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外面的风雨声很大,今夜的雨声里莫名夹杂了一些不好的声音...似鬼魂哭嚎,还是连连怨声,反正是听得让人很不舒服的声音。樊樱婳也为了不耽搁令狐休息,带着一双浮肿泛红的双眼回了殷琛墨那一边。
君念珠气不过又打不过,只好带着一肚子不甘和怒火和一帮仙臣率先擅自赶回仙界,或许是为了提早告人一状,将他一棋。
“樊姑娘,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去歇息了,今日恐怕再没有人会打扰到殷宫主的。”游子琴看起来也耗尽精力。
樊樱婳和可可就在房内守着。樊樱婳在殷琛墨的床前撑着头,叹了一口气,明明很困却想要打起精神。她忍不住的用手去轻轻触了触殷琛墨那妖变时可怖的右脸,那画面太深刻了,她能看着一张消瘦苍白的脸就仿佛看到当时满是刀痕和烂簸的模样。
忽然殷琛墨睁开了双眼,眼睛里有朦胧的泪水,像是做了一个噩梦醒来的孩子,下意识的醒来时握紧了最近的东西。樊樱婳的手指正好在停留在他的右脸上,樊樱婳立马将手一缩,却被还是被他的手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苍白干涸的嘴唇半张,哈着气。眼睛凌乱的游移,像是在努力思考着发生过的事情。樊樱婳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并观察着。
是的,那双眼睛是他的,是澄澈的,并不是之前那般混沌的,眼睛虽然肿泡却没有那样深和大面积的墨晕。他凝望着樊樱婳的眼睛,微皱着眉头,想开口询问什么,樊樱婳这次却没有冲他高声又开心的喊着“墨哥哥”,甚至也没有微笑,她的表情很僵硬,眼睛肿而泛红,应是哭过。
“我......”殷琛墨忍不住开口了,他的眼神里竟有隐隐一丝无辜,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神奇。
樊樱婳还是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此时自己应该说什么。到底是多么沉痛的打击换来这次她的缄默。殷琛墨把她的手腕抓得更紧了,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像是自己被搁置了一样。
“我知道了。”殷琛墨手一松,语气拖得很长,带着一丝歉意,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房内,若不是门开了,听到了外面的下雨声,会还以为这里没有人出去。
外面雨瓢泼的下着,他跑进长安皇宫一近处的花园里。静默的被雨淋湿,这一次没有人管他。他刚起了一丝波澜后,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唯一能看出来的情绪就是他皱着眉头。
“殷琛墨,你这个孽障。‘’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从四周的一处乍然传出,人还未到,声音倒能听出几分她的性格,字字如恨不得把口中提到的人嚼碎。
殷琛墨颤抖了一下,豁然弹剑,未用手拔剑也一样瞬间移到了那个人的身边,用剑刃抵在了那个人的脖子跟前。
那个女人周围的侍女吓得往后一跳,有三个惊得逃跑,只有两个留在原地,只是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那个女人给了留下的那两个四侍女一个眼神,顺着眼神说了一句:“你们知道该怎么办,要怪就怪她们耳朵和眼睛这时候不该带着来。你们,也给我滚开。”
殷琛墨不知为何见到这人情绪很是浮动,锐利眦目,还带着几分憎恶的盯着这个女人。那女人锦衣华袍,穿的是黄色的皇家服饰,上面绣着的是五颜六色牡丹,头上斜着用宝石镶刻的凤凰,画着红浓妆,一双丹凤眼。
那女人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看来这个宫里人不怎么简单。
“杀得了我一次,就没有第二次。”那女人淡然吞吐道。
“我这次只是为了好心提醒你,轩辕公子,哈哈...哈。”她一阵嘲笑。不知为何,殷琛墨见这女人如此羞辱自己却没有取她性命,相反,他整个手微微的颤抖着。
“为师这张脸好看吗,嗯?拜你所赐,那身体坏了,我也只好找了个官家借了借一漂亮姑娘的脸。”她一脸笑容,荡如春风,用长而贴了金饰银石的手指甲轻轻滑了滑自己的右脸颊,“哪像你,妖变的时候又丑又吓人,那才是你本来的面目吧。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窝藏在一张不为任何事所动的冰面下,想要什么不肯说,用仇恨的酒把自己灌成这副鬼模样,可怜呢。”
“呵,还有谁比你离姑像鬼。”殷琛墨冷笑。
“徒儿,你看我现在脸色红润,哪里像鬼了,我可不像你,整日与一群死灵待在一块,就算不是鬼也得寂寞得成了鬼了。自从你杀了我一次过后,我便再也没有炼灵的能力了,哎哎,都怪你的昃夜剑。也正因为如此,为师学会了借刀杀人,哈哈,我送你的相逢礼——那只可爱的小牛,你可满意?”
