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战乱碑
黑色堡垒与天择城内热闹的氛围截然不同，这座堡垒中到处都是萧条冷清的斑驳痕迹，四处遍布杂草，微黄的斑纹从夹缝中渗出，还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糜烂味始终不散，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界面无表情地推开陈旧残败的大门，迎面吹来一阵湿臭冷风，宛如怮动的哭声，界扇了扇鼻子，提着一盏灯走了进去。
“这里叫战乱碑，战乱师之圣地，但如今和平的年代，没有人愿意冒死当战乱师，但你很幸运，还能有差不多十个同学。”
“战乱师……？我到底要做什么……”
一片漆黑的大厅十分寂静，连细微的脚步声都在这里回荡，微弱的烛光摇晃着，界举起灯，照亮的第一件物品，就是一座巨大的时钟，甚至连时针都足有一人长，但时钟已经停下了秒针，上面甚至结出了蜘蛛网，但是就在林律踏入堡垒中的那一刻，秒针倏忽闪动了一下，随即立刻正常运作了起来，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将蜘蛛网撕裂。
四周突然回荡起一阵幽幽的男声：“时钟又运转起来了……看来第三百六十二期的全部学员已经到齐……”
从黑暗的角落，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全身黑色西装革履，内穿白色衬衣，头顶黑色礼帽，就像是人类崛起初期暴发户绅士的穿衣方式，一张狸猫的奸笑面具掩盖在脸上，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些高矮不一但同样消瘦的身影。
身影显然都是一些孩童，他们一个个都很自觉地站到大厅正中央，加上林律，刚好十一个人。
林律警觉地感受到一股诡异的视线，下意识望去，只见一个有着绯红短发的男孩正侧着头，向林律投来一种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神。
这种眼神极其呆滞，瞳孔宛如枪口般大小，而瞳孔中，又完全没有一个视线的中心点，他仿佛是在看你，又仿佛是在看整个世界。
“大家好。”男人极有礼貌的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地介绍道：“我叫猫，是你们的教官兼好友，从今天起，你们将与我一起享受在碑内生活的快乐～”
这段极富有感情的话，却让林律寒毛倒立。
“唉，今年的学员也是少到让人头疼，如果是战乱时期，争着要当战乱师的成百上千呢！”猫很扫兴地发着牢骚，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未变，他郁闷地说道：“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活着出去，更不用说下一个师弟了，唉，别人都能出去杀人，为什么我不行？”
“师哥，这是惩罚。”界冷静地说道。
“嗯，我知道的哟。”狸猫面具的笑容十分灿烂，笑容的嘴角像是要裂开似的。
“但是真的很讨厌诶～为什么是十一个人？不能凑个整吗？”猫极其夸张而又恶趣味嘶叫道。
接下来的整整两个小时，猫竟然一直喋喋不休的吐苦水和聊日常，即使是这些孩子中最高大的，腿也开始轻微发抖。而林律在队伍中几乎是最瘦小的，而且按耐不住心中焦躁的行动欲望，但是猫没有下令，两种矛盾的欲望相交杂，胃顿时一阵翻滚。
猫突然“喵”的叫了一声，拍了拍手掌，笑嘻嘻地说道：“好的，看来大家已经累了，现在！我会让你们的身体细胞多动一动～”
室外，地界此时正是赫利俄斯之光充分灼烧照耀的时刻，地界的生存环境十分艰难，阳光，食物，水，都极其稀缺。但是其实在地界的高地，能够照射到太阳的地方，由于地界特殊的地质，土地会飞快的吸收大量热，再呈几何倍数释放，如此循环往复，在达到黑夜之前，足以灼伤人皮肤的热量都不会消失。
而天择城中有足以免疫热的卸热系统，但战乱碑却不存在这种设备。
而猫所说的运动细胞，显而易见就是单纯的晒太阳。当然，主要的姿势没变。
炎炎闷热笼罩在全身各处，如同在大夏天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林律汗流浃背浑身湿透，即使是一点轻微的小气流，都仿佛能触动他的敏感神经，双腿逐渐僵硬，脚底感到一阵火焰般的烧灼感，头发又烫又湿，眼前都似乎被高温扭曲。
