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今日亦如往常一样。官员们各自呈上自己的奏章,慕容宣向大臣们吩咐了一些事情。临到退朝时分,突然有位官员站出来,拱手禀告道:
“皇上!”大臣的脸色颇为凝重,“臣这里有一份事关我燕国机密的信件!”
“哦,是何信件?从实说来!”
“回皇上,这份密信是晋王在沧州截获的。有关我燕国机密,所以晋王连夜派人将密信送到了臣处!此密信事关我燕国此次攻打西戎的战事策略!臣以将密信带来了!”
“呈上来!”
一名太监从大臣手里将密信拿来呈给皇上。
慕容宣展开信件,眉头渐渐紧皱了起来,继而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温岳山,你好大胆!”
慕容宣看完信件,勃然大怒。底下众人虽不知信件内容到底为何,但见皇帝龙颜盛怒,所有人都猛然惊了一下,纷纷恭谨站好,更不敢大声呼气。朝堂的气氛骤然紧张万分,似乎一触即发。
温岳山不是别人,正是温璃儿的父亲——中书侍郎温大人!
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温侍郎做梦都没有想到,慕容宣手中拿着的信件竟是关于自己的!
慕容宣的一声厉喝,令温侍郎着实吓了一跳。他还来不及反应什么,但见前后的大臣似乎都向自己这边看来,慕容宣更是怒目而视。
温侍郎战战兢兢走到中央,低首问道:“不知皇上所指何事!”
“何事?”慕容宣震怒,“你还敢问朕所谓何事?纪敏,把信的内容与他好好说说!”
那纪敏正是刚才那位呈上信件之人,是燕国的御史大夫。
纪敏神色严肃,大声说道:“此封信中对于我燕国将如何对西戎用兵一事,叙说详尽!实乃一份通敌叛国的信件!”
通敌叛国?这是多严重的罪名!
温侍郎睁大了眼睛,万分惊恐。突然间有人说通敌叛国,而温侍郎自己竟似乎一无所知。
“纪大人!你要按我罪名,总得给我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吧!”温侍郎厉声道。
“皇上!”纪敏转身向慕容宣说道,“能否将此信给温大人看一看!”
“来人!把这个拿给他!”
太监又将信件交到温侍郎手中。温侍郎看着信件,神色越来越不敢相信,他不禁连连摇头,“皇上!这不是我写的,这决不是我写的!”
“可这笔迹就是你的!”纪敏立即反驳道,“皇上,晋王送来此信同时,也将事情经过一并与微臣说明。送信之人却为温大人府中仆役,皇上大可派人调查此事!”
“皇上!这决不是微臣的笔迹!还望皇上明察!”温侍郎连忙拱手道。
“皇上,臣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向皇上禀报!”纪敏又道。
“说!”
“是!皇上,微臣从接到这份密信之时起便派人调查了温大人!”
“你——”温侍郎气极。
纪敏瞥了一眼温侍郎,继续道:“皇上,温大人虽为燕国之人,但温大人的妻子可不是一个燕人!”
这句话一出,立时引起了满朝文武百官的议论。这些人原本还在纳闷,这个温侍郎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样子,正想着像他这样“胆小怕事”的人为何会去招惹这样的罪名?纪敏此言可以说正合了他们此时的心意。
“温大人的妻子正是西戎人!”纪敏大声说道。
底下众人连连惊呼,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温岳山的妻子竟是西绒人?
慕容宣也是十分差异,尽管有点不敢相信,但这话是从纪敏口中说出,慕容宣不得不信。这位御史大夫有着“铁面无私”之称,直言敢谏,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莫不是掌握了确凿证据,他绝不会公然在朝堂之上信口开河。
“纪敏,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给朕好好调查清楚!”慕容宣喝道。
“是,皇上!”纪敏应道。
突然又一个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此人已上年纪,但眉宇之间还煞是英气,矫健的步伐丝毫不逊于年轻人。他,正是皇后的父亲——杨国丈,也是燕国的太尉大人。
“皇上,既然温大人有通敌的嫌疑,那么他的家人是否也应该一并调查!以免有漏网之鱼!”
慕容宣听得杨国丈这话,当即又嘱咐道:
“纪敏!”
“臣在!”
“将温侍郎一家暂押天牢候审!”
“是!微臣遵旨!”
慕容宣已依杨国丈的建议,叫纪敏收押温侍郎一家。但杨国丈似乎还不太满意,又道:“皇上!温大人的女儿现在已是齐王妃了……”
“这事跟王妃没关系!”温侍郎大声叫道。
“微臣认为,应该将她也收押!”
