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妖魔,而是人与人之间所怀有的心机。
不管到哪里,最荒芜的都是人心。
生与死原来都是如此简单的一瞬,看似漫长却不过是一盏灯灭的时间。
难道真的甘心就此天人永隔、再无瓜葛?
天色处于黑与白得交接时分,等此时的深夜过了就是晨曦。
“青儿,我已经喂他吃了好几粒千丹鼎所炼制的解药了,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他仍是无任何反应,想必是醒不过来了。”她抿了抿嘴,涩口的说道:“看你这个样子我也很难受。为师这十几年来没见你为他人哭过。“王宗主意味深长的感叹道,她心底也酸楚非常,却又无可奈何。
王永青睁着眼睛哭泣的样子如同沾水的蔷薇,挺拔着腰杆一声不吭的落泪,真是份让人心疼的倔强。她表情自然,眼眸里看不到一丝光彩,沉默得比平日更甚,恰似吸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如同一具漂亮的外壳。她忽然间再也按捺不住心底汹涌袭来的寒潮,忽然双手捂住脸颊开始抽咽,那哭声凄凉如秋天的凉月、冬天的落雪声…那哭声凄绝得就像是稍纵即逝的温暖。触手可得,却偏偏不得。她自尊心强到不愿别人看到她无助脆弱的一面,哪怕是她亲如生母的师傅也不例外。
“若不是因为有那光珠,他早就死无全尸了,就连你也必定和他共赴黄泉。其实那光珠比一般的夜明珠还要明亮外,还有个作用就是定位,让我清楚你的位置。多亏那光珠我才能及时赶到啊。“”哭吧,如果眼泪能让你好受些的话。“王宗主淡淡道。
王永青抬头一望师傅,那光珠是师傅送给弟子的随身佩戴之物,原来她每次偷偷溜出去师傅都是知道的啊…只是没有说明罢了。原来最傻的是自己啊。
她的泪水迸流不息洒落在萧瑟的风里,又在地上扩散,扩散。不似那些闺阁小姐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她的泪水来得如同席卷的暴风雨,无人可阻,来势汹汹,催枝残柳!
原来这世上倔强的女子都是这样哭泣的。
“就算是千丹鼎也没有能力让人死而复生。“王宗柱忽然从凳上而起准备走出这间房间。”我得去看看蓉儿,她此时与你的心情不相上下。哎,真是两个让人操心的孩子。我就不该收子凡那个孩子,真是作孽。“她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留下一片寂静的四周,寂静得听不到人的心跳声。
王永青趴在满是血的床头。床上白色的被褥已经被血侵染得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腥楚的红像是心底刺痛的朱砂,而床上的人苍白如纸,血将他整件青衣浸得偏近墨色,而他的容颜仍是那样得无双、清秀如山山水水。
“子凡,子凡…你快起来啊。“她声音嘶哑的轻轻在他耳边说道。”是不是等天亮了你就会睡醒了?“她看着窗外由墨转深蓝的天空有些思绪有片刻的呆滞。昨日:崆峒山、光珠、山洞、白蟒。一切都那样的历历在目,她又想起了那条白蟒嗜血期待的眼神…
她静静的陪在他身侧沉默了良久,道:“若是你醒来,我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对你凶巴巴的,什么都依你。子凡,一定要醒来啊…“
此刻,王丽蓉那边——
震耳欲聋的哭声震荡在整个房间。
“丽蓉!局势不可逆,你从小也不是个和永青一样死心眼的人,相信你能早日放下。看到你这般,为师也是痛入心里。”王宗主按住心脏的位置,抬头深叹一口气。“百药宗的女人不需要眼泪,无谓的眼泪不值钱。”
王丽蓉梗咽的支支吾吾道:“如果不是因为师姐非要大费周章的跑到悬崖下那种地方去找白蛇,子凡他就不会躺在那里了!我看到子凡的时候他流了好多血…流了好多血…“她忽然眼神锋利如刀剜道:”一定…一定是王永青那个女人故意害他死的!她那样厌恶他如何容得下他!?“
“青儿,很多事并非你看到的表面那样。有时候表象也会张开双翅包裹心里所想,你懂吗?”王宗主悟透世事之人,很多事情她都一目了然。
“不,师傅,我不相信!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师姐!”说完此话的王丽蓉哭得越发的大声,她坐在地上靠着墙角抱着双腿哭得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她!“她字字铿锵有力,眼神狠绝,是她不曾有过的神态。
“多说无益,蓉儿,不要胡思乱想了去好好睡一觉吧。“王宗主也随之离开了,她心底顿时泄了口气,不是悲伤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个小子终究还是死了,不过这样也好。
王丽蓉的眼睛已然红肿,泪腺全线崩溃,她握紧了拳头:“王永青,我再也不会顺你的意。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不如你,我也什么都让给你,而我唯一想要的东西你也要毁掉,为什么?我和你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你指挥的小丫头了。你欠我的,我要悉数拿回!“
“子凡,子凡……我会为你报仇的。“
王永青手背划过着任子凡僵硬、冰冷如石的瘦弱身躯,从肩头直到手腕,她不甘心的尝试着去探测任子凡再也不回来的脉搏。脉搏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如同黑夜里的一颗颗不留一句的隐在云里。这世上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突如其来的静,这样的平静只会让人觉得不安而恐惧。
但……忽然——
他的脉搏似乎…似乎跳动了一下!
这该不可能是幻觉吧!
王永青心头一惊,双眼瞪大,惊讶无比。她赶忙用耳朵贴近他的脉搏,可他的脉搏又没了任何响动。或许是自己悲痛过度产生的幻觉吧……
子凡,你刚才是否在提醒我振作起来呢?
王永青已将满床沾血的被褥换得崭新,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床沿。
“永青,你不可能永远将他的尸骨留在这里。”王宗主一副要将任子凡尸骨带走的样子,王永青吓得将任子凡的尸骨紧紧勒住不肯松开。
“松开,青儿。“王宗主一反平日的严厉苛刻忽然语气温和如慈母,王永青却丝毫未闻的只顾着抱着她怀里的任子凡,如同抱着一个她最重要的东西,那个最重要的东西胜过了她梦寐以求的掌门之位。王宗主脸色一变,命令道:”孽徒,松开!“
“不…师傅,子凡他还没有死,昨晨我听见了他霎那的脉搏声。”王永青微笑着,眼泪不断如清泉溢出,她的表情是那样的痴迷,静静沉迷于那如韶光一现的脉搏声。
她宁愿去相信幻觉,也不愿去相信他去世的事实。
“王永青,你疯了?你说一个死人有脉搏声?“王宗主却不管不顾的语气冰冷,使劲扯着王永青禁锢着任子凡的双手,而王永青的双手却像铁索一样怎么拉也拉不开。她作为师尊是不可能连自己徒弟都奈何不了的,那只能说明一点,她的乖徒儿正在用她的毕生修为保护她怀里的人!她竟然为了这个入宗内不过两年的书生堕落成这般地步,简直是不可理喻!
“那你抱着好了,反正他是不会醒的。”王宗主决绝的离开了,后摇摇头又叹息。
“子凡,两天了,你睡得为什么这么沉呢?”王永青的头抵着任子凡的肩头,享受着虚幻的暖热,她想象着他的心跳仍是跳动的、他的脉搏仍是温热的。她独自沉溺着,她愿意继续沉溺,不管东西。
就在这时…王永青听到他僵硬的脖颈动脉处传来微弱的脉搏之声…
玄机说不透,真真与假假堪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