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是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的？尚儿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她只记得自己落水之后呛了几口水，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死老头，你府里的这些女婢一个个倒是很标致，若是王爷不喜欢，赏赐给我们也是一桩美事。”鞭打老人的端木士兵突然淫笑起来，背对着尚儿的身子剧烈的抖动着，尚儿心中一阵恶心，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
可是，环顾四周，尽是老弱妇孺，她自己也受了重伤，听风剑亦不知去向，如今的她，只能静候时机。
不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几匹精良的战马蓦地进入尚儿的视线，最前面的赤血马上，一男子身着金色铠甲，一身的贵气，如鹰冷冽锐利的眸子冷冷的扫过众人，薄唇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修长的身子傲然于马背之上。
“王……王爷。”鞭打老人的士兵急忙跑了过去，跪在端木靖轩面前。
王爷？端木靖轩？
尚儿心头一凛，一股冷风扑打着后背，拨开凌乱的发丝死死的盯着马背上金光闪烁的那个男人。
双眸猛然盯住马背上的人，是他？自己夜探端木靖轩营帐遇到的那个男人？
他是端木靖轩？怎么会？
尚儿只觉呼吸困难，仿似面前的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那夜，他不是说自己叫什么莫烨吗？如果知道他是端木靖轩的话，自己早就一刀杀了他，岂会留他的狗命到现在？
尚儿懊悔的闭上了眼睛，眼前却不断晃过端木靖轩那日在营帐内对她投怀送抱的场景。
“女婢全都带回营帐，男丁就地杀了，扔进衡水。”
马上的端木靖轩环顾四周，毫无情感的声音响起，平静的面容看不到丝毫的波澜，只一句话，林府四百多名男丁就此没了生的权利。
一时间，哀号声阵阵，男丁们瞪着腥红的眼眸愤怒的看着端木靖轩。尚儿心头怒吼中烧，她是幽州的守城将领，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幽州的子民无辜惨死。
“你这个屠夫！你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都不放过！”
“端木屠夫！你会遭到老天的报应的！”
不等尚儿开口，躺在地上的林老爷突然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对着端木靖轩破口大骂。
“呲！”一柄闪着寒光的长矛瞬间刺入了林老爷的身体，老人瞪着眼睛不甘的瞪着端木靖轩，身子在地上剧烈的抽，搐着。
尚儿心头一颤，一股热流堵在心口，冷风吹醒她混沌的大脑，她知道，眼下的自己若是开口，便是跟林老爷一样的下场。
衡水边成为端木靖轩无情的屠场，被绑在一起的男丁，毫无还击之力，生生的被端木靖轩的手下砍死或者刺死，尚儿身边的女婢们个个瑟缩着身子，闭上眼睛不敢看眼前的一幕。
端木靖轩冷冷的扫视四百具尸体，好似在看四百株杂草，沉静冷冽的眼神缓缓的移到女婢这里。
驱马慢慢靠近女婢，端木靖轩冷眸打量着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女婢们。
蓦地，一双清透幽冷的眼神进入了他的视线，那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他，没有一丝的畏惧和躲闪，他的身子无端被她所吸引，想要靠近她探个究竟。
“该死！丑八怪！”
待靠近了看到尚儿脸上满布的血渍和泥巴时，端木靖轩忍不住冷哼一声，根本不想再看这个女人第二眼，一把拽过身边护卫的长矛，直直的刺向尚儿的胸前。
“啊！”尚儿痛呼出声，紧咬下唇，身子却纹丝不动，傲然的看着长矛刺进自己的身子，插在锁骨之下。
那个屠夫男人是故意这么做的吧！不让长矛准确的刺进自己的胸膛，一下结束自己的性命，而是故意这样折磨自己。
痛，瞬间侵入骨髓之中，尚儿额头鼻尖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抬头迎上那双冷傲无情的眼眸，尚儿明白，若这长矛生生的的拔出，那么此刻虚弱的自己必死无疑，可是她还不能死，直觉告诉自己，她对生，有一种莫名的渴望。
凭着顽强的意志，尚儿在周围女婢一片惊呼声中双手紧紧的抓住那长矛冰冷的缨枪，一抹揪心的笑无声的渗入端木靖轩心中。
心底某处，蓦然被击中一般，端木靖轩静静的看着这个脸上糊满了泥巴血渍，浑身上下破烂麻衣的女人，他讨厌丑陋的女人，更讨厌一双眼睛毫不畏惧的直视他的女人。
这个女人有一双比天上星辰还要璀璨明亮的眼眸，一瞬间，让他莫名的失神。
