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妖草不安地走到达奚的门前，几度想要伸手敲门，可是却一直没有勇气。
该怎么说才好呢？该怎样做他才会把隐妖石还给自己呢？她心里没有一点把握，只知道必须要将隐妖石还给夏，不能让她为自己背负族人的仇恨，不能让她抛弃愿望而一辈子亡命天涯。
可是每每想到达奚冰冷的面容和那死亡的气息就让她想要逃离。
深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再次伸手……还没来得及敲，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他，早就发现了吧。
妖草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砰！”她刚踏进屋内，门就在下一秒关了。
妖草一愣，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的心猛地抽紧。本来就不太平稳的心跳变得更加放肆。
她轻轻的环视屋内，目所能及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达奚的身影。
可是，这样的味道不会错。达奚一定在这个房内。
只要达奚存在的地方她必定会是现在这番感觉……惶恐不安，就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王……你在吗？”肯定在。或是在某一个角落如饥饿的豺狼般冷冷的注视着她。
豺狼？想到这里妖草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把他比作豺狼，他若知道定会杀掉自己吧。
“有事吗？”出乎意料地，声音极其平淡，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妖草随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张屏风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尽管知道这样的平静很可能只是假象，却也让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王，我想……”要回隐妖石……这样的措词得当吗？妖草思虑着，生怕一不小心就将他心底的恶魔给呼唤出来。
“你想？”屏风后回话了，不是冰冷的语气而是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请你把隐妖石还给我。”一鼓作气将话说完，却又觉得过于生硬，于是补充道：“可以吗？”
屏风后如死一样沉寂。妖草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聆听着达奚的动静。
“王？你……还在吗？”试探性的问道，依旧没有得来任何回应。于是她挪动脚步慢慢朝屏风靠近。
“王？你怎么了？”达奚必定还在，她能感觉到。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失去了任何反应。她揣测不安地绕过屏风。
原来这里是一个浴池。
回想起达奚的语气……他刚才应该是在这里。
平静的水面冒着微薄的白雾。妖草仔细的巡视着每一个角落，就连水里也看了，依然没有发现达奚的任何踪迹。
突然目光定格，瞳孔缩小。
就在她的脚下有一团水，一直延伸到她的身后。
“对不起，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她当然知道达奚不可能出什么事，只是说词而已。她头也没回，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幅恭敬的样子。
她确定，达奚就在自己身后。
“呵呵……”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看来雪妖草真的不笨嘛。”听似赞赏的话却没有让妖草好好消化，又继续否定道：“可是如果真的聪明，就不应该过来的。”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妖草身体微微颤了一下。随后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我只是想要回隐妖石。”话语坚定。
“好啊。”达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道。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快，来得太简单，反而让妖草不安。虽然如此想，妖草还是开口道谢了。
“谢谢王。”
“不错嘛，尽管怀疑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从妖草短暂的犹豫中达奚还是看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终究还是瞒不过你。”妖草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感觉就如同两个相识已久的知心朋友。她知道达奚不喜欢任何人反抗他，在这时也只有坦然承认。
