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舒杨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一方面,他知道要从根源上帮得到程琴香和章舒桦,是必须要等到父亲章林回来的,毕竟,能劝得动顾平轩的,除了章林、别无二人。但另一方面,等到章林回来还有十天时间,这十天他倒是能等,可他那可怜的妹妹还等得了吗?现在距离舒桦禁足也不过五天不到,她已经万念俱灰、骨瘦如柴了,如果不在这期间给她打点“鸡血”,她又怎样能支撑到那时候呢?
所以,他的计划,便是趁着这次给任小雨庆生,找个机会撮合这俩苦情人见个面。老天有眼的是,任家大小姐本次别出心裁,不想再搞个平淡的party,而是想做场化妆舞会,这下,章舒杨可算有“用武之地”了。
第一步,他让任小雨特意给舒桦发了张邀请函。见到这张邀请函,顾平轩没有再激烈得反对什么。任家毕竟是章家的亲家,任小雨也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她的面子顾平轩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的。再加上,为了给顾平轩表忠心,章舒杨特意提出来——让强哥带几个人陪着舒桦过去,确保万无一失。顾平轩没想到自己向来听话的好儿子会背着自己做什么,便痛快得答应了。
第二步,他让王秘书从外面借来了专业的化妆舞服,并亲自给程琴香和程书香送上了门,让他们做好周六晚上出席活动的准备。之所以让程书香也跟着,是想让她跟程琴香有个照应,到时候万一漏了什么马脚,还多了一个打掩护的帮手。
第三步,出于私心的考虑,他并不想让程书香知道自己跟任小雨的关系,所以刻意让王秘书安排他们舞会开始后半个小时再到场,这样程书香就避开了任小雨的发言、以及自己和任小雨的开场舞环节。
一切筹划完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周六晚上,章舒杨如约带着章舒桦出现在了任家郊区的庄园里。这里原本是个苏派风格的中式园林,如今在任大小姐一声令下,居然彻彻底底变成了个西式度假村,到处悬挂着彩带和气球,空气中洋溢着红酒和香槟的味道,角落里还有交响乐团的伴奏,好生喜庆的场面。
为了配合舞会的主题,章舒杨今天穿了帅气的英伦骑士装,铠甲笔挺、十分的威武。而章舒桦出于特别需求,只是随意得穿了一件大白衫、披头散发,满脸还涂了白色的灰,被章舒杨称之为“一只美丽的女鬼”。
今天的主角——任小雨小姐,提前在王秘书那里得到了消息、配合着章舒杨的上古骑士风,穿了件华丽的中古蓬蓬裙。眼见着自己的王子出现,她兴奋得扑了过去。
“你们过来了?”任小雨深情得看着章舒杨。虽说她知道自己跟章舒杨是因为家族联姻的关系才走到了一起,但是跟章舒杨向来冷漠的态度不同,她对章舒杨还是有些少女情怀般的感情的。这种感情,扎根于二人从小的相识,在订婚之后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
章舒杨简单得跟她寒暄了两句,然后带着舒桦去拜访了任小雨的父母。紧接着,舞会顺利开始,任小雨和父亲分别发表了讲话,然后章舒杨又邀任小雨跳了开场舞,基本的环节才算终于走完。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章舒杨朝着任家庄园的后门走去。他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耍,所以对这个庄园的大致布局还是比较熟悉的。从王秘书的车上接到程琴香和程书香,他带着他俩走进了这庄园正中、透着亮的房间里。
“你们先在这里待着,”章舒杨吩咐着他们,“万一有人进来,你们就说是今晚来参加活动的客人。我去接舒桦了。”
他说完便朝外走。出门之前,他特意又看了一眼这穿了化妆服的兄妹俩,忍不住笑了一会儿。
也是。出于避人耳目的目的,章舒杨安排程琴香穿了一身破烂的渔夫装,带着个破烂的帽子,灰头土脸。而程书香呢,一副标准的民国时期女学生打扮,看着土里土气、却也灵气逼人。
这样一对出自名门大家的才子、才女兄妹俩,迫于形势需要打扮成如此弱智的模样,能不让人觉得好笑么?
章舒杨重新走回屋外的舞池,给章舒桦使了个颜色,章舒桦便朝着庄园内一角的洗手间走去。不多时候,一个穿着跟她同样衣服、同样打扮的女子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但此人已经不再是章舒桦。
舞池外的强哥,先是站起身来朝洗手间这边观望着,但看到“章舒桦”走了出来又重新走进了舞池,便又放心得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换了身行头的章舒桦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并提心吊胆得朝着章舒杨这里走了过来。章舒杨悄悄给她打了“OK”的手势,然后带着她去跟程琴香会面。
一番波折,程琴香终于跟章舒桦会上了面。
“程老师!”
