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坠落的地方,就是我的心脏。
佛祖曾经说过,四大皆空方可成佛。
我不能。
我易怒,计较,暴躁,还在心底里埋了那个叫做仇恨的东西。
所以,我永远不能。
我是卓烈,17岁,四川人。
通常每个学期班会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都会含笑介绍说:“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是工人。他们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是笑着的,也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是沉浸于幸福,那是对自己的嘲笑。
自12岁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学着掩饰和撒谎,从最开始的吞吞吐吐到现在的随口拈来,并且附带光辉的幸福的笑。我表演的不可谓不好,所以我成功的从初中一路骗到了高中。
这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
我扛着昨晚已经整理好的行李准备出门。客厅里,卓不凡如往常一样,斜躺在地板上,周围歪满了空酒瓶。他眼睛闭着还在沉睡,眉头皱的很深。我厌恶的别过了脸。
卓不凡,法律关系上我该称他为父亲,不必怀疑,血缘关系上也是。卓不凡曾是一个温柔爱笑的男人,至少以前是。确切的说,是吴楠还活着的时候是。他会对着吴楠笑,发自真心的那种。顺带着他也会对我笑,用他浅浅坚硬的胡茬蹭我的脸。允许我爬到他肩头,抓住他的双手做飞翔状。我的笑声会充斥着这一座房子。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幸福的。虽然我小,并不能准确的说出那种感觉,但是我知道,那就是。
几分钟后,我还是走进了他的房间里,在乱七八糟的床单里翻出一条旧毛毯拿出来,我没有叫醒他,甚至刻意的敛去了我所发出的声响,将毯子盖在他身上后,才转身离去。他身上有股味道,大抵是酒与呕吐物掺杂着身上的汗味所致,真是令人作呕。
关于酗酒这事,我和卓不凡曾多次争吵。他会骂骂咧咧朝我扔酒瓶子。我会尖声回击他:“卓不凡,吴楠咽气的时候让你照顾的人是我。”他听我提到吴楠,马上就偃旗息鼓。那是他的死穴,百试百灵。我曾用这一句话堵了他五年。
真的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将一个人曾经阳光温柔的人弄成这样。我想了许久也不曾想明白,最终我只能把这原因归结在吴楠身上。
于是,我开始恨吴楠。
即便她已离去。
我也要恨她,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让她永堕地狱。
我说这话的时候,狄秋正在视频那头啃一只冰激凌甜筒。冰凉的一大坨竟然卡在了她的喉咙处,我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脸色快速的发红。然后就是她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我在视频这头笑出了眼泪。
“卓烈,你真恶毒。”这是狄秋咳嗽完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她甚至没有先清理她那乱七八糟的嘴和桌子上的口水。我怀疑她是迫不及待或者蓄谋已久。
可我卓烈是谁,怎么能被人用语言伤害到。于是我迅速回击她:“是啊,是啊。我就是如此恶毒。我何止恶毒,我简直就不是个人。”说完这些话,我依旧维持着笑。
狄秋努了努嘴,很不屑的指着视频里的我说:“装,装,接着装。不是本尊说你,麻烦你下次装的时候,先把你眼睛里的那些液体处理一下,嘴在咧开些,笑容少假一点。或许别人更容易信。哈哈。。”
她说完这些话,倒是真的笑出了眼泪。那些洁白透明的液体挂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我突然发现她竟是如此美丽。像极了雨后清晨盛开的第一株荷花,美丽而洁白,还带着一抹嫣红,如此娇俏。
这话真狠,一下就踩在我的症结上。被人看穿并且拆穿的尴尬的怒火忽的袭来,淹没理智。手才伸出一半,狄秋又讲话了。
“哟,这是怒火中烧的节奏呀,怎么又想摔视频?”
伸出去的手一顿。
就是这一顿,被她看了个清楚。开始换她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哈哈。我就知道,。果然又被我猜中了。我说,卓烈,都这么久了,你怎么就不换换呢?瞧,我都把你摸透了。”
“摸透了”三个字像平地里的一声惊雷,瞬间就炸得我脑子一片凌乱,找不到北了。有无端发生的恐惧感突然笼罩了我,太过恐惧以至于我伸出去关电脑的手都在颤抖。屏幕终于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那张面孔。
我开始思索,我和狄秋的一切。
什么时候认识的呢?我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时间一天天倒回,我终于想到那是在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因为贝安。
贝安是在高二时候认识的,他在一个叫‘部族’的酒吧里当驻唱歌手。倒不是他的歌唱的有多好听,只因为他有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指,当他用它们拨动吉他的时候,格外地好看。注意是格外的好看,我从来没有用这样一个词语去形容过任何东西。除了他的手指。有时这些洁白的指间会夹着一支烟,贝安就着它们有一口没一口的吸,让我迷恋。
那是我第一眼就看上的东西。
该死的迷恋。
第一面后,我就告诉自己,‘为了那双手,也必须得接近他,必须有所行动。’
当我在‘部族’门外打完第六十四个呵欠后,终于看到了背着把吉他的贝安出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我上前拦住了他。挂上一贯淡然的笑容,我朝他伸出手,“你好,贝安。我是卓烈。”
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绕过我走了。我并不尴尬气馁,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他将双手插进了他的裤袋里,我没有见到。我并没有朝着他的背影呐喊或者宣誓自己必要怎样怎样。我有自己的坚持和办法,我只是默默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第二天,我还是在‘部族’门外等他。一样的开场一样的结局。
第三天,在我做完开场白后,他多看了我一眼。
第四天,他开始朝我无奈的笑。
。。
直到第七天,他终于在我开场白之前朝我伸出了手,急急阻止道:“我知道,我知道。小卓同学,有没有人曾告诉你,你太执着了。”
“贝安同学,有没有曾告诉你有句话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谁让你是块石头呢?”
他似被逗乐,俯下头低低的笑。“石头?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小卓同学,我们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