“转过身来。”话语轻柔地下着命令，可是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是。”口气诚恳，内心却在纠结。犹豫着，慢吞吞地侧过身。此时虽然还没能与达奚正对，但她的余光已经瞄到……他，果然没穿衣服。
妖草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这时如果越是拘谨越会让气氛感到尴尬吧。他是想看看她的反映，再借此羞辱她呢？自己若是越不安，越尴尬才能达到他的目的吗？
于是她加大了自己窘迫的状态，夸张了自己的别扭。
她是努力让自己天真的妖，她是努力控制自己动脑的妖，她是让自己看起来愚蠢的……小妖。
有时越是懦弱越是安全，有时加倍的愚蠢也是一种智慧。
——面对达奚的时候就必须如此。
“怎么？还需要我动手吗？”
听着他的话语，妖草一怔，旋即继续转身。
抬头，正对着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达奚湿润的头发自然的散落，两边的耳发紧贴着冷峻的面容，更加勾勒出脸型的精致完美。原来遮住左眼的长长刘海也已经湿润，隐约的可以看见紫色鬼魅的眼眸。
“很想要吗？”从他的脸上还是不能看出任何情绪。
“对。”
“我说的……”他轻轻挑眉，“可不是隐妖石。”
“……”妖草沉默，又是在玩弄她吗？那……就顺着他吧。
“我也是。”她说得意味深长。
达奚的眼神骤然冰冷。伸手狠狠地将妖草推进身后的浴池。
“咚！”随着落水声，水花四溅。
天啊，这水居然这样冰冷！起初她还以为水面冒起的白烟是热气，没想到……冰冷的水，刺骨的疼，专心的凉，就一瞬间身体就被冻得快要发麻。
“贱人。”比水还要冷的话语从达奚嘴里柔和的迸出。
这一刻妖草心里划过一丝愤怒，为什么不管怎样做都这样的结果？顺从也好，反抗也好，最后的结果都是这样！他究竟怎样想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他究竟该不该让她如此坚持？
达奚也进入浴池，缓慢的向妖草靠近。
她惊恐地看着他，努力让自己不往后退。
“还是没有办法吗？”达奚的嘴角微微上翘，很熟悉的，鄙夷的笑容。
对啊，还是没有办法吗？究竟是她太弱，还是对手太强呢？不，不是对手，她从不曾想把达奚当作对手。他是她的恩人，她的信念。可是……为何总是在算计？她从不曾这样用脑的“对付”一个人。她不是想害他，永远不想。她只是想要挽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对，仅此而已。
她的内心纠结，当回过神来时，达奚已经近在咫尺，此刻的她没有办法再思考什么，只是想远离这个恶魔，于是慌忙的往后退，不小心脚下一滑又一次跌进水中。
冰冷的水不停的吸入她的肺，冷得将她的内脏都要全部冻结。在慌乱中抓住一个“稻草”，拉着它，努力往上爬。
“咳咳咳……”冰冷的水已经将她的全身都冻得发麻了，她的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好不容易才冲出水面。不停的咳嗽，想要将吸入体内的水全都咳出来。
“……”咳嗽声戛然而止，身体骤然僵硬。
原来那根救命的“稻草”是达奚！而她现在双手正死死地挽着他的脖子！
“啊！”她惊呼一声，连忙将手松开。哪怕再一次掉入那个冰冷的水里也好。可是达奚却伸出手将她的腰抱住。
她没能成功的离开，所以等待她的会是死亡吗？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他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可是妖草分明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狂放的恶魔，而她，在他的眼里就似一个猎物。达奚一只手抱着她的腰，而另一只手狠狠地将她的头往自己胸膛按。
一瞬间妖草就进入了那个黑暗的世界。
这里是他的体内吗？似乎不是那么冰冷。还有一种让她不想离开的温暖。有一种想要永远沉浸在这里面的感受。
。等等，这样的感觉……很熟悉。
他，又在吞噬着她吗？！
妖草猛然回神，侧过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已有一半陷入他的体内！
——果然和上次一样。这个吃人的恶魔。
“达奚……放开我……求你。”她没有挣扎，因为她明白越是挣扎他便会让自己陷得越深。还是一如既往的求饶，她发现达奚似乎喜欢听着自己卑微的祈求。
达奚并没有停止手的力度，但妖草没有继续被吞噬了。她紧贴的是达奚的胸膛。仿佛刚才的一切全是她自己的错觉。
“想要回隐妖石……”他放开妖草，掐住她的下颚，让他们近距离的对视，继续说道：“很简单……只要你能够取悦我。”他笑着，这是多么勾魂的笑容，却让妖草感到毛骨悚然。
“取悦？”她满眼疑惑，“我不会。”她真的从没试过，也不知道该怎样做。
“这是你拿回隐妖石唯一的机会，怎么？要放弃吗？”他眼里透着丝丝得意，“平时总是那样纯洁不染的样子，应该都是装的吧？明明就是一个下贱的小妖，你装什么清高？”
“对，我只是一个小妖。”可是并不下贱。
“所以？”
