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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十 霍九云朝

晨风轻飔似水清凉柔和,金子般的阳光斜斜地掉落在花园中。花园中各色的景物都蒙上了层淡淡的辉光,不知什么鸟儿被阳光惊醒,藏在花间枝头婉转啾啾,清脆的小嗓子掉落出一粒一粒的珍珠,抛在仍旧带着夜里潮气的地面上。

精心修剪过后姿态各异的花木上还颤巍巍地凝着露水,晶莹的露珠慢慢地在花枝上汇聚,滑落,花枝则微微地一颤。

正值八月,院子中的凤仙开得正盛,一团团一簇簇,艳若彩霞,似锦如云。娇嫩的花瓣上凝着露水,像是美人带着泪珠,于风中瑟瑟,我见犹怜。

霍明兮精心描画了妆容,甚至化上了美艳的梅花妆。长如瀑布的青丝梳理成高贵的云髻,一身妃色碎花的马面裙又平添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美人项上戴着璎珞圈,身侧佩着用两股碧色丝绦串起来的祖母绿玉璧。她每走一步,臂上绛紫的衣纱便被风拂得飘飞起来,恍若仙子飞天。

霍明兮带着两个小丫鬟穿梭在花园的九曲回廊中,两靥带着丝丝笑意。昨天的那场惊慌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她仍旧可以那么美丽动人。

可她霍明兮不是傻子,就算一时惊慌搞不清楚状况,但经她后来一想,猜也能猜个一二三来。推她的人不是霍绮罗就是她那丫头,当时就她们在那里,断不会凭空冒出来第三个人。

可她又是堂堂尚书府的大小姐,眼里揉不得砂子心中吃不了亏。昨晚回到菱花阁她便抱着母亲一番哭诉,要是几年前母亲早带着人找霍绮罗出气去了,可这次有些怪,母亲只是安慰了她一番,让她暂时忍住这一口气。

母亲心中恨毒了霍绮罗母女,这次怎么肯让她忍气吞声。霍明兮察言观色,还是坚信母亲也是讨厌霍绮罗的,巴不得她早点死。但似乎又有什么苦衷。她想细问,母亲只是搪塞不愿开口。

反正她是难咽下这口气,昨天她出了那么大的丑还差点没命,她迟早要想个法子让霍绮罗丢脸。

想到那时候霍绮罗落魄受窘的模样,霍明兮心中得意起来,眼角的笑意更明显了。此时花园里传来一阵空灵的古琴声,霍明兮蹙着柳眉驻足,朝琴声传来的花丛深处回头。

“跟我去看看。”美人调转方向,迈起莲步。莲初绕到她跟前,垂着脑袋扶起她的一只玉手。

几步绕过了掩映的花枝,见霍绮罗一身素裳,容颜清秀。她抬起手腕,软若无骨的一双素手羽毛般轻轻地拂在琴弦上。宫商角徵羽,交替出一曲哀婉惆怅,闻者涕泣的哀歌。

霍明兮不自然地弯下唇角,挥开莲初的手,悠悠地走到她面前。

琴声戛然而止,霍绮罗从出神中恢复过来,望了眼面前的华丽衣料,不卑不亢地起身笑道,“原来是大姐。”

“你倒是有闲心。”霍明兮面上带着巧笑,暗中却咬紧了牙关。

霍绮罗抿着唇角乖巧地仿佛不谙世事的孩子,“许多年未曾弹过曲子,唯恐生疏了。”

霍明兮忽然忆起几日后便是老夫人大寿。哼,霍绮罗当年便善琴,如今恐怕也只有琴技还拿得出手。想在老夫人和宾客面前出风头么?她眼中划过一丝恨意。

霍明兮突然笑出声,她美目细细地瞟过眼前素衣的清秀女子,最后停留在她纤纤的十指上。

“妹妹的手真漂亮。”霍明兮声音软软地赞叹道,拉着霍绮罗的手指缓缓在琴前蹲下。

“说起抚琴,姐姐倒也钻研过。”霍明兮垂眸望着手上的玉指,“还有几分造诣。”

霍绮罗笑笑,“妹妹还要请姐姐指点一二。”

霍明兮突然抬起美目笑盈盈地看向她,然后丝毫不留情地将霍绮罗的手指往琴弦上摁去。

只听一声闷响,琴弦蜷曲着断掉。霍绮罗只觉手指上传来锐利的疼痛,接着便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指尖漫了出来。她猛地挣开霍明兮的手,警惕地看着眼前美若天仙的女子。

“呀,”霍明兮蹙眉惊声道,用手帕掩住朱唇,“五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伤了手指还怎么在老夫人的寿宴上弹琴呢?”

霍绮罗胸口起伏,捂着淌血的手指,颤抖着垂头不语。

霍明兮起身一笑,朝莲初伸出手臂。莲初会意地走上来,恭敬地扶着她的玉臂。

她方想带着胜利扬长而去,却见管家霍通带了几个婆子丫鬟往她们的方向来了。

霍通见两位小姐都在,面上露出喜色,“大小姐,五小姐,老爷邀几位主子往怡园去呢。府里来了贵客,老夫人也去了。”

霍明兮点着螓首,望了眼缩着身子的霍绮罗便转身走了。谁知霍通往霍绮罗处走过去,温声请道,“五小姐,老爷说了,您必须去。”

霍绮罗抬起带着泪痕的脸向管家点着头,一旁的霍明兮倒是冒出一肚子无名火。母亲忍她也就算了,怎么父亲也重视起霍绮罗来了!

而此刻怡园中,霍遥光正拉着一人摆桌下棋,身边侍候的丫鬟小厮端茶送水,忙得不亦乐乎。

两人朝服未退,皆身着大红的官袍。霍遥光是二品大员,身佩白玉;而另一人虽着官服,却不佩玉,只有根朱红的丝绦。

霍遥光攥着那人的衣袖,唯恐他立马起身走人一样;那人倒一直带笑,不过是典型的客套。

“云朝啊,你我本为兄弟,这些年来为何一直躲着大哥?”

“……”霍云朝伸出修长的手指闲敲着盒中的棋子。

霍遥光见他笑得瘆人,压低了声音道,“你还在记恨十年前那件事?”他说罢叹息,“十年前是为兄不对,听信小人,捕风捉影,冤枉了贤弟。”

霍云朝道,“下棋吧,下完一局,本官还有事务要处理。”

霍遥光吃了个瘪,却还得放下长兄的身份耐着性子赔笑。谁叫他霍云朝如今在朝堂上翻云覆雨,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他们为亲族,却因为十年前的一桩糊涂事形同陌路。实际上霍遥光是怕霍云朝记仇,在朝政上公报私仇。这种事情他还真干得出来,霍云朝谁的面子都不会给,要对付谁都是往死里整,斩草除根,打得人再也站不起来。

以前的郑家,不久前的卫家,还有现在的大将军一派就是例子。为了他自己的官路也为了整个尚书府,他不得不主动示好,希望和霍云朝冰释前嫌。

听说前不久霍云朝提拔霍家远亲霍封阳做了郴州承宣布政使,这说明他也需要亲族的支持。霍云朝母家姓李,母亲是当今李太后的亲姐姐。李家虽然显赫,但霍云朝终究不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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