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斯从欢迎宴会上回到房间已经是凌晨两点。按照惯例,每名重要军团前来第四舰队任职的时候都会在全舰队举办一次欢迎宴会,几乎所有的中高级官员都会参加。宴会在四楼的餐厅举行,各式各样的餐点铺满了数张长桌,酒水饮料在彼此之间觥筹交错。
当乔纳斯跟随克莱尔进入餐厅的时候,高昂的音乐瞬间响起,然后各军官按照军衔从低到高分列两边。乔纳斯依次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来到餐厅的最里面,面对第四舰队最高指挥官奥科特上将以及他的下属们。
史密斯。奥科特上将是一个精神矍铄的五十多岁老人,须发斑白,但穿着军装的他依然站立如松。当乔纳斯与他握手的时候,能感觉到其右手强劲有力。奥科特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危险,但每次他总能化险为夷,因此他赢得了一个称号叫做不死鸟将军。
也许这正是让他来做第四舰队总指挥的原因,乔纳斯想。
之后是奥科特上将的副官——肯特。奥尼尔,他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蓄着短须,相比上将而言其看上去更严肃。不少人在暗地里都怕他,因为他处罚毫不留情,但又有更多人尊敬他,因为他绝对赏罚分明。
然后是各位参谋、战机飞行员代表等。在那里乔纳斯还看到了达夫尼斯中尉。乔纳斯原以为此人会趁机找他麻烦,但中尉这次很老实地与他握手,力度不大也不小。实际上乔纳斯对此还有点小失望,他还有点期待让这个蠢笨的大个子一点颜色瞧瞧呢!
宴会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乔纳斯不断地与人交流。大家都对这位年轻英俊的海军将领非常好奇。乔纳斯礼貌得体地一一与人应对,其潇洒的风度吸引了众多年轻女性的目光,甚至有好几位胆大的女性凑上前来暗示她们愿与之共度良宵的心愿,但乔纳斯一一礼貌但坚定地拒绝了。
回到房间之后,乔纳斯只觉得筋疲力尽,政治——这种人类一向热衷的游戏让其倍感厌恶,无论是在哪里,在官场、在商场、在企业、甚至在军队里都会存在。乔纳斯对此深表厌恶,也一点都不后悔拒绝众多美女的陪伴。在他看来,她们过于肤浅,并不真正知晓爱的真实含义,也早已忘却性这个爱的衍生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在这方面,乔纳斯一直对此保持一种近乎让人难以接受的洁癖。
眼下,乔纳斯淋浴之后,觉得难以入眠,于是他决定换上一套舒适的休闲装出去散散步。在舱房之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笔直延伸数十米,两边都是舱房,然后往右延展到窗户边上形成一片观景台,宽约四米的走道上靠窗摆着一排双人桌椅,另一边则摆放着自动饮料机和售货机,人们可以坐在桌旁一边喝咖啡一边观赏窗外的宇宙美景。
透过舷窗望去,空间站的下方是一颗行星,荒无人烟,致命的风暴在星球表面肆虐,看上去像被搅浑的咖啡。这种星球没有居住的环境,也没有开采的价值,鲜为人知,因此被选作联邦第四舰队的主基地。然而这幅景象却异常地美,荒芜的星球在无尽的黑暗中被映衬出来,恒星的光芒从很远的地方照射而来,像是天堂里传来的圣光。群星闪烁,舰艇在虚空中穿梭……
乔纳斯买了一杯卡布奇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心绪飘到一个月之前。
RTX-23监狱空间站处于RTX-23矿业行星的上空,这里是处于联邦边境的荒芜之所。行星上环境极其恶劣,没有人愿意前往,但其产出稀有的类晶体,因此这个地方就成了关押犯人的绝佳场所。平时犯人关押在空间站里,而他们还必须定期前往危险重重的行星表面进行没有自由人愿意从事的采矿工作。这些正符合联邦所倡导的“物尽其用”的理念。
在RTX-23的重犯区,有一片单人牢房,关押在这里的要么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要么就是联邦想要雪藏起来的不可见人的人物。
乔纳斯就是后者之一。
乔纳斯所在的牢房是L4-24号,代表第4层的第24个牢房,处于一条走廊的最尽头。这条走廊只有一边是牢房,均采用最为先进的合金钢制作,门是全自动的,可以抵抗一个标准火箭炮的直接轰击。每个牢房之间都完全隔音,一个牢房里的犯人在门关闭的情况下是无法听到旁边牢房里的动静的,这样就确保了犯人不会互相交流,毕竟“这是一群可怕的杂种”,据监狱长所说。天晓得如果这帮罪犯串通起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
平时这里除了每天前来送餐的看守,没人会来到这里,但今天这个惯例被打破了。午饭过后,乔纳斯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一本翻开的《物种起源》正反过来放在他的双腿上,而放在床边写字台上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新闻网页,上面的头条是“卧龙帝国将在两月后派遣特使前来参加三边和平会谈”,然后在其大篇幅的报道右下角,有一个小框里显示一个标题:“联邦海军正准备重建第四舰队,众多民众高呼反对”。
突然间,房间里的蜂鸣器响了起来,这说明这个牢房的犯人有访客来了。乔纳斯好奇地坐起身来,自从乔纳斯来到这里之后,已经有好久没来人了。他想了想,应该有二十三个月了吧。在这段时间里,乔纳斯只有一台电脑相伴。感谢上帝,监狱方还额外开恩给了他限制访问外网的权限。
由于房屋完全隔音,乔纳斯只能在有人走到房门前才知晓来客已经到来。房门上有扇结实的玻璃窗,一个守卫往里看了看,然后打开了门。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乔纳斯立刻把他认了出来。他不禁楞了一下。
“你好,乔纳斯。”那个男人随意地拉过一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虚伪得让人恶心。
“我知道你是谁。”乔纳斯说。他把身体往后挪了挪,将背靠在墙上,然后把放在腿上的书丢到一边。之后他转过头来,淡棕色的瞳孔盯着来人说道:“沃伦?厄尔,联邦参议员,管辖着密苏里等三个洲。有趣,实在太有趣了。联邦把像你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到底想要找我做什么?你就直说吧,我讨厌你们政治那一套!”
