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刚过,仿佛只一夜之间,那片油菜就全都开花了,金黄金黄的一片。
多少年了,每当走过这片菜地,桂嫂就感到头晕目眩,有要呕吐的感觉,可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黄昏。
一家人几天未进一粒粮,仅有的一点红薯干也吃完了。几个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桂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摸进那片油菜地的。桂嫂的男人去世早,什么事只好自己出头。
她蹲在菜过问,菜花的味儿好香啊,真想掐几把菜花吞进肚里。她小心地挪着步,从根部掐着未枯黄的菜叶,每棵只掐一两片,生怕将菜梗碰折了。
费了好一会功夫,桂嫂才摘了一篮菜叶,就在她用事先准备好的杂草盖在篮口钻出菜地的时候,一个人堵在了她的面前--是守庄稼的金福。
桂嫂一下子懵了,她匆道偷集体的东西不但要大会小会批判,还要挂牌子游街的。
金福好一会儿未发话,倒使桂嫂不知所措了,嗫嚅着说:“他大叔,我…我知道…偷…集体的东西不该,可我的几个孩子都快饿…饿昏了。”
“晓得这事儿交给队里会怎么处理吗?”
“晓…晓得。”
“晓得就好,你不想挂牌子游街,是吧?”
“我…我…”桂嫂不知说什么是好了,脸憋得红红的。
脸憋得红红的桂嫂就显得几分动人。金福一双绿豆眼就紧盯着桂嫂的脸,羞得桂嫂低下了头。
金福就趁势趋前一步,猛地搂住桂嫂:“让我摸摸你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桂嫂挣扎着:“不…不…”就被金福按倒了,菜花倒下一片。
这以后的好多年,桂嫂踏过这片菜地就双腿打颤,头晕目眩。
有几个晚上,桂嫂真想攥上镰刀,将那片油菜砍了。
这年春,已是村长的金福领了一群人在那片油菜地转了半天,又是测,又是量的。据说是外商看中了这片地,在此投资办厂。
第二中,那片长得很旺的油菜就被组长带人砍了,菜花落了一地。
桂嫂心头像搬去一块石头轻松了。
不多日,菜地上就耸起了高楼、平房。接着便在村里招工。
桂嫂的女儿秀子也进了厂。
起先,秀子和村里其他姑娘一样,每月交给娘600多块钱,还留下点零花。
渐渐地,桂嫂就感到有点不大对头。秀子每月交给她2000元,还买了很多昂贵的衣服,戴上了项链、戒指。
桂嫂就问钱的来处,秀子说:“给你钱,你就别多问了,反正这钱不是偷来的。”
桂嫂拉着秀子的手说:“孩子,来路不正的路可不能乱用啊。我们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只要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没等她说完,秀子就钻进自己的小房间,把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有一天,桂嫂到镇上买苗鸡,回来的时候,前面的两个熟悉的身影映进她的眼帘。差点把她气昏了--是秀子和村长。金福现在兼那个厂子的干部。
她悄悄跟在后面,秀子和村长上了一条小路,路旁有一片耀眼的黄,桂嫂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村长和秀子朝四周看了看,迅速钻进菜地,一片菜花倒了下去。
桂嫂从树丛后站起身来,想大喊一声:秀子--可她觉得喉头堵了一块东西,怎么也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