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铁房,横竖都是铁栏杆,还有一些潮湿阴冷的气息,稻草的木板,凌乱的地板,森森的阴气倒是见出了监狱的森冷。
抬头见了那比脑袋还小的窗口,便是唯一的窗口,顾倾城淡然一笑,记不清那窗口是黑了亮,亮了黑,周而复返,却是不知今日何日,虽有些刻痕来提醒这日子的过去,然而,因着不知昏迷之后几日醒来,便也只是做个刻意。
微闭了眸子,静目养神。
倾身平躺,周身冷冽,却是不曾曲折半分。
密密低低的声音,开锁,脚步之声由远及近。
气势凌人却又妖孽异常。
开了锁,进来,站在木板边,便是居高临下,可也安静异常。
良久,无人出声,却突地一声“扑哧”之声,惊动乌鸟,扑棱的翅膀之声从窗口细细的传来。
怔了一下,睁开眼睛,便见眼前之人一身碐服锦缎,华贵异常,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直盯着她看。
“哎呀,看来本太子多担心了,你过得可比本太子想象的要好了。”桃花眼微勾,出言却是事实,看这个女人,睡得这样安稳,一点没害怕的意思。
懒懒起身,顾倾城松了脑袋,“劳太子殿下担心,受宠若惊。”虽没想段青如何进来,想来这非城牢狱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哼,受宠若惊,本太子可没看出来。”
这人,这么较真,大家不都是说着客套的假话么?
“恩,太子殿下体恤,大恩不言谢。恩,完了。”
“这怎么行?”段青嚷道,这女人说话就是从来不让着他,“本太子心眼甚小。”
“太子殿下千岁要如何?”懒得费力,便顺着他的话,磨磨嘴皮子也不错。
凑了上来,段青笑得神采飞扬,“要不,以身相许?”
淡淡的斜睨一眼,“我说太子殿下,我可是有妇之夫,况且,”嘴巴凑近段青,“你得要打得过他才行啊。”笑了笑,撇撇嘴。
段青咬牙切齿,却是一个转身就是灿烂的笑,对着顾倾城,立在面前,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来,你看看,说不定看完了就会改变主意了。”笑得花儿样的段青将手中的邸报给了顾倾城。
顾倾城颇为疑惑,却是伸手,展开,眉毛一挑,看了一眼段青,又将那邸报看了一眼,便扔回了段青身上。
段青微楞,便笑道,“我说,本太子对捕风捉影没什么兴趣?”
顾倾城闭目,躺回床上,不语。
段青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得顾倾城避如蛇蝎,见此,段青皱眉道,“本太子人见人爱,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避之不及。”想了想便盯着顾倾城,想要知道顾倾城的眸光之中有什么隐藏的东西,“你,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问完就了然,原来是邸报之事。
段青愕然,便道,“镇北王欲享齐人之福,你还真沉得住气?”
齐人之福,就那身板,也不知行不行?顾倾城抿唇。
段青似是恨铁不成钢,便道,“怎么?真住上了瘾,还是打算老死非城牢狱?”
终于问道点子上了,顾倾城满意睁开了眼,“太子殿下意欲何为?”
段青皱眉,这女人不要每次都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哎,本太子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可惜,没用了,公主您老人家还是在这安享晚年吧?”又恢复了那个戏谑的段青。
顾倾城明白,这段青绝不会就此救她出去,事实上,也不需要有人救,段青似乎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太子殿下,不知什么东西入得了太子的眼?”
笑笑,捏起顾倾城却被避开,恼怒道,“你这是在贿赂本太子?”
挑眉,“那怎么行?要贿赂也得是县官才管用才是,太子殿下可在流亡呢?”没忘记若离局势的危急,如今的段太子,局势堪危。
剑眉微突,“你这么想?”他不认为顾倾城好骗,然而他需要时间。
“太子殿下若是想要我去看看你的晋升之喜,那也是享受不是?”晋升,太子上,便是若离君主,段青没理由放弃,何况,她还要从段青身上拿到东西。
“你的理由?”