“请你教我。”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拿回隐妖石的。若是让他觉得自己真的下贱会让他感到高兴的话……那么就下贱吧。
“……”达奚沉默不语。深邃的双眸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为什么？尽管这样，她也可以将此说得那样纯粹？那是坚韧不屈的眼神吗？是在挑衅他吗？为什么明明是赢了，却又一种挫败感？对，自从遇见她过后这样的感觉一直伴随着自己，不是吗？他要捏碎这样的纯粹，他要蹂躏那样的坚韧，他要抹掉她所有的光芒！
“吻我。”暧昧的字眼从他的嘴里说出都变得冰冷。
“谢谢。”她轻笑，继续道：“这应该是我企盼了若百年的事吧。”她认为应该顺从，可是却全然不知她更深的刺痛了达奚。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幽森的光芒更加明显。本以为她会很窘迫的，本以为她会惊讶或是害怕的，可是……她要告诉他，自己的计量正中她的下怀吗？她在嘲笑着自己吧，一定是的。在她心里狠狠地嘲笑他的愚蠢。
当触碰到达奚惊变的眼神后她便知道自己错了，她怎么就忘了他是达奚，先前的一切不是都警告自己了吗？她却还在耍着小聪明，更何况……吻他？自己真的可以做得从容不迫吗？她的视线移至达奚紧闭的双唇，那样冰冷邪气的唇形，碰到它定会尸骨无存吧。
妖草突然感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沉闷。
又在和她玩着死亡的游戏吗？这次还能让她全身而退吗？她的祈求还会有用吗？
空气越来越浑浊，屋内的植物瞬间凋零。她的胸口开始阵阵抽痛，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模糊……猛然推开达奚，往后退。
要逃离，不然会死。这样的游戏她玩不起。
当她跑到浴池边缘时，刺骨的水在一瞬间冻结成冰。而她，也被封冻在里面，动弹不得。
“这……”她扭动着身躯，只觉得阵阵刺痛。腰部以下的身体全都冻结在冰里。抬头望向达奚，他却自如地一步步朝她走来。
“逃不掉的。永远都逃不掉。”沉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异常清晰。
“逃不掉……吗？”妖草呢喃自语，惊恐的盯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达奚。他，究竟想要怎样？还有……从始至终她又做错了什么？他为何如此憎恨自己？还是他与素心相同，没来由的……憎恨每一个人。
——紫魂，代表着死亡，和世间的恐惧怨恨和自私。
对啊，这不就是他吗？代表着死亡的人，能让世间的生命感到畏惧，而他也怨恨着世间所有的生命，他，达奚月然，一个自私的灵魂。
“呵呵……”妖草扯着嘴角苦涩的笑着。从来没有这么清醒，似乎能够看穿生命的特征。达奚王真的如她所想那样？这个自己曾幻想了几百年的人，幻想着他是神，幻想着他能够救赎世间所有的一切……再看看眼前的人，不觉得太可笑吗？
“你笑什么？”妖草突如其来的笑，对他来说是一种嘲讽，而他却不知道她笑的意思，对他来说更是一种愤怒。他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死死地掐住她的下颚。
这样的力度是在对她说，如果回答不满意便会掐碎自己吗？她轻声问道：“你想听怎样的答案？”我便怎样回答。
“你？！”果然是在反抗吗？虽然表面如此恭敬，但这样讽刺的笑容，这样不屈的语气，是在向他宣战吗？他加大手的力度，胸口因气氛而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
……他，为何要这样愤怒？不过是一个区区小妖，凭什么牵动着自己的情绪？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那双依然澄澈的双眸……呵，是在得意吗？因为自己的愤怒所以在不停的欢呼雀跃，散发光彩，是这样吗？！
“王，其实我……唔！”妖草瞪大双目，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达奚。
他在干什么？！他的唇既然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唇上！她是在做梦吗？可是那样冰冷柔软的触感却又这样的真实。
“唔……你……”感觉到了，果然他不怀好意。
他正在吸取着她体内的灵气。离开夜魔族来到轻风岛的妖草好不容易才吸收了一些灵力，本来有望在一些时日后将白发转黑，可是如果照此下去不要说将一头白发转为黑发，就连维持生命都变得困难。或许不久后脸上便会出现皱纹，视力下降，听力下降，敏捷程度，一切的一些机能都会随之衰老。
她该怎样阻止呢？
她伸出双手轻轻抵着达奚结实的胸膛，并没有挣扎，也没有离开他的唇，只是轻启朱唇，柔声道：“王，求你停下来，求你放过我……我不要就这样死去。”声音柔和至极，似乎可以将浴池里的冰都给融化。
又是这个老套的计量。现在她也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达奚骤然睁大双眼……雪妖草闭着眼睛，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珠，那样的柔弱，那样的无助，那种接近绝望的表情，眼前的她似乎更美了。美得让他的心都微微一颤。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光彩。随之松开了钳住妖草下颚的手，微微拉开了唇与唇之间的距离。
