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城的官衙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今日是中书侍郎案子正式开审的第一天。燕国近十七年来,继拓拔雪女案子之后又一次重大的案子。温侍郎已经“畏罪自杀”,但案子却没有真正水落石出。提审温侍郎的家属成了攻破案子的关键。
温璃儿与慕容逸早早来到了公堂,在一旁静等纪敏开审。但说是静等,其实心早已焦急不已。
“肃静!”纪敏端坐公堂之上,一拍板喝道。堂下立即安静下来。
“带犯人——王氏!”
王氏,就是温璃儿的奶娘。她本姓王,名春。
衙役带着王春走上堂来,连日的牢狱让她早已没了精神,蓬乱的头发,迷惘的眼神,但当看到坐在公堂左侧的温璃儿时,王春的眼睛突然发亮,像是找到了光源。
看到王春这般模样,温璃儿心中一紧。幸好慕容逸将手叠放在她的手上,稍稍安慰了她。
“跪下!”衙役喝道。
王春屈膝跪下,但脸上却是强烈的不满,似乎衙役这样喝令令她极为不快。
“王春!”纪民又拍了一下惊堂木,“本官问你!你是哪里人氏?”
王春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就是不说话。
“王春!本官再问你,你究竟是哪里人氏?”
王春还是没有说话。
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了。
温璃儿焦急,这奶娘是怎么回事,快回答呀!
“王春,你若再不回答,本官可要用刑了!”纪敏再次喝道。
王春抬头看了一眼纪敏,淡淡道,“清河府人!”
“你在清河府待了多久,之后去了哪里,又是怎么会在温岳山府上的?”
“我是在二十岁那年来到的京华,后来听说温大人府上要一个奶娘就去了!”
“胡说!”纪敏厉声喝道,“据本官调查,你从未嫁过人,何来奶水,又怎么能做别人府上的奶娘!”
堂下又是一阵私语。温璃儿也是被揪得紧紧的,纪敏所问的这些事情,她根本不知道,也不知奶娘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只知道,从她懂事起,便是奶娘一直尽心照料。
“纪大人,谁说当奶娘一定要嫁过人。我王春是从来都没有嫁过人,可是,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王春在家乡的时候,村里就有很多当过奶娘的人,王春自然知道!”
奶娘说的话是真是假,温璃儿不知道。在她记忆中,她的奶娘便只有她一个。但纪大人这样问了,倒她也觉得蹊跷,娘亲在她出生时便去世了,奶娘没有奶水,难道爹爹会只让她喝米汤水?这是绝不可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春!你可知在公堂上撒谎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王春头一抬,重重道:“大人!民女知道的就是这样,至于大人知道的是什么样子,民女就不得而知了!”
“放肆!”惊堂木重重一拍,“带刘氏!”
刘氏?刘氏是谁?
纪敏一声落下,衙役又带了一个村妇模样的人上堂来。
“刘氏!你可认得身旁这个人?”
那刘氏转头看了看,回头道:“大人,虽然也有十几年没见过了,但她的模样民妇还是有点印象的。”
“刘氏,本官要的可不只有印象,你再好好看看!”
闻言,刘氏又转头仔细端详起王春来。过了一会,她向纪敏道:“大人,她是王春!”
“哦?”纪敏道,“你几十年未见她,如何如此确定?”
“大人,王春脖颈有一块胎记。民妇小时,曾与她一起玩耍,所以一直记得。这胎记是一模一样!”
“恩,好!刘氏,你身旁之人却为王春!”纪敏话锋一转,道:“刘氏,你可知王春何时离开清河府的?”
那刘氏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在我,哦,也是在她十岁那年!大人,我与她同岁!”
“刘氏,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你确定吗?”
“大人,我非常确定!”
“那刘氏,你可知王春离开清河府后去了哪里?”
“民妇不知,那一年我们那闹灾荒,很多人都出去找生计去了,我不知道!”
“从此之后,王春是不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恩,是的!王春确实再也没有回来过!”
“来人,带刘氏下去!”
那刘氏下去之后,纪敏似乎在与王春的周旋中胜了一筹,眯起眼睛又道:“王春,你离开清河府之后去了哪里,从实招来!”
王春眨了眨眼睛,别过脸来,似乎并不愿回答,更似有一股藐视。
“王春!你想等本官用刑吗?”
王春还是低头不语。
纪敏把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来人,用刑!”
“慢着!”
