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爬行在一条黑暗,漫长的甬道,前面伸手不见五指,后面一片暗无天日,整个世界是一片混沌的黑色。只有耳边响着亘古不变,刺耳的兹兹声,好像旧时磁带在耳机里卡带一般。
甬道依然永无止尽。感觉慢慢变得麻木,连绝望也被扼杀掉了。
认命地在黑暗的地狱里随波逐流,或许是在前进,或许是在后退,也许是在爬升,也许是在坠落,更可能不过是在漂浮的黑暗里不停地绕圈,一圈一圈又一圈,如同西西弗斯的苦役,徒劳无功。
黑暗里,仿佛时间也失去了意义。
千年,百年,或只是一瞬的光华。
连思想也开始腐烂。
然后,突然有了光······
他睁开了眼,看见一片苍白的世界。
墙壁是白的,灯光是白的,他的衣服是白的,甚至他的脸色也是白的。
环视四周,他发现身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裸露前胸地躺在金属床上。摸摸胸膛,在左边心脏位置有一个明显凹陷的弹痕。伤口已经结疤,连丝毫痛楚都没有。
没人能心脏被打穿之下还会活着。
子弹呢?取走了,或是还残留体内?
我是谁?我死了吗?
为什么会在这?这是哪?
他深深吸了口气,带着浓重消毒水的味道,连同所有的疑问,吸进肺部,扩散到胸腔,缓慢地刺激着茫然的大脑。
突然,他走下了床。
右手边有一张金属台。上面躺着一只金色的罗盘手表,和一把黑色长剑。剑藏在剑鞘中。
下意识地,他的手熟练地将表戴在左腕,长剑惯性地背在后面,如同十几年如一日的习惯。
咔嚓一声细响。左腕微痛。似乎是罗盘手表内置的长针刺穿了皮肤。血流了进去,顺时针方向绕场一周。如同某种神秘仪式的开始,手表活了过来。
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手表的周身显示出一些奇怪的符文。
这时,信息如同潮水一般灌进了他的大脑。
叶向高。男。二十六岁。未婚。职业:猎魔人。武器:残月剑。师承于论剑道场。目前状况:已卒!
他的眼瞳微微一缩。
什么?他死了!
感受着身体的体温,看着灯光下摇曳的影子,他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怎么死的?又如何死后还魂?
答案就在门外。
大门一直在他的眼前。
推开门,眼前是一道幽深的走廊。走廊的灯管一闪一灭。宛如黑白不停交替的世界。
顺着走廊一直走。空气的味道有点怪。越走,味道越不对劲。
他突然停下来。
血!腻甜的血腥味!
剑握在手,他小心谨慎地前进。
果然,在第一个左转角,他发现了始作俑者——一具腐烂已久的干尸。
干尸面目全非,苍蝇爬满了脸颊。依稀看得出他是男的,穿着白色长褂,应该是个医生。身体完全被掏空了,似乎被什么动物吃掉了。
死人是最安全的。不知是谁曾经告诉他的。
走到第二个左转角,他看到了走廊的尽头——一条向上延伸的长梯。
爬上了长梯,又是一条走廊。不长,一百米左右。但,散发着恶心的尸臭。
一百米的路很快走完。一路上,他发现了七具尸体,四男三女,尸体状况跟第一具很像,只是比第一具新鲜。
也许,他正一步一步走向凶手。他自嘲地想着。
很奇怪,他完全不害怕,反而隐隐有种亢奋。
走廊的尽头是一道金属门。右边设置有指纹认证。门很厚,看看材质,应该是特殊材料。就算是火箭筒,没白给个十几炮,估计开不了。
但,他用一根手指就打开了。因为门早被破坏了。门的两边是赫然在目的几道抓痕。世界上,没有任何动物有这种抓痕,就算有,也不可能抓碎得了连火箭筒也开不了的门。
没有犹豫,他走了过去。
这次,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自动电梯。斑斓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甚至有些血迹未干。他似乎没看到一般,按下了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了。出乎意料的,里面很干净,灯光柔和,没有血腥和尸臭,甚至四壁光亮如镜,连人的样子都看得真切,如同刚刚清洁完了一样。
电梯的壁板上只有一个箭头向上的按钮。
从地狱重回人间的开关,或是坠入冥界深渊的陷阱?
按钮灯亮了。电梯关门,开始慢慢爬行。低沉的机械启动声单调地回响在耳膜边。
这时,他才第一次有机会打量自己的样子。透过电梯壁,他看到他的头发有点凌乱,介于四六分头和三七分头的临界点。眼睛比常人小,鼻子,嘴,和脸庞的比例比较协调。既不很丑,也不很帅。一个普通,不起眼地样貌。
电梯默默地运行,似乎没有停下来的痕迹。
他很闲,只好找点东西打发一下时间。他注意到他手表上的符文。乍看非常凌乱,如同三岁孩童的涂鸦画。但,看久了,会发现笔画之间的规律,符文之间的间隔。
八十一个符文!他数了十八次。
九九归一吗?他疑惑。
噔地一声,电梯停了下来。
门开了,毫无新意的是一条走廊。宽阔,大气,光线充沛,视野极好。
所以,他看到了冥界守门犬——赛伯拉斯。
果然,没有终极BOSS的高难副本都是不真实的。他自嘲地想。
眼前的怪物不是三头犬。它只有一个头颅,那是狮子,野豹,狼,毒蛇的混合体。世界上没有比它更丑陋的动物,也没有比它更凶狠的样貌。它是一个突变的异形。
它身高三米左右,全身黝黑强壮,散发着隔开二十米开外都能闻到的作呕的体臭。猩红的双眼,尖锐的獠牙,手脚长着如同刀剑般的利爪。
它的视力和嗅觉可能很差,至今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或许是太过专注对付那道门。那同样是一道设置指纹认证的金属门,但材料却结实太多了。
因为它发疯地用利爪和牙齿不停地攻击,依然纹丝不动。它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攻势没有放缓的迹象。
他开始担心了。一旦指纹装置被破坏,他也会被困在这里。
“嘿!怪物!想不想饱餐一顿。”他大声叫喊。
怪物停了下来,转头盯着他,口里开始稀里哗啦地流着口水。
真是老实的家伙!他微微叹气。
它弓身蓄势,像是要扑过来。然而,似乎被某种东西阻止了。像是两种力量在身体里角力,争夺着主控权。
它嘴里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
起初很嘈杂,慢慢变的清晰了。
“救救我······救救······”
他的耳朵一向灵敏。
“我只会一种救人的方法······”他看着手中的剑。
“谢······”话未落,怪物如同暴风般弹射过来。
他开始后悔了。怪物的速度比起风也不遑多让。
呼啸声在耳边响起,怪物的利爪却比风更快地抓到了眼前。
完了。
他的心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