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被浸染得微红的荒野中,一条高速路如同柄黑色长剑无情而孤独地刺向远方。纵然是这暮色张扬,那黑色的地面也依然散着炙热的能量,又仿佛只地狱之手,带着无尽的不甘。
那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于是一股热压迫便嚣张的摧着这片土地。
人在何处?
人在车里。
黑色的奥迪仿佛箭一般急射出去,带过的风惊得野草狂颤。四个人坐在车里并没有任何挤压的感觉,高档车的空调也应该可以调节好车内温度,可是他们都有些微汗,身体因为紧张而显得僵硬,四人目注着前方,仿佛前方正有什么在等着或者出现。
可是前方只有荒野和没有尽头的路。
紧张感的源头就出现在后方。
三辆路虎猛追而来,改装过的车发着刺耳的咆哮。奥迪与路虎的距离正在以微小的速度拉进。
杨离转头便看到了后面的路虎,刚毅的脸豁然从紧张换成无比的沉重和无奈。他重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有些麻木的身体。
真正的战士即便是在绝望的情况下也要用最后的血液去灌注那份特殊的尊严,任何心里上的放弃都是一种耻辱。他暗自骂了一句,转回脸去。这一回脸他便看到了一双清澈却透着疲倦的大眼睛,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他。那是一名少女,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还没有真正成熟的的容颜带着朦胧的倾城之感,漂亮的大眼睛却又带回来些可爱,于是这有些矛盾的感觉更让人无限怜爱。
杨离心忽然痛了一下。这孩子承受的东西与她的年龄太有出入。这不公平。
他抬起手来,轻轻的将她脸上那丝乱发拨开,然后对他笑笑,他希望他的笑能给她些安全感。
“杨叔,我不怕,我只是担心妈妈她们。”少女那薄薄的嘴唇有些干涩,可是她的声音依旧带着让人舒服的脆美。
“放心吧小紫,有鹰组的人保护,没有多少人能伤害到夫人的。”开车的是名有些妖艳的女子,火红的衣服勾出诱人的线条。穿的衣服往往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性格,郑箐便是这当中的典型。
慕容紫的脸色稍稍好了些,紧锁的秀眉也有了些缓解。她的右边是杨离,左边那个沉默的男人总是低着他的头,有些过长的头发微微挡住了脸上那条斜斜的疤,可是他看上去并不可怕,甚至仿佛让人忽略掉他存在。
可是存在便是存在,忽略了依然存在。黑衫下漆黑的刀柄将黑衫顶高了一角。
他就叫黑刀。
车还是那般飞驰,后面的车也已然更进许多,可是荒原还是荒原,路依旧看不到尽头。
杨离笑了笑,他的笑只在调整身体状态,不知何时枪已在手,乌黑的手枪散着森然的气息。他希望看见浓郁的大山,他相信自己手中的枪,只要他在山里,他便是猎人。
他期待着。
他只信自己,可是他祈祷着。他并不怕死,但他不能让他身边的少女受到任何伤害,这不止是责任,还有类似父亲的情感融合再内。
似乎是过去了几个世纪,杨离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如此希望时间变得飞快,模糊中他能看见远方山的轮廓,然后他才发现,这荒野开始有了树。
他的心跳得快了起来。
这可怕的空旷开始不在那么单调,稀疏的杂树和野草有了淡淡的绿。随着这飞驰的车速,淡绿以微小的速度加深。
这是希望?
可是突然“砰……”的一声,车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零度,原本安静坐着的慕容紫没有发出惊恐的大叫,却做出了多数人的本能反应,她猛的一缩头,双手将依旧洁白的小脸捂个严实。
一颗子弹在车后面留下条刺目的滑痕,却无法穿透那薄薄的一层玻璃。
这车不是简单的车。
车内忽然安静了下来,杨离摸了摸慕容紫的大脑袋,对她笑笑,笑得有些僵硬,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
慕容紫咬了咬薄薄的嘴唇,然后对着杨离挤出一份有些勉强的微笑。
危险在逼近。210马的速度,一枪爆了车胎的话,侧翻的车能够散成废铁。
此时此刻,生与死不是速度所决定,却被速度所左右。郑菁的脸有些娇红,她的手洁白而修长,带着强大的灵巧感,美丽完美。手握着方向盘,自信而沉稳,绝没有女人的娇柔。车保持着速度,没有大的颠簸,却以某种微妙的方式飞驰在后面并排的其中两辆车的射击死角。可是后面并排的是三辆陆虎。
那横在最左的陆虎与一旁的同伴拉着一米距离,摇开的车窗上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枪口,枪口试图对着前面奥迪的车胎。
杨离看见了那枪口。
可怕的枪口。
他轻吸了口气,手上的枪上塘。上塘的声音没那么响亮,郑菁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杨离在想什么,将要做做什么,这是多年形成的默契,还有两个人的心有灵犀。
杨离的左手已经触到了门手,身体右斜。
黑刀没有说话,慕容紫也没有,她只是紧了紧安全带,眨着大眼睛看着,显得乖巧之极。
郑菁看了看镜里那张刚毅的脸,看见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吸了口气,手动,方向盘右轻转。
这时候杨离猛的向车门倒去,车门仿佛预知了一般,唰的一下打开,风强灌进来的瞬间,横倒着的杨离已经开枪,子弹破空而去,刺破后面那黑洞洞枪口旁的窗,握枪的黑衣男子猛的锁头。
这一秒内,杨离却已经开了三枪。
三枪将黑衣男子逼到车中位置。然后杨离瞄准车胎。
极小的目标,在高速移动中更是将命中机率降到最低,可是那开车的家伙开始有了恐惧,杨离之前的出手证明着那机率的存在。然后那人手动了下,车只是微微左偏了点点。
杨离再开三枪。
“砰”的一声,那车仿佛失去了地心引力,先斜后横,翻滚而冲。被砸坏甩出去的一片车盖狠狠的插入路旁的杂木,削得杂木断口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