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恭贺的官员们谈笑风声,在他们眼中新娘是谁并不重要,况且齐王并不参与朝政,与他们也毫无利益可言。他们的笑容与这压抑的气氛实在是不相符合。
礼乐响起,喜娘搀扶着新娘缓缓步入礼堂。慕容逸与温璃儿坐在堂上,目光注视着前方。
随着礼官的一声“敬茶——”,新娘接过仆人端来的茶盏,恭敬地向温璃儿呈上。温璃儿眉头稍稍皱了一下,接过茶盏,抿嘴喝下一口。慕容逸看着她缓缓喝下,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这边给温璃儿敬完茶,新娘子又端起一杯向慕容逸呈上,慕容逸无奈得接过茶盏,斜眼又看了一眼温璃儿,低下头,将茶水饮尽。
“送入洞房——”
礼官又一声响起,新娘笑嘻嘻地等着慕容逸牵新娘子。但慕容逸似乎没意思要起身,脸色略显青色。
“送入洞房——”
礼官见慕容逸没动,以为他没有听到,于是扯高了声音再次喊道。慕容逸还是一动不动,他转头看着温璃儿,眼里盛满了最后的期待。温璃儿盯着前方,她知道慕容逸在看她,也知道他在等什么,但温璃儿似乎已经铁了心,注视着前方,对于慕容逸的举动全然不顾。
“送入洞房——”
礼官无奈得第三次喊道。新娘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赔着笑脸上前半推半就拉起慕容逸。
温璃儿瞥眼看到慕容逸起身,但当慕容逸回头再看她,温璃儿马上又闪开了眼神,故作镇定地看着前方。
对于慕容逸,她只有无奈。从一开始她便想要逃离这里。当初慕容逸逼着自己嫁给他,确实是他不对。但慕容逸对她所做的一切,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并没有那么不好,相反,慕容逸确实能称得上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得良人如此,夫复何求?但可惜的是,温璃儿天生就是个倔脾气,你越是想要她这样,她偏要那样。慕容逸束缚地她越紧,她便越想逃开。
慕容逸已经和新娘子远去了,温璃儿轻轻叹了口气,借着珠翠的搀扶缓缓起身离开了大厅。
今日的喜宴到此刻已没了主人在场,管家暂时充当起了王府主人的身份招待着前来道贺的各位官员。
新房并非在春水园,而是在另一重院子里。慕容逸有心将闵芷玉安排在了偏院,走了好久才听到新娘喊道,“进洞房——”
众人簇拥着慕容逸与闵芷玉将他们送入洞房。一个又一个仪式过后,喜娘终于带着众人退出房去,留下慕容逸与闵芷玉。
闵芷玉坐在床沿,而慕容逸则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既不起身去掀盖头,又仿佛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闵芷玉很想提醒下慕容逸,该掀起盖头了,但这样毕竟不合规矩,只得闷声忍着,等着慕容逸自己想起来。但过了好久,慕容逸还是不见动静。闵芷玉这下有点急了,双手叠起越握越紧。
慕容逸只是坐着,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似乎只是在等,等着时间过去。
闵芷玉轻轻咳了一下,想引起慕容逸的注意。但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慕容逸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时间慢慢过去,已到了二更时分。大堂的筵席早已散去,宾客也都各自回家了。
夜很深了!
洞房之外,刘公公与李嬷嬷像上次一样守候在门外。这次太后还特别交代了落红的事情,切不可像上次一样出差错。所以今次,也不再是李嬷嬷将白绢带给太后,而是刘公公。刘公公必须要将今晚洞房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一句不差地回禀给太后,明日一早还必须将白绢呈上。
李嬷嬷的眉间一直紧锁着,也许就是因为太过了解慕容逸了,所以才会令她这样担心。李嬷嬷不时朝里面望望,虽然看不到什么,但一直亮着的灯,还是令她焦虑不安。
她只是一位宫里的嬷嬷,只是宫里最普通的一位奶娘。因为太后,她侍奉着齐王。一把将他拉扯长大,她爱他,犹如自己的亲生儿子。但这个“儿子”,她始终也只能是暗暗地爱着他。因为齐王,她跟着他来到了王府,继续侍奉着他。因为了解这个“儿子”,她知道温璃儿在他心中的分量,知道无论温璃儿怎么伤害他,只要不触到他的底线,他都可以纵容她,他对她的宠爱真的到了纵容的地步。正因为如此,她一次又一次帮着齐王向太后隐瞒。她想要温璃儿能爱上齐王,想要齐王能够开心起来,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改善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洞房内,灯火通明,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慕容逸闭着双眼静坐在那,闵芷玉的喜帕还在头顶,她的脸上早已没了喜悦之色,若不是这喜帕遮掩,怕是任何人见了都会以为这新娘子是怎么了。
“王爷,夜已经很深了!”闵芷玉终于忍不住,小心说道。过了一会,没听到慕容逸的回话,闵芷玉壮了壮胆子,又小声说:“王爷,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了!”这次,闵芷玉听到了动静,透过喜帕之下的视线,他看到慕容逸似乎向着自己走过来了。心中悄然升起一丝喜悦。等了那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刻!
