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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蛇王

蛇王是我童年的伙伴。

蛇王生于捕蛇世家,胆子极大。遇见蛇,我们浑身发毛,他却走过去,不慌不忙,猛捏蛇尾,提至半空,蛇便任他耍弄了。甚至,他还敢把活蛇吞到喉咙,再拔出来。

蛇王的脑瓜不笨,却不思读书。有一回上数学课,他把蛇放在课桌上玩,气得女老师罚他擦了5天黑板。他怀恨在心,偷偷溜进女老师宿舍,把一条无毒蛇放到床上。年轻的女教师晚上睡觉时,吓得哇地一声大叫起来。

之后,蛇王就不上学了,跟他爹捕蛇卖。

我在西安读师范时,探家遇见蛇王。他穿西服打领带,脚上却套着一双沾满泥的解放鞋。他说:“现在富人多了,专挑稀罕的吃。我每两天带着蛇跑上海一趟,票子没少赚。”

我毕业后,在外地教书。前不久,调回家乡。听说蛇王办了个养蛇场,还加工蛇罐头,规模不小,钞票滚滚而来。蛇王更神气了。

更令人刮目相看的是,蛇王捐款50万元给村小学盖了教学楼,一时传为佳话,上了报纸、电视。

我为蛇王高兴:他过去不爱读书,可现在这关心教育,真好啊!

到学校第一天,却听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学校有10多名学生辍学了,都到蛇王那儿去打工了。蛇王上5年级的女儿也被蛇王叫回家了。“那女娃极聪明,成绩很不错,真是可惜了。”教导主任对我说,“你和蛇王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能不能去他家劝劝,让孩子们复学?”

我来到蛇王家。小洋楼的门前立着一条狼狗,对我张大口直叫。蛇王很高兴地把我迎进客厅,说:“咱俩多年不见,喝两杯,好好叙叙”抽了几支烟,喝了几杯茶,蛇王一直向我谈“蛇精”,我一时不知我的话题怎么开口。眼看中午了,蛇王说:“我请你吃蛇宴。”他领着我进了小餐厅。圆桌上十几个菜冒着热气。蛇王一一向我介绍,这叫虎踞龙盘(清蒸蛇肉),这叫银练飞舞(炒蛇肉丝),这叫浪里白条(蛇肉汤)…

一杯接一杯,喝酒。

不一会,我的头就晕乎乎的了。蛇王还一个劲地说:“喝,喝呀!”直喝得两眼发红。

借着酒兴,我先是把他捐资助学的事盛赞一番,接着拐弯抹角地提起他女儿及其他孩子辍学的事。

他猛喝一口酒,喷着酒气:“别…别用这些大话唬我,我是个粗人,可没有那么高觉…觉悟。我讨厌读书。哼,想当年我受老师的那份气,那…些成绩好的被老师宠,那个得意劲,我就窝火。是的,他们不少考上了大学,可那点工资,也真寒碜。我没文化,却盖得起教学楼!他们哪个能盖得起?我捐钱盖楼,就是要…要让他们瞧瞧我的…本事!

“我女儿,是我叫回家的;别的娃儿,可是他们父母托人说情我才要的哩。在我这里干一年,挣的票子比他们的老师两年的工资还多哩。

“你若缺钱花,尽管从我这里拿,兄弟绝不说个不…不字。来,喝呀,喝…”

喝。喝。

喝到最后,我全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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