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夜幕低垂,众人围着篝火坐在一起,欢歌笑语不断,连漫天星辰都感染了这浓浓的欢乐,愉快的眨着眼睛。不远处,离秋带着淡淡的笑意走进,还未坐稳,旁边有人端着酒碗走过来,醉意朦胧的说道,“军师,你来晚了,要罚酒。”说着,还递上一碗酒。
离秋接过盛满酒的碗,不禁摇摇头,军人果然豪放,居然用这么大的碗喝酒。站起身对着众人朗声道,“君某来迟了,在这里向各位赔罪。”仰头,碗里的酒一干而尽,不时有一两滴酒沿着嘴角滑下,沾湿了他的衣衫。
“好,好。”大家看到他这么豪爽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木夕皱眉看着他,心里有些不悦,受了伤的人怎能喝酒?
“军师。”罗副将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眼神已有些迷离,“刚开始,我,罗成,真的是很不服你,凭什么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可以当军师,来指挥我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军人,不过,现在,我,是真的服你了,你,是真爷们,是汉子。”手用力的拍上离秋的肩膀。
离秋一个不查,咳了两声,不自在的扭了扭肩膀,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罗副将似是没有感觉到他的不适,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军师,你太瘦弱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就这点像个娘儿们。”说着,把一块大到吓人的牛肉放进他的碗里,离秋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了看脸色红润的人,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罢了,若再忸怩下去,他又要不停地数落自己了。主座上的木夕看到动作亲密的两人,眼神越来越紧,脸色越来越黑,然而沉浸在喜悦中的人,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大将军的不妥,仍是大声的交谈,大口的喝酒。
“军师,你是如何想到用一千人作先锋队的,真厉害。”一个士兵托着酒杯,带着明显的醉意问道。
众人听到有人问,立马闭上了嘴,静静地听他讲,各个眼神好奇而且虔诚的看着他,离秋平淡的一笑,看着周围殷切的目光,才慢慢腾腾的说道,“蒙绍志是个自负骄傲的人,一千人,既能出其不意,也能让他轻敌,他第一次出征,一定不会把所有的兵力都出动,所以这次胜得虽说冒险,却也在意料之中。”
“军师言之有理。”众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离秋轻轻勾了勾嘴角,余光触及到木夕森寒的脸,微微一愣,又笑着和众人谈论在一起。
“军师,我等敬你一杯。”离秋端起酒杯,他觉得自己今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只是这酒,却并没有让他觉得暖和,反而越喝越冷,让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大家散了。”木夕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冷冷的说道。
如寒风般的声音刮过,让众人顿时梦醒,一个个打着哈哈,有些尴尬的离开。人潮迅速散去,让这夏夜更加的寒冷,离秋皱着眉拉紧了身上的披风,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衣落在他的身上,离秋看了看为自己披衣服的人,低下头,说了声谢谢。
“身上有伤为何还喝这么多酒。”木夕细心的为拉紧衣服,温柔的动作配上他含着薄怒的声音,让离秋一阵失笑。
“一时高兴。”离秋应道,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板着一张脸,看在他是关心自己的份上,也就不和他计较了,转身,向不远处的小河走去。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莞尔一笑,屈膝坐在河边。
月光下,河面波光粼粼,水撞击河岸,发出沉闷的声音,让这夜生生的惬意起来。
“木将军准备何时回朝?”
“两日后。”木夕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略带苍白的侧脸,有些心疼。
“这次战役是木将军指挥的。”离秋把下巴放在膝盖上,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他确定还没有和南宫月报告有关这次战争的细节,所有才会有这样的要求。南宫月到底交代了他什么?他一直都没能猜透,不可能只是保住自己的命,只是木夕的嘴巴太紧,军人的忠诚让他不可能背叛他的君主,也注定了他不会对自己说出实情。想到这一点心里不禁有些郁闷,他要如何才能摆脱他们?
木夕看了看泛着光的水面,心里暗暗猜测着他的用意,“所有人都看到了。”
离秋回过头,蓝眸无波无澜的看着他,他心里有些害怕,不能再出风头了,“这次战役是木将军指挥的。”
“好。”木夕答应了,他想帮他,在他看来,他们是一同上战场的战友,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他。
两人均不再说话,夜安静的如同无人般,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两人和谐的场面。
忽然,远处燃起冲天的火光,响起嘹亮的号角声,“杀。”震天的呐喊声,让两人心里一惊,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火光,离秋蓝眸里射出寒光。
“将军,军师,蒙军攻过来了。”罗副将慌慌张张的跑进,脸上带着醉意和恐惧。木夕闻言,眸光一紧,看了眼沉默的人,快步离去。
离秋在原地站着,心冷冷的,如坠冰窖,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有多天真,多白痴。他居然会以为那蒙绍志这样的人会信守诺言。一步,两步,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走到那片满是血腥的战场。嘶喊声,兵器相撞的声音,冰冷的寒刀穿透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
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离秋忽然像被定住般,没有点他的血,可他就是动不了,倒下的士兵,脸上泛着红光,他已经分不清,那是因喝酒而红还是被血染红。他不敢看,就这样胆小起来,那一双双泛着血丝的双眼,狠狠的瞪着他,嘲笑他,指责他,他的妇人之仁,他的优柔寡断,他的那些狗屁大道理。他真的很胆小,他无法承受这样的嘲弄,无法负荷这样沉重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