“紫参。”轻吐出这两个字,看的就是段青的诚意。
段青自为太子,虽说收缴了不少兵权,却是还有一部分没有在手里,要征战天下,势必要得到那个位置才行,而如今,段青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要不,也不会流连林都,或者正在寻找征战的借口,自到非城,顾倾城便知段青私下和傅君莫恐怕有牵连,不过与她无关,自是没有过多深究。
在半年多以前,段青在北漠寻找机会,却被顾倾城发现,顾倾城顺水推舟,将若离皇帝病重的消息散播,段青自是不得不回去,虽知是顾倾城搞鬼,却无奈,因为他还有太子之位,如今,段青送妹妹和亲东岳,本不需亲自出马,顾倾城本就疑惑,直到如今雪公主的逝去,还将自己牵入其中,顾倾城不得不想法子,谁知段青竟带着她逃亡。
逃就逃吧,可是为什么在非城停留甚久,顾倾城倒是想到了这非城的特殊地势,和三国交界处的城都,的确是个好地方。
呵呵笑了,让段青一阵心颤,“果真是情深意重,可是,你赶着救他的命,他却赶着娶妻,瞧瞧,还是平妃。本太子不以为你这么大度?”这个女人竟然一点不介意这样的事,据说三妻四妾正常,可段青不以为这顾倾城脑袋正常,另一方面,却是极为嫉恨楚亦陌得到的优待。
顾倾城瞧着他一脸愤然,也不知气个什么劲,“那个,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了?”
呵呵笑了起来,“若是本太子答应你的要求,那么,你就不怕将来,大家抢的馒头,你自个儿吃不饱?”
“想抢,自是要有那个本事才是,若没有,就是大话,何况,本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似乎不需我来提醒太子殿下才是。”“太子殿下”那几字咬得重重的。
“这个,自然。”段青咬牙切齿,从来,这个女人都是这样的不把天下放在眼里,这股傲然却是让他极为愤怒,想了想,便垮了下来,冒出一句,“本来这几日便可起程,孰料,这非城突发瘟疫,可惜了……”
瘟疫?难怪那南阳这么多时日都没来看她,也没过堂,倒是从为想到会有如此的结果。
段青又是一句,“巫师告天,城中瘟疫,因为巫女作乱,必得祭奠上天以免非城瘟疫。”说完,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顾倾城头皮发麻,“巫女,我。”手指着自己。
段青点头,“恩,南阳决定择日开审,然后,将你送上西天。”段青恶寒的道,颇有意味,“想不想试试?”
顾倾城见他如此说便是明白无碍了,只是瘟疫作乱,倒是真的是的想办法解决才是,嘴上却是说,“要去你自己去?”
深深看了一眼,段青收起了戏谑,“南阳广发的帖子,估计若是欧阳玉在这里,也会很快过来,所以,你还是好好呆着,吃你的劳饭。”说完就走了,扔了颗夜明珠说是借给她打蚊子。
“哼。”顾倾城一声重哼。
就着那些光亮,便是一日过去,夜间,火烛俱灭,那光线不明,却是有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激灵,便见到眼前的人,夜明珠光亮看见了人影——红衣。
顿时感动莫名,都好久没见了,“红衣……”好久没有戏弄过红衣了。
红衣轻哼,便是避开了。
顾倾城整整身子,正色,“你怎么会来?”
红衣这才上前,妆容简单,却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小姐,红衣教易主了。如今的教主是——玉连雪。”
“恩,我知道了。”点头,算是了解,虽然对于玉连雪成为红衣教教主有些吃惊,却也没什么过多的情绪,自青魅许久不归,顾倾城就有了这个打算。
“属下无能,保不住。”
“没事,一点东西而已。”宽慰的说道,心下却是思量,玉连雪一直在北漠,按兵不动,平日见了她就是绕着走,没看出这个本事,真是真人不露相,可喜可贺,唯一一次就是玉连雪在顾涟漪和亲入东岳那次派人刺杀她,结果那次都没成功。这次成了,果然是孺子可教。
“小姐,王爷那边……”
“知道了,知道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顾倾城状似打断。
“那日的烟火被门中人看见,便汇报了我,所以我就过来了。还有小姐,进城的时候,见城中瘟疫遍地,至今尚未找出瘟疫源头。城外的另有精兵驻扎,只怕是要……”
“——屠城。”顾倾城轻吐这两个字。
也算是明白,这瘟疫若是得不到控制,屠城便是保护周边的都城,时值八月,只怕是传播更快。
红衣点点头。
顾倾城默思良久,问出一句,“有青魅的消息么?”
红衣摇头。
顾倾城心中微叹,此次如此之久,连她都有些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