像是在跟自己赌气一般，端木靖轩不许自己沉沦在那样一个丑陋的女人眼里，即使她的眸清若山泉、明若星辰。
右手兀的用力，端木靖轩旋转着长矛，搅烂皮肉的呲呲声，掀起一阵蚀骨的痛，这痛，让尚儿几乎晕厥，苍白的唇被牙齿咬出丝丝鲜血。
这彻骨的痛，彻骨的恨，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眼前这个屠夫一般的男人。
就着端木敬轩的力气，尚儿在长矛拔出的时候，悄悄的点了自己胸前的穴位止血，长矛拔出，血光飞溅，一片血红迷蒙了端木靖轩的双眼，他根本没注意到尚儿手上的小动作。
四目交织，那双眸，终于让他满意的失了神采，娇弱的身子也跟着缓缓倒下。
“回营！”端木靖轩扔掉长矛，声音有些沙哑，策马转身，背对着她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竟不断闪现她的样子，面对他刺过去的长矛不躲不闪，还死死的抓住自己的长矛，这个女人，简直该死！
一阵阵抽痛席卷而来，尚儿躺在冰冷的地上，右手无力的捂着自己受伤的地方，一双星眸紧紧的盯住不远处端木靖轩即将离开的背影。
哼！尚儿忍不住冷笑一声，一个自负残忍的屠夫男人，我寇尚儿留得今日一条命，迟早有一天要将你碎尸万段！
一抹嘲讽冷冽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马背上那个修长残忍的背影。
感受到背后似有一道异样的光芒射来，端木靖轩忍不住回头，他竟好想再看一眼那个倒下的女人，孤冷的心，莫名的就被她独特的气质所牵引。
回头凝望，却见她已经双眸紧闭，身上沾满了泥土和杂草，娇小的身子依旧躺在地上，似是没了生的气息。
使劲抽打着马鞭，端木靖轩策马远去，想将刚才的一切抛于脑后，却发现自己好似是中了毒一般，满脑子都是那个丑陋倔强的女人。
端木士兵将林府四百名男丁的尸体悉数抛入衡水，激流的衡水卷着四百具尚有温热的身子缓缓沉底，而林老爷的尸体则是最后被扔进的衡水，岸上，林府的丫鬟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失声，尚儿感受着周遭悲痛欲绝的气氛，心，仿似被刀剜过一样。
“哭什么哭！你们这些小贱人！”
“再哭！就把你全都杀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端木士兵手里拿着皮鞭，不耐烦的抽打着嘤嘤哭泣的女婢们，女婢们瑟缩着身子强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压抑的哭声让人窒息。
“带走！凡是有口气的全都带走！”
几十个端木士兵押着近四百个女婢往端木靖轩营中而去，尚儿如一片飘落在地上的枯叶一般，无人问津。
她被划入了那种没气的一类，没有人管，没有人理会，一个个女婢跨过她的身子被士兵鞭打着往前走，她们自身难保，谁还能救得了她。
尚儿微睁开眼眸，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女婢，她知道她要被抛下了，等着女婢全都消失在这里的时候，她就会被端木士兵无情的扔进衡水里，就像那些男丁一样。
冥冥中，求生的欲望让尚儿使劲了全身的力气，蓦地抓住了身边经过的人，沾满污泥的小手死死的抓住那人的衣襟，燃着生存欲望的火热眼神凝视着那个停下脚步的女婢。
“你能帮我一下吗？我不会拖累你的！只要你扶我站起来，我……我可以自己走！”
尚儿用尽全身的力气说着，一手捂着自己受伤的锁骨，一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襟，清晨的曙光投照在她和那个女婢的身上，尚儿看到自己面前的她身形修长高挑，逆着光，虽看不清她的模样，却能感觉她身上传递来的丝丝温暖。
仿似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等待，头顶的那个她，始终一言不发，柔光照在她的身上，凭空镶嵌了一圈温暖的光圈。
蓦地，她伸出一只手轻柔的搀扶起她，将她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一步一步，轻轻的走着。
尚儿心中一松，抹一把脸上的汗水血渍，扭头看着这个沉默不语的救命恩人，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似拢了一层雾气的迷离眼眸，她很高，也很消瘦，自己才到她的肩膀，她的脸上虽然也沾染了些许污泥，可是皮肤却好得很，白滑细腻，透着柔和的光。
明明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可身上却有一种不能遮挡的高贵气质。
“谢谢你。”尚儿气若游丝的说着，脑袋无力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上有一种好闻的香气，不似普通的香粉那么冲鼻，淡淡的，轻轻的，好似三月的风儿裹着泥土的清香拂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