喜帕被掀起,动作迅速,没有温柔可言。闵芷玉也顾不得这喜帕是怎么被掀起的,终于能见到自己的丈夫才是她此刻最为激动的事情。闵芷玉的喜色溢于言表,微翘着嘴角,缓缓抬起头,向面前的丈夫看去。但却只见到他剑眉星目之间透着刺骨的冰冷,这股寒冷隔着空气包围着闵芷玉,当她抬头看到慕容逸的那一刻起,她就深深感受到从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
闵芷玉冷不禁哆嗦了一下,她的笑容僵住一会,扬起的嘴角渐渐恢复平态。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冰冷的美男子,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丈夫吗?
她在心中问起自己,她不知道。她是皇后安排的棋子,但像所有少女一样,她也希望嫁得一位如意郎君。当初听得皇后述说齐王如何如何了得,她的心在那时早已泛起一阵涌动。她心里有期待,这份期待令她甘愿成为皇后的棋子。她知道齐王不会说话,也知道齐王深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但她并不在乎,能侍奉他,恐怕已经是她活到现在最大的奢望。
但,就算心中早已做好准备,就算所有的设想她都一一想过对策。但现在,见到齐王这样毫无表情,甚至还带着几分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时,闵芷玉还是一时间无法接受。
她耸了耸肩,让自己从刚刚尴尬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嘴角重新翘起,笑容重新绽放。
“王爷,夜已经很深了!臣妾来为您宽衣吧!”闵芷玉说着,站起身子,双手向慕容逸伸了出去。
慕容逸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比划道:“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来看你!”
自从被皇后选中,成为齐王侧妃的候选,闵芷玉就受过训练,与慕容逸之间的交流绝对毫无障碍。看到他第一句话就是拒绝自己,闵芷玉的脸色再次刷下。她尴尬得笑着,似乎不敢相信,说道:“王爷,你在说什么?今日可是我们的洞房之夜啊!”
慕容逸瞥了一眼,也不再回答,转身欲离开这里。
闵芷玉见他要走,立刻上前走到他面前,“王爷,臣妾可是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
慕容逸什么也不表示,只道:“让开!”
听到里头的动静,李嬷嬷的心揪了起来。看来齐王真的是不会在这里过夜了。
“吱呀——”房门打开,慕容逸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爷,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刘公公立刻问道。
慕容逸扫了一眼刘公公,淡淡道:“太后要我纳妃,我已经纳了!她可没说,我今晚必须呆在这里!“
刘公公愣住,太后让他前来正是为了监督这件事情,但现在齐王却这样说,这叫他怎么办?
见他发愣,慕容逸淡淡道:“明日你尽管去告诉太后,我没有宠幸她!”
说完,慕容逸负手离去。
李嬷嬷见慕容逸负手离去,心中竟有种稍稍舒缓的感觉。回过头瞧见刘公公眉头紧锁,笑道:“您就按王爷的吩咐,如实向太后禀报,恐怕太后自己料想的也是这般结果!”
刘公公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地向侧门而去。齐王既已离开洞房,他在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早早回去吧。
温璃儿今晚也没有睡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多了一个人,所以才这么难以入睡。温璃儿越想越恼,索性拉起被子盖过头顶,硬是将自己包了起来。
这一夜,齐王府异常寂静,没有人敢在此时发出声响,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小心翼翼。春水园的仆人整晚没有瞧见王爷回来,但谁也不敢去找,只是悄悄通知了一下李嬷嬷,李嬷嬷让他们不必慌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