殷琛墨嘴唇紧咬,渗出一点血来。
“那牛是当师傅的,从北边的大草原,用巫符和千颗人头和牲口的脑中血培育的呢,它每天在药缸里洗澡可乖了。它的脑子可比你这个小滑头简单多了,除了破坏什么都不会,加上当师傅的给他喂了一个小糕点,它就更凶猛啦,那个小糕点——是震壤珠呢。”
那十六方神器中的震壤珠!果然那牛头,绝非想象中的怪物那么简单。
“琛儿啊琛儿,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喜欢为师的小礼物么?那么贵重的礼物,却还是给你三两下给毁了。果然是学了我真传的灵尊。我教会了你一切,你却反手杀我,果然狼小时候跟狗一样近人,一长大就会狠狠扑过来。”
“别叫我琛儿,那是我娘叫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昃夜剑收入鞘,他转身欲走。
“老子话还给你这个臭小子说完!哈,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有一个杀手,他每次发了疯就会一边杀人,事后又会去数地上的人头,然后又去救和帮助杀过的人同等人数的人。你说这个杀手何必这样可怜兮兮的自我安慰呢?真以为恩怨能两相抵吗?受恩的人会心存感激,但怨恨的人一样不会停止怨恨!我的好徒儿,你迟早得下地狱的,就跟为师一样。”
殷琛墨开口:“你来这人界的皇宫一定是有何目的吧。”
“才不是呢,我想体验一下作为一个人的生活,被冥界作为一个放逐者放逐了这么多年,我又不干扰你的大计,有何不妥?”
原来这个女人来自人、仙、魔、妖界外的冥界,就像百年前魔界那个不明来历的司昭音一样。殷琛墨之所以会炼灵、招灵,使用唤灵钟,都是这个冥界的放逐者教给他的,怪不得这天下除了殷琛墨竟无一人懂这灵道。这灵道...本来就是很邪门的东西,把那些无法下阴的孤魂野鬼和被囚禁于各个地方的亡灵纳为己用。
“师傅开心就好。”殷琛墨应答道,语气冷冷,没有作为徒弟替师傅高兴的语调。
“跟着你那小姑娘,就是你童年时那村寨里樊家的孩子吧?没想到你们还真有缘啊,竟然长大了还能遇到。要不是她娘带着她早搬了家,不然也是你的剑下野鬼洛,咯还不知道你发疯时屠了她生活过的小村子吧!说到你的童年,你还真该感谢我,是我给你了一个美好的童年,与鸡鸭鸟鱼相伴呐。是我从屏障里连着昃夜剑一起打破捞出来的,要不是我,你恐怕还得封个三四百年呢。然后为师托给了那姓殷的村舍人家,他们告诉你你是亲戚家的孩子,前些日子患了瘟疫给病死了,你把自己经历过的事全都忘干净了,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个山野孩头而已,真傻呀,哈!”
“别说得这么好听,你不过是把烫手的洋芋先给别人试试手。”
“是啊,师傅我发现自己并不能用你的昃夜剑,你的剑像是一开始就通了灵似的,我一碰,它就要伤我。”
“我很奇怪,为什么你还一直保持着‘殷’的姓氏呢?你失去养父母后,一直跟着为师的,为师教给你了那么多,我也算你半个娘了吧,你为何不肯跟我姓呢?”那女人眼睛一转,“诶,对哦,为师连名字都没有,哪来的姓氏。看来我真是当放逐者当糊涂了。话又说回来了,你姓殷,莫非是对你的养父母念念不忘?别忘了哦,是你杀的他们呢。”
“他们不被我杀,就会被你杀。”
那女人样子像是思索了一下:“这倒是......”接着又说,”我可爱的琛儿,你现在可谓四面树敌哦,要小心哦。”她锦绣一拂,离去。
雨声继续在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