参议员咧开嘴笑了笑,他转头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内容,于是走过去坐到电脑前打开那个卧龙帝国派遣特使的新闻,屏幕上立刻出现一个亚洲男人的脸。此人正值壮年,面容坚毅而睿智,穿着金色的龙袍,头戴一顶镶嵌珍珠、碧玺、玛瑙等珠宝的黄金皇冠,在灯光下煜煜生辉。
“卧龙帝国皇帝陈安林,四十八岁,拥有国际认可的经济学博士和医学博士双学位,在其三十五岁时正式登基成为卧龙帝国的皇帝。”参议员介绍说。
乔纳斯耸了耸肩,示意这些他都知道。陈安林是一个传奇人物,早在其登基成为皇帝之前就以其医手仁心的态度和妙手回春的能力享誉全宇宙。其一直奔波在各个贫穷的星球之间,给他们带去免费的医疗服务。他手下有一个出名的医生慈善团体,名为“卧龙庄”,会不定期派遣医疗救助队前往各个需要帮助的星球,无论是在卧龙帝国境内还是在国外。陈安林登基之后,他无暇再管辖卧龙庄,因此将其转交给他的学生李仙尹管理,即使如此,卧龙庄的理念和行动一直没有改变过,总是以慈善为主要事业。在陈安林即位之后,他大刀阔斧地改革经济和政治体制,通过一系列强有力的手段大幅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同时遏制了帝国内部不断蔓延的腐败现象。这些举措让他深受老百姓爱戴,但也招惹了无数敌人。
“陈安林此次前来是为了联邦、卧龙帝国和第四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三方和平会谈。”沃伦说道,“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事情对联邦而言有多重要。”
乔纳斯点点头。
沃伦继续说道:“联邦和第四帝国之间边境线的小规模冲突已经持续了三年,虽然都是小规模冲突,但三年来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人员和物资损失。联邦国内反战的呼声愈演愈烈,而第四帝国境内质疑和反对凯撒的大臣人数也在逐渐增多。这样下去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而引起大战的后果更是难以想象。因此这次会谈必须成功!”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激动起来,然后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又回复了原先的平静:“出于安全和国际礼仪的考虑,总统决定派出一支小规模舰队深入卧龙帝国境内迎接帝国特使。这支舰队规模必须足够小,但又要有足够的能力去确保护送使命的完成。”
“所以你们在选拔人手。”乔纳斯说,“但是你们并不能确保舰队里每个人都会忠诚于这个计划。所以你们需要一个忠诚的人来做你们的眼线,同时这个忠诚之人还需要有足够的能力来随机应变,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沃伦干脆地回答道,“我们知道你的来历,但我们更知道你的能力。实际上,我们还知道你抱有仁慈之心。”他无视乔纳斯发出的笑声继续道,“当然,相对的,我们会提供给你丰厚的回报。我们会给你一个干净的来历,一个体面的职业,一个光辉的前景。你将作为一名舰长在新建的舰队里供职,之后你的职业发展全靠你自己。只要你同意,那么你和联邦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当然你也会重获自由和新生。但是,你知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会发生什么。”他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包里拿出几张纸交到乔纳斯面前,再把一支钢笔放在纸上。
“选择承担责任然后重获自由,或者拒绝馈赠并老死在牢房里。选择吧,乔纳斯!”
乔纳斯看了看摆在面前的纸说道:“你们要组建的是哪个舰队?”
“第四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