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褪去的夏天,随即而来的秋日,阳光再不那么恶毒得令人生厌,蓝的令人心碎的天空浮过数不尽的绵绵白云。此刻,他的左斜方是童筱正微笑的侧脸,教室里一阵又一阵的闹哄声,她就在这样的闹哄中安静地听易祁洁讲笑话,边看习题边应和着易祁洁的笑话时不时给出一个笑,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与澄澈。
“苏南溪!你又盯我们家筱筱,我发现了哦!”易祁洁这个疯丫头忽然间一个让人措不及防的转身,吓得苏南溪脸色一白。
就连童筱也一个哆嗦,她一巴掌拍上易祁洁的大腿,“你想吓死我啊!”
易祁洁才不搭理她,她伸手在已经恢复看书模样的苏南溪面前晃了晃,一脸坏笑,“苏南溪,我的余光可是都看见了哦!”
他抬头对她笑笑,冷声甩给她两个字就打发了她,怎么都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无聊。”然后埋头继续看他的书本,易祁洁也只好悻悻转回自己的位置,朝童筱做了个鬼脸也看起书来。
童筱并不记得其实自己来的第一天就已经见过这个关注她好久的男孩子了,她认识他是在那课自我介绍的课堂,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水蓝色的牛仔裤,阳光透过窗玻璃停留在他身上,这样的画面似乎被定格住,空气里的尘埃开始减慢速度,一切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般,只剩他的声音温稳有力,“我叫苏南溪,高中三年大家一起努力。”
漂亮的男孩子总会受到太多人的喜欢,承载太多人的目光,但如果他本身的目光已经被别人吸引,那么周遭的一切都可以一并视为空气。他打量着左前方目光有些呆滞,想着,她忘记了也是应该的。
等他再次全身心投入在书本里的时候,易祁洁和童筱早已开始了新一轮的话题。
“听说最近要来一位新同学,筱筱你说,是男生还是女生呢?”易祁洁竖起书本半遮半挡着。
童筱白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啊。”
“要不要打个赌?我赌女生!”她一脸嬉皮,童筱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她这每天疯癫的状态。
“你不应该先问问我赌什么吗?”童筱的目光还是在书本上扫,“我也觉得是个女生,那么此次赌局不成立,你罢休吧。”
“啧啧,扫兴!”易祁洁瞄了瞄门口,依然是空荡着的,于是她大胆抢过童筱面前的书本,“别看了!别看了!反正不过多久就放学了,回家看不是很好嘛!快跟我聊会儿!”
“小洁,别祸害祖国的花朵了,快还给我。”童筱怎么都拿不到她别到身后去的书,“你给不给我,小祸害!”
“谁是小祸害!你说清楚了!”易祁洁正好借兴和她打闹,教室早已乱成一锅粥了,谁还管谁。
苏南溪看着眼前打闹着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们是初中同学,三年都在同一个班级并且是同桌,她们每一天都要打闹和玩笑,一起上学下课,一起去卫生间,甚至巴不得每天都腻在一起,所以当她们为了什么而真正生气和吵架的时候,再平静都掩饰不了她们之间的情绪,身边的人,熟不熟一眼就知道她们在矛盾。
他羡慕这种关系,坚固又温柔的关系。似乎没有人曾和他相处得这样好过,有很多人和他一起讨论过习题,但没有谁和他开过玩笑;有很多人上下课间见到会和他打招呼,但没有谁见面时拿胳膊撞撞他说上一句我们去打球吧!亦或者是一起回家吧!有很多人面带微笑向他走来,但没有谁从背后偷袭一下后又迅速钻到面前咧嘴大笑说……
好像那些三三两两的人群,一堆一堆的,从开始就认识了一样,不需要寒暄,不需要招呼,就打成一片。
“苏南溪,你发什么呆呢?”易祁洁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醒醒!”
结果他利索地回她一个白眼,“手拿开。”
还是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让人察觉不到生气却又听不出感情,这样的特别令童筱一阵熟悉,但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生气了?!我只是想问问你题目,小溪学霸。”易祁洁一脸无害地对他傻笑着,“就这题,你知道女孩子的数学天分很少有比男孩子超前的,快教教我吧!”她彻底转过身去,书本一把摊开在苏南溪面前。
这时候童筱看到苏南溪鲜少幅度大摆的的嘴角抽了一抽,一脸无奈,差点笑出声来。大概没有谁可以抵制得住小洁的自来熟吧!她想起第一天见到她的时候,盛暑的炙热还逗留在夏天的尾巴上迟迟不肯离开,她大概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军训的场地奔来,一身热汗地扑倒了自己。然后千百句的对不起和抱歉以铺天盖地的模式迅速包裹住了童筱,但谁又能想到后来她们变成朋友,闺蜜,死党。密不可分。
她没有和谁面红脖子粗的吵过架,也没有对谁暗恨敌仇,除了她的爷爷大概没有她说不上话、插不上嘴的人了吧。
就如同现在,题目解析完了以后她真正的目的来了,她推开桌上的书本,随便合上了苏南溪的,一本正经的问她面前的苏南溪,“南溪啊!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嗯?”苏南溪一脸无辜。
“为什么童筱问你问题的时候、杨晓东问你问题的时候、苏晴晴他们问你问题的时候,你没有表现出无奈,对我就好像一副不想理睬的。不公平!”易祁洁摆着受了委屈的模样看向童筱,“筱筱,你说是不是?”
“……”童筱与南溪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表示我就笑笑不说话。
见两个人都不说话,易祁洁立马甩出白眼,小嘴一嘟,“欺负人,你们!”
“易祁洁,我没有。”苏南溪显然很不想再说话了。
“你有!”易祁洁立马还嘴。
“没有。”他翻开了被合上的书本,准备无视一切。
“你有!”结果还没翻好的书被易祁洁一把抢过。
“没有。”他翻开另一本书,声音里依然是平仄无味的听不出情绪。
“你有!你有!”易祁洁愤怒地抢过书本,几乎要放弃这种野蛮的说话方式了,结果苏南溪妥协,“好吧,我有。”
童筱记得很清楚,是从这一天开始,在苏南溪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他从没有过的新表情,有些像原本半绽的芽换了颜色和姿态,新鲜又漂亮,吸引着观察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