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集团总部大楼，总经理办公室，章舒杨和程琴香相对而坐。
一接到章舒杨电话，程琴香便马不停蹄得赶了过来——不仅仅是因为得知来电话的是章舒桦的亲哥哥，也因为他细心体察到的章舒桦近日的“异常”。
“舒桦，她……她人呢？”程琴香最关心的问题。
章舒杨淡然一笑，“你昨天不是跟她通过电话了么？”
“嗯……只是……”程琴香脸色有些黯淡，但并没有把自己的疑虑表达出来，“算了，不问也罢。那……您今天找我过来是……”
章舒杨静静得把桌上的咖啡递给程琴香，问着，“如果你真心想跟我妹妹在一起，以后我就是你的大舅子。你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见一面么？”
程琴香先是一怔，而后微微一笑，“应该的。道理上应该我先来拜访才是，失礼了。”
章舒杨向来是不喜欢客套的人，他没顾及程琴香的虚礼，开门见山得径直问道，“听说，你是舒桦的老师？”
“嗯，”程琴香点了点头，并系统得向未来的“大舅子”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程琴香，是金陵音乐学院钢琴系教授，今年35岁，结过一次婚，3年前离异，目前带着一个5岁的儿子生活。”
程琴香不带半点隐瞒，把自己目前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得讲了出来，完全没有顾及已然心惊肉跳的章舒杨此刻的想法。
是的。最起码到目前为止，章舒杨认为程琴香的条件比自己原先想象的要差很多——先不说门当户对了，也不提年龄差距，单是这“离异”、“带子”这两点，就完全无法满足一般人家择婿的底线要求，更别提高高在上的章家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程琴香的“硬件条件”实在不佳，奇怪的是，章舒杨对他居然没有“讨厌”或“嫌弃”的情绪。反而，看着程琴香谈吐优雅、诚恳真实，章舒杨竟对他生出丝丝好感来。
当然他也无法不去面对残酷的现实，“程老师，非常感谢你的坦诚。只是，恕我直言，我们家什么背景，你清楚么？
“之前只听舒桦提起过，家里父母是做生意的。只是……”程琴香诚实得回答，“只是接到您的电话，坐在这里，才知道原来舒桦生自金陵城赫赫有名的财团世家……”
“那你应该感到高兴吧？”章舒杨话里有话，故意探听着程琴香的态度。
程琴香的脸上却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其中有疑惑、有哀怨、有惶恐，却没有沾沾自喜和所谓的“高兴”。
“如果你是我，你会高兴么？”程琴香反问向章舒杨。
章舒杨淡然一笑，转而问着，“那我们换个问题吧。你，为什么喜欢我妹妹？”
面对这样直接而切入人心的提问，程琴香愣了一下。大概，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如果我说，我需要她，你会怎么想？”程琴香思索半晌，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需要？”章舒杨有些不解。
“是的，需要，就像钢琴上的白键和黑键一样，”程琴香尽力去形容着他内心深处对章舒桦的情感，“彼此依偎、相互作用，共同演奏出世上最为美妙的旋律。”
这样的阔论，章舒杨此生也是第一次听到。只是，听着程琴香所描述的对于“爱情”的定义，章舒杨脑中居然出现了程书香的身影，是啊，自己对于程书香，又何尝不是存在着这样的“需要”？
见着章舒杨没有吱声，程琴香继续侃侃而谈，“我的条件您也看到了，那是我破烂不堪的前半生。如果不是舒桦、不是她唤起了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估计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我才会说：我需要她。”
章舒杨稍微有所释然，“那……舒桦有跟你提过，家里早就为她谋得了一个乘龙快婿么？”
程琴香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很能理解。”
“那如果我们家根本不同意你和舒桦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章舒杨的这个问题，也是程琴香近来一直思之甚多的问题。他自己自然也知道，先不说章家的家室背景，就是对于普通的寻常之家，自己的情况也不是能让人轻易接受的。
“婚姻关系着的不仅是两个人，还是两个家庭的生活质量。如果得不到双方家庭的肯定，我们不会强行在一起。”程琴香虽是满脸痛苦，却仍是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那你会跟舒桦分手——是这个意思吗？”章舒杨追问道。
“不会”。程琴香却又摇了摇头，“除非舒桦自己提出要跟我分手。”
这下，章舒杨就不明白程琴香的心思了。既不强行在一起结婚、却又不分手，难不成，就这么干耗下去？
程琴香也看出了章舒杨心头的疑虑，他解释着，“我依然会带着对舒桦的爱，陪伴她，照顾她，一直到她厌倦了我、或是实在太疲惫而不得不离开我……但是，她的离开并不会影响我对她的感情。”
他的这番说辞让章舒杨有点无可奈何。坦白而言，章舒杨这三十多年来的人生也算是阅人无数，他见过见异思迁的水性杨花之流、也遇到过孤注一掷的为爱疯狂一族，可程琴香这样的男人却有点超脱了他的想象。
“程老师，抛开我的身份立场不说，单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我要是你，这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需要一个人，就一定会紧紧抓住她不放，不是么？”章舒杨表情中有些尴尬的意味。
程琴香悠然一笑，“那说明你还年轻，没有太多的顾虑和外界的干扰。可能年龄越大就会越觉得，爱一个人不单是为了自己快乐、也要理解和尊重她的快乐，以及她背后那个养她、疼她二十几年的家庭。”
章舒杨抿嘴一笑，未作评价。也是这个时候，他方才能稍稍理解了妹妹之所以迷恋眼前这个男人的原因——看似云淡风轻的程琴香，实则有着四两拨千斤的功力。
二人又攀谈了一会儿，直到得知程琴香下面还要赶回学校上课，他们方才结束了今天这个匆忙而简短的会面。
看着程琴香离开，章舒杨特意起身相送，出于一种敬畏而又尊重的心情。
只是，门刚打开，程书香突然抱着一堆文件出现在了门口。
“哥……”见到程琴香，程书香自然甚为惊讶，惊讶程度绝对要大于数月前她在这里碰上程画香的时候。
“书香？”程琴香也满脸好奇。
章舒杨看着眼前这两人，喃喃自语，“程琴香、程书香、程画香……按照这个规律，你们可别告诉我，你俩是兄妹……”
程书香肯定得点了点头，“是啊，章总，这位是我大哥，程琴香。”
果真如此！章舒杨摇着头，无奈得笑着。
怪不得，初见程琴香，他便觉得此人甚为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原来，是眉宇间跟程书香的那分相似给了他这样的错觉。
怪不得，他总觉得，程琴香身上有着跟程书香如出一辙的气质，如今知道俩人是亲兄妹，他倒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
“书香，你大哥还要赶回学校上课，就让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你心里的疑问吧。”章舒杨笑着看向程书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