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小平
有一种美需要长期的历练，就像操劳一生的母亲，尽管她已满脸皱纹，骨骼因常年劳动而变形，身材臃肿、皮肤松懈，但她在我们眼中仍是美丽的，因为她是一个如此勤劳的人，也因为她是母亲！
从投保体检表上的身高和体重来看，她可以成为湖人队的后卫。
她患缺铁性贫血，肩膀一高一低，还爱咬指甲。
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也该如此，因为她的形体和面庞已历经六十余年的塑造，这种美丽无法一蹴而就。
满脸的皱纹来之不易，是一条一条积累起来的。唇边那道纹表明她的倔强，它随着每次说“不”而加深。前额上的那些细纹在第一个孩子降生时便神秘地出现了。
现在眼睛有眼镜保护着，可是眼角鱼尾纹却依然可见。这是一双映射人生岁月的成熟的眼睛。这双眼睛放射过自豪的光芒，噙满过悲伤的泪花；生气时闪烁怒火，失眠时布满血丝。当你讲话时，这双眼睛直盯着你要把你看穿。
腰腹堪称经典。丈夫在前线期间，她得从孩子奶奶家抱回困得睁不开眼的孩子，从汽车里拖出一袋袋食品，从地下室里往外搬垃圾，渐渐地腰和腹部变形了。现在动得很少了，腰肢更粗，腹部更大了，全是电冰箱和电视惹的祸。
双下巴是量身定制的，年复一年才长成。有时只有从侧面才能看出它的轮廊，但它确实存在。保养得好的女人没有双下巴，她们用化妆品来掩盖，亦可面部按摩使皮肤绷紧。可是这个双下巴却由来已久了，通宵在椅子上打盹，弯腰织毛衣和祈祷时，它都支撑着不时向下点动的头。
腿部线条仍然好看，步履却比较缓慢。这双腿多次追过公交车，在百货公司站过太长时间，教女儿骑自行车时累得又酸又痛，腿弯处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手吗？一双小手上血管鼓得老高，饱经了水浸、液蘸、色染、门夹、摇拍拧咬和皲裂、疱疹；可是你无法不为多年始终不渝的结婚戒指在无名指上箍的一圈深沟而深深感动。让手指变细，需要时间，而且不只是时间。
前几天，我久久地凝视着母亲说：“妈妈，我以前从未感受到你是如此美丽。”
“干活干的！”她厉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