此时此刻，自己仿佛是堕入了煎锅地狱。
“热吗？”猫笑嘻嘻的声音惊醒了林律。猫俯下身，在林律的耳边轻声说道：“若以————后啊，你真正想————成为战↗乱↘师→，为了杀死一个目标……需要在这↗↘种地方站上一个月都不止哟。”
猫诡异的声调像是鸡毛挠进耳朵，瘙痒难耐，林律模模糊糊地点了点头。
随后双眼陷入混沌。神志不清。
等到第二次意识苏醒，林律才发现自己晕倒在了地上。
夜色居然已经笼罩了天空，漆黑的夜空上，只有一轮月牙挂在天穹顶上，银华落尽，月牙的后方，隐约可见一抹若有若无的庞然巨物正缓缓向西方运动，那应该就是环绕着这颗天体的死环……天空除了明月黑得可怕，一颗星星都没有，……听说只有天界才能看得见星星。
不对。现在不应该想这些。林律晃了晃脑袋，从焦炭般的土地上爬起来，却感觉到一阵烧伤的剧痛传来，肌肉也酸痛不已，只能勉强站稳，随后入目的，就是横七竖八瘫倒在地的少年少女。
先把他们叫醒吧。
林律首先顺手抓起最近之人的衣领，连续几个巴掌打下去，伴随着清脆的拍击声和“呜呜”的奇怪声音，那孩子打了个激灵立马挺起腰来。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腰腰腰！脸脸脸！呃啊！为什么脸会这么麻！诶？你好？”男孩惊奇地摸着自己的脸看向林律，“呃……初次见面……我叫泽云。”
林律沉默地看着他，伸出一只手，忽然感到手指有些轻微的刺疼，才发现一只奇怪的虫子正死死地咬住他的拇指，林律一把抓住碾死后，地面上又出现了更多的小虫。
“啊……多谢了。”泽云抓住林律的手，勉强站起了身。
林律从地上抓起一把小虫，直接拿到泽云面前问道：“这是什么。”随后立即全部碾碎，毕竟从指尖端传来的啃咬简直渗出了血。
小虫出现后，林律心中一种危机感极其强烈，随即动作也变得干脆利落了起来。
泽云瞳孔一缩：“玛德！这不是吞噬虫吗！赶紧丢掉！我们在这里有多久了！？”
“吞噬虫……”林律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回答道：“将近五个小时应该有。”
“五个小时了！？”泽云表情激动，惊慌地退了几步叫道：“要死要死！赶快叫醒他们！”
小虫越来越多，本来还连接成一片的地面已经虫孔遍布，除了个别，每个被叫醒的孩子在听到吞噬虫和五个小时两个词后，全部大惊失色，甚至不顾晒伤立刻站起身逃跑。
最后集体推开战乱碑的门，仓皇挤进后，每个人的表情才有所放松。
而大殿中央，猫礼貌地对大家扇了扇手，指着已经被吃的差不多的残渣剩饭，笑眯眯地说道：“开饭了哟。”
随后他微微弯腰一鞠，消失在黑暗中。
然而孩子们显然都没有心情再去愤怒猫的做法，注意力全部被桌上的饭菜吸引，干瘪的肚子也及时发出抗议。
“王八蛋！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乱来！他知道吞噬虫有多恐怖吗！”泽云愤怒地咀嚼着饭菜说道。
其它的孩子也不断附和，以至于让林律对吞噬虫有了更多一步的谨慎。
但这还只是第一个晚上。林律沉默地想到。
虽说是残渣剩饭，但似乎只有猫一个人吃过，所以总体上剩下的还有很多，至少给十个人充饥是绰绰有余的。十个人中即使是女生，今晚也吃的格外开放，双手之数的孩子们经过短暂的聊天后，界就再次出现并带领他们去各自的房间。
看起来，这一天的训练就这么结束了。
然而孩子们所没有想到的是，第一天的训练并非就此结束，反而一直持续到了在战乱碑的最后一天。
地界的赫利俄斯之光与普通阳光不同，它造成的晒伤和烧伤，是无法自然恢复的，一旦沾染上，伤处会给予疼痛之外，还会加强皮肤的敏感性，触觉神经敏感异常。
所以当冰凉的洗澡水冲在孩子们皮肤上时，激烈的刺痛像是钉子一样钻进血肉，痛苦的难以忍受。而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很久。
林律疲倦的躺在简陋板钉床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他仅仅只是用水涂抹在身上，简单的清理了一下，所以可能痛苦要比其它用洒水器洗澡的人略轻。
林律想起了那一封信，犹豫要不要打开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