“舒桦!”
数日不见的一对有情人,紧紧得相拥在了一起。
此情此景,章舒杨知趣得带着程书香离开了,并为他们紧紧关上了门。
“舒桦,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怎么瘦成这样了?”程琴香心疼得抚摸着章舒桦这越发清瘦的面庞。
能不瘦么?跟强大的妈妈顾平轩斗,章舒桦除了“绝食”相逼,还能有其他办法么?
章舒桦没有言语,也用双手轻轻抚摸着程琴香的双颊。
情不自禁的,俩人不约而同得深情吻起了对方。这吻,这样深刻、这样动情,这样发自肺腑、又这样痛彻心扉。什么“海枯石烂”、什么“地老天荒”,此时此刻,大概没有什么能比他们这久别相逢的吻更令人动情的。
许久许久之后,缠绵悱恻的俩人方才不情愿得放开了彼此。
“舒桦,我们时间有限。有些话,我只能长话短说了……”程琴香紧紧抓着章舒桦的双手,“我真的不想看你这么辛苦,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不要这样决绝得和你母亲对着干,好不好?”
舞会之前,章舒杨让程书香把章家此刻的情形,原封不动得告诉了程琴香,大概也是觉得只有程琴香才能劝得住舒桦。爱情是场持久战,不保存体力、怎能好好应付未来的漫漫长路?
“程老师,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们家跟你们家实在是不一样,上官阿姨一看就是通情达理、不会强人所难的好母亲……可是,我妈她……她实在是……”章舒桦想起了自己面目狰狞的母亲。
“舒桦,天底下的母亲,心意都是相通的——只见过狠心的儿女、哪听过狠心的爹娘?你妈妈态度不管怎样,我相信,她也是为了你好,只是大家的表达方式不一样罢了……”
章舒桦冷冷得苦笑着,“程老师,为什么你的心就是这样善良?我妈妈那样反对我们,你居然还为她说好话……”
程琴香温柔得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发,“傻丫头,我毕竟比你大那么多,遇到的人、见过的世面自然也比你要多出许多。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不希望自己子孙满堂、福多寿多?只是,不同的人由于所处地位、背景不同,对生活真谛的领悟程度不同罢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允许我做这样的决定……”
程琴香说着说着,停在了那里。
章舒桦急忙抬起头来,“程老师,你该不会……该不会是要和我分手吧?”
程琴香憨憨一笑,“丫头,只有你不要我的份儿,不然我是不会轻易放开你的。”
“那……你的决定是什么?”章舒桦刚刚提起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我已经向你哥哥表明了心志:无论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我都是不会带你私奔的,不会强行跟你在一起。这个,你可以接受吗?”
章舒桦略有不解。
程琴香做着解释,“在我看来,得不到家庭祝福的婚姻,就像缺乏了源头活水的池潭,是没有生命力的。况且,百善孝为先,如果我们只是自私自利得一心为自己着想、而弃养育我们多年的父母于不顾,这样的人生,会是有意义的人生吗?”
章舒桦稍稍理解了程琴香的心意,“是的,你的想法我都赞同。只是……只是,你没见过我妈、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如果她就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那,那又该怎么办呢?”
“舒桦,之前让你一个人面对你母亲的压力,实在是对不起了。但是现在,既然我知道了,我会和你一起面对。如今你哥也站在了我们这边,听说你父亲也会从国外回来,让我们共同努力,好吗?”
章舒桦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模样,“可,可是……到最后的最后,我们还是没办法得到我妈的任可呢?
“那……那就只有等待了……”程琴香说出了他最后的底线。
“等待?”
“是啊!如果你到了五六十岁还是个未出嫁的老姑娘,你妈还是不肯放你吗?”
章舒桦“噗嗤”一笑,可仔细回想一下,却又皱起了眉头,“程老师,真等我到了五六十岁,怕是这皮肤也松了、屁股也不翘了、胸脯更是耷拉了下来,你还愿意娶我么?”
“傻丫头,只怕到时候,你该不要我这弯腰怂背、走一步咳嗽几声的糟老头子了吧?”
说到这里,俩人不由自主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程琴香却又异常严肃得轻轻端起章舒桦的下巴,“舒桦,在我们这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如果你想撤退,我随时会放你走的。”
章舒桦眉头紧皱,狠狠得在程琴香脸上掐了一把,“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俩人相视一笑,再次深情得拥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