温璃儿猛然跳起,纪敏怔怔看着她,道:“王妃,有何要说?”
“我、我……”温璃儿自知自己不应该插手,只是本能的反应就跳了起来。此刻,纪敏问她,她显然不知该说什么。
慕容逸拉了拉她,温璃儿更是站立不足。
“王妃,你有何要说?”纪敏再次问道。
温璃儿看着王春,道:“奶娘,你就将实情告知纪大人,免受这皮肉之苦!”
王春还是没有说话,纪敏见她似要死守到底,重重道:“王春,你以为你不说本官就无从知道了吗?”
纪敏又道:“本官已经得知,在你离开清河府到来到京华城,成为温岳山府上的奶娘这段时间,你在关外,在西戎!是与不是?”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温璃儿也是惊讶,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奶娘竟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你十岁那年出关,你可知出关必有记录,我只需稍查一下便明了了。你十岁出关,十八岁又回到燕国,这中间八年你都在西戎做了什么?”
纪敏是什么意思?奶娘为何在燕国?
温璃儿现在是一阵糊涂,面前的奶娘此刻仿佛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王春只是怒目瞪着纪敏,拒绝回答。
“王春,你从实招来!”纪敏喝道。
王春还是没有答话。
“王春,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王春依旧沉默。
“来人,上刑!”
纪敏惊堂木一拍,衙役带着夹指的刑具上来,粗鲁地将王春的十指按入刑具内加紧。
温璃儿心慌得很,此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娘受刑,不能做什么。
“啊——”随着刑具的拉紧,王春惨叫。
所谓十指连心,这十指所受之苦恰是最为厉害的。
“啊——”
公堂之上,现在只剩下了王春的惨叫。围观的百姓,有些撇过头去,有些蹙着眉头为王春捏把汗,有些索性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用刑过后,王春的双手已有血迹,她趴在地上,已无力坐起。
“王春,你现在还说不说!”
纪敏再次喝道,王春起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看着纪敏。过了一会,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如狂笑一般。
“你笑什么?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
“放肆?”王春一笑道,“大人,我王春一个无知妇人,哪知道什么放肆,什么不放肆!”她淡淡地说着:“大人不是要问我这八年做了些什么吗?”她停顿了一下,重重道:“好!我告诉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纪敏道。
王春转过脸,看着温璃儿说道:“明天,我要见太后!”
王春此言又是满堂皆惊。一个犯人,竟然说要见太后?她以为太后是谁?能凭她想见就见?
“王春,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
“大人,王春现在清醒得很!”王春道,“大人不是想要知道吗?待明日见到太后,我自然会全部都告诉你!”
这朝见太后非同一般,纪敏自然不能马上答应,况且这件事也轮不到他来做主。
“明日,我要皇上到,齐王和王妃也必须在场,到时,大人想问什么,王春一定一五一十告诉大人!”
虽不知王春到底为何这么做,但纪敏似乎也没有选择的余地。王春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不按她所办,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
“王春,待本官面见太后,奏明事情之后,太后自会决定是否见你!”
“你只需告诉她两个字,她一定会见我的!”
“哪两个字?”
“雪——妃!”
纪敏一惊,慕容逸也惊惧,温璃儿能感受到从他手心传来的强烈不安。猜想奶娘所说的雪妃,莫不是拓拔雪女吧!
“好,待本官奏明,择日再审!退堂!”
惊堂木一拍,此次提审结束。衙役将王春带下时,王春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温璃儿。
“奶娘!”温璃儿唤道。
门口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纪敏也离开了。
“我们走吧!”慕容逸在一旁缓缓比划道,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二人缓缓离开衙门,待走到门口时,却看到王公公正站在那里。慕容逸皱起了眉头,知道这王公公是皇后宫中的太监,既然是他前来,可见应是皇后有请。
“王爷!”那王公公眯着眼睛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请您进宫一趟,有事相商!”
慕容逸看了看温璃儿,自从退堂后,温璃儿一直若有所思,似乎还一直在想案子,全然不知周围所发生的事情。
慕容逸正要拒绝王公公,温璃儿突然向他道:“你先回去吧,我再去找下纪大人!”
说完,温璃儿扭头向里跑去。慕容逸待要拦住她,但却已不见了踪影。
“王爷,请吧!”王公公笑眯着眼睛又道,
慕容逸无奈,轻轻点头。见他同意了,王公公笑得更欢。
“王爷,请——”
轿子按下,慕容逸躬身上了轿子。
“起——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