——他，真的又一次停下来了？
妖草睁开双眸，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达奚嘴角那一抹邪邪的笑容。
浴池里的水在一瞬间融化，下一秒妖草却又被拉入他的怀抱，双手一用力将她紧紧地禁锢……达奚的唇又一次覆盖了上来。
这次来得汹涌，势不可挡。
他狠狠的啃噬着她的下唇，双手也越来越用力。
“唔……”妖草没有思绪来惊讶他的举动，头晕目眩的感觉越加明显。胸口如同压了一个大石头般让她喘不过气。
“痛……”所有难受的感觉也只能化成一个简单且模糊的字音。正在她张口之际一个湿湿滑滑的东西进入了她口中。达奚或是发现了她的求救，她的痛苦，放松了手臂的力度。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妖草发现了达奚的变化，心中升起些许欣慰。也许是由于她的心变得开朗了，她顿时发觉此时的达奚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居然也慢慢沦陷在这一个漫长又深刻的吻里。
舌于舌的纠结，舌于舌的缠绵。灵魂与灵魂之间的较量，灵魂与灵魂之间的摩擦。
冰冷的水似乎也开始慢慢升温。妖草的双手还放在达奚的胸前，她触碰到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这不再是冰冷的肌肤。这样的温度足以将她融化。
意乱情迷的她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被松开，轻轻地滑在了她的腰间。
她似乎沦陷了，沉迷其中。
直到……
从窗外吹进了一丝冷风，拂过她赤·裸裸的身体。一个寒战，她猛然睁开眼，随后那双眼眸越睁越大。
达奚……他的脸近在咫尺，他吻着她，而她却在不知廉耻的配合，他是在证实那句话吗？
——“明明就是一个下贱的小妖，你装什么清高？”
妖草停止了一切动作，任由他吻着，也许是发现了妖草的变化，达奚微微皱了一下眉，可是并未睁眼。他的手也已经随着妖草细嫩的肌肤滑向了她胸前的柔软。
对，她是小妖……可是，并不下贱。
双手一用力狠狠将达奚推开。然后迅速转身将衣服穿上。
她这样的举动达奚显然没有意料到，连退了几步，再站定看着眼前慌忙无措的妖草。
“你……不想要回隐妖石了？”话语轻柔毫无愤怒之意。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愣了愣，“可是……”她真的没办法。
达奚又一次靠近了她。
她狠狠的捏着拳，在未见到达奚之前还以为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可是见到后才发现有很多事都是自己不想为他做的……从一开始的杀人到现在，都是不想做的。从始至终他所要求的几乎都是自己不愿做的。
“哼”达奚冷哼一声，继续道：“你放心，这种事我达奚从来不会勉强。”
他有他的骄傲，他有他的自尊。他不会为了自己一时之需而强要一个女人，千百年来只有给他送上门的女人。更何况眼前的只是一个卑微的小妖。
他走过妖草，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自顾自的穿着衣服。没有再说一句话。
自然的穿好衣服后便往门口走去。如同屋子里只有他一人。
“等一下！”妖草连忙叫住他，从浴池里出来，跑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请把隐妖石……”
“好啊。”似有一丝不耐烦。说完后便从身上拿出隐妖石。“给。”
“谢谢！”妖草笑了笑，伸出手，看样子他真的打算还给自己了。
“哼”他的嘴角扯起一丝奇怪的笑容，将隐妖石握在手中，手一用力，随着“咔嚓”一声，妖草的笑容顿时僵硬。
他的手慢慢松开，白色粉末洒落在妖草的手中。
“还给你了。”他说完后还不忘拍了拍手中残余的粉末。最后得意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妖草，便转身离开。
“咚！”妖草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手中的“隐妖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将手微微侧了一下，手中的粉末便纷纷落在了地上。
风一吹……连粉末都看不见了。
“夏，夏……你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还有脸见你吗？你的一切都被我毁了，被你信赖的朋友毁了……
“啊！”她仰头大吼，多希望能够将心中的悲愤全都吼出。苍凉的声音久久回荡……
不管自己怎样努力终究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小妖。现在的她连不甘不服都没有资格了。
泪无声的流着，就连第一次杀人时都没有过的痛苦，深陷黑暗时都没有过的绝望。
仅仅只是因为隐妖石没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