杨国丈此言一出,慕容宣的脸色更加难看,这无疑戳到了他的痛处。杨国丈的提议并没有不当。通敌之罪非同一般,事关整个国家。而温侍郎的女儿又恰是燕国王妃,这个特殊的位子令这件事情更加敏感。于公,他必须答应杨国丈,将温璃儿也押入天牢;于私,他又何以能忍心让温璃儿受这样的苦。
慕容宣沉默了,这件事情实在很难做出抉择。
目光转向别处,神色开始流露出几分不安,慕容宣极力压制着心中的这些变化。
“皇上!求您放过璃儿吧!”
温侍郎已经跪在地上了,他苦苦哀求着。虽然只是说暂押天牢,但是谁都知道,这天牢如同炼狱,更别说之后还要过堂审问,严刑拷打是无论如何也避不了的。温璃儿是他的心头肉,试问让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落入天牢这个地狱!
“皇上,微臣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如若不调查清楚,燕国危机哪!”杨国丈声色并茂,说得那是忧国忧民!
“皇上,璃儿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过她吧!”
“皇上!”
温侍郎跪在地上乞求着,但无论他说什么,杨国丈都立刻严厉反驳。杨国丈言辞激烈,咄咄逼人。
听着底下两人的激战,慕容宣也不胜懊恼。正当他不知到底如何是好时,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只听从龙座上传来:
“温侍郎之女即以为我皇家儿媳,自当以皇家礼仪来待。此事暂不与她追究,若他日证据确凿,再来定罪不迟!退朝——”
慕容宣言罢,立即起身离开大殿。
随即两个侍卫走到温侍郎身边,一边一个擒起温侍郎就往殿外拖去。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可怜温侍郎今日之事完全一头雾水,不幸受此大难,还要连累家人。但慕容宣总算放过温璃儿一马,令他不胜感激。
杨国丈哪肯罢休。见慕容宣离去,也赶紧跟了上去。这次不仅是扳倒温侍郎的绝佳机会,也是替女儿除去温璃儿这个眼中钉的最好时机。若不乘此机会,怕是以后再没有什么机会了。
“皇上!皇上,老臣还有几句话想说!”杨国丈道。
慕容宣已经猜得他要说什么了。但碍于杨国丈毕竟是太尉,慕容宣还是停住了脚步。让他将话说完。
“皇上,兹事体大!您不能将齐王妃就这么给放了!若温侍郎的妻子真是西戎人,那么齐王妃岂不也就是西戎人……”
“杨国丈!”慕容宣怒道,一声喝令让杨国丈猛得吓了一跳。
“臣在!”杨国丈低头躬身应道。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里说错话了。皇上竟如此生气?
“杨国丈!如果温岳山果真是西戎人,那齐王妃也只是拥有一半西戎血统的人而已,何时竟会变成了西戎人?”
杨国丈明白了,原来慕容宣生气的是这个。见他如此庇护这个温璃儿,杨国丈更加想要把温璃儿给除去了。
“皇上!如果温大人确实通敌,那么,皇上您是否会下决心将温大人处以极刑?”杨国丈竟然敢反问起皇帝来了。
但这话,慕容宣并不恼。
“当然!若温岳山果真通敌,朕自会判他个凌迟处死!”慕容宣很肯定的说道。
“那么,皇上,如果温大人被燕国处死了!试问齐王妃还能待在燕国吗?她定会携带我国秘密前往西戎,以此报复我燕国!”
杨国丈的表情很是严肃,若换做是别人也许早因他这架势信了他这话。但慕容宣毕竟是慕容宣,先前的怒火竟因杨国丈这话立时消散,竟笑了起来。
“杨国丈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啊!”慕容宣笑着,突然凑到杨国丈耳边小声说道:“但不知国丈想过没有,若此时关押齐王妃,齐王会有何动作?”
听到“齐王”二字,杨国丈立时惊住。他怎么会没有想到,若此时抓了这温璃儿,齐王必定以此为名目公然与朝廷作对。到时,西戎又境犯,朝廷两面受敌,终将抵抗不住……
“所以,杨国丈请你就到此为止吧!这个时候,对于齐王,最好还是安抚!能不惹他,最好不要去惹……”慕容宣说得更加小声了,“还有你那宝贝女儿,叫她这段日子最好也安分点!”
慕容宣说完慢慢移开,继而朝早已呆住的杨国丈笑笑,然后转身离去。
杨国丈愣愣地站在原处。他的惊呆此时早已不是为了齐王或者齐王妃,而是为了自己。想自己戎马一生,征战沙场无数。这几年离开战场回到朝廷,放下了刀枪剑戟,想不到自己的脑子也开始不中用起来了,这样的博弈,他竟会看不出来。他竟然像个妇人般眼光狭小,杨国丈此时真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好好将自己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