，倔强的她高昂着头，终究没让眼泪掉下来。
因为是新年，街上还算热闹，各色小摊贩主高声吆喝着叫卖，转到乾元大街街头，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安静地坐着，他面前摆着一隅扇面大小的摊位，他神色淡然，似乎并不计较生意好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