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二夫人自个儿被婆婆和两个妯娌(小林氏和傅四夫人)压了一辈子,怎么舍得女儿吃同样的苦?让傅云丽嫁到低门,她又不乐意:“老夫人,大房的事,连累我们二房,媳妇心里苦……”
傅老夫人眉毛倒竖:“你想分家?”
傅二夫人的抽噎一顿,她只是想让傅老夫人多上心傅云丽的亲事,不要老是盯着四房,顺便再给二房一些补贴,至少应该补偿傅云丽一些嫁妆,哪里有分家的意思?分家的话,傅二老爷还怎么靠着定南侯和老侯爷在官途上顺风顺水?
“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云丽的命委屈。”
傅老夫人叹口气,说道:“别动分家的心思,他们三兄弟齐心协力才能保证家族兴旺。四丫头的亲事,你多朝外地官家瞅瞅,不要盯着京城这块了。这段日子,我也会多看看的。”
直接忽略了庶出的三房。
傅二夫人别无他法,只得点头答应,心里既恨小林氏母女不给别人留活路,又恨傅老夫人抠门,连一句补偿的话都没有。她就等着看傅老夫人怎么将偌大的家产带进棺材里。
傅卿云和侯府一众女人象征性地探望完傅冉云这个罪魁祸首,各自回房歇息筹谋,傅卿云叹口气吩咐道:“韩嬷嬷,送根百年老参给二姑娘。”
韩嬷嬷不满地嘀咕道:“二姑娘带累了姑娘的名声,姑娘理会她做什么?”
傅卿云看着不想取钥匙的韩嬷嬷,只好说道:“二姑娘是和我一起进宫的,这件事我脱不了干系,嬷嬷快去罢。”
韩嬷嬷恍然,看来傅卿云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才会觉得如此愧疚,可她觉得大可不必,劝说道:“姑娘,小林氏和二姑娘害过姑娘多少回?甚至想要了姑娘的命,姑娘对她们做什么都不过分。好人参得来不易,给二姑娘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傅卿云依靠在韩嬷嬷身上,搂住韩嬷嬷的腰:“只要嬷嬷不认为我狠毒就好。”
韩嬷嬷抚摸着傅卿云柔顺的青丝,心疼地说道:“姑娘即便狠毒,也是被她们母女给逼的。姑娘实在不必觉得愧疚,若是姑娘不反击,老奴才要担心,姑娘如今这样,老奴心里才觉得踏实啊!”
傅卿云苦笑,韩嬷嬷竟然觉得她处处算计小林氏才叫踏实。
傍晚时分,林翠玉从宫里的赏花宴上回来,由林魁玉护送来定南侯府,林魁玉关心地询问傅老夫人是怎么回事,宫里流言四起,有说傅冉云抄袭张回峰菊花诗的,有说傅冉云私会张回峰的,也有说傅冉云勾/引皇帝和三皇子、太子的,总之,全是傅冉云的负面绯闻。
傅老夫人老脸红透,尴尬地解释了下:全是误会。
林魁玉俊朗的眉深深拧起,郑重其事地说道:“听老夫人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针对府上的二姑娘,而且很可能是某个宫妃。这件事皇后娘娘已经命人彻查,相信很快便会水落石出的。”
傅老夫人唉声叹气:“皇后娘娘明察秋毫,托你吉言了。”
现在表面上看,是宫妃嫉妒傅冉云在皇帝面前争宠,因此才会设计陷害,毁掉傅冉云的名声,让她无法进宫。涉及到后/宫,即便皇后查出来,为了遮丑,也不会真告诉傅家是谁,反而会将此事悄悄处理了,或者真是哪个宠妃所做,依照皇帝的糊涂性子,直接遮掩过去也是很有可能的。
皇家的丑闻怎么可以流传到民间呢?捂着还来不及。
所以,傅老夫人对这个“水落石出”不报半分希望,更不指望皇后给定南侯府什么交代。
林魁玉是男子不能探望傅冉云,林翠玉代替哥哥探望,并送上林府准备的礼物,看着傅冉云气息奄奄地趴在炕上,她嘴角的笑意要狠狠地努力才能压下去。
傅冉云啊傅冉云,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都是报应。
小林氏看出林翠玉眼里的笑意,轻轻蹙眉,林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她不想让林翠玉继续看笑话,便说道:“翠玉,这屋里药味大,我们去外面罢。”
傅冉云仍在昏迷中,林翠玉觉得没意思,便和小林氏出了门,临走时,她的目光在傅冉云的闺房里轻轻一扫,一种怪异的感觉袭上心头,等傅冉云的大丫鬟碧桃奉茶上来时拿出一套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她才终于意识到刚才那股怪异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傅冉云的房间里很多摆件是林老夫人送给傅卿云的,甚至有些是她曾经羡慕多时却没得到的,还有一些是有林府标志的器皿,比如这套官窑脱胎填白盖碗,据说是当年林老夫人嫁到林家第十年,林老太爷特意去官窑定制数套脱胎填白器皿。
林翠玉摸了摸盖碗底部,果然摸到一个凸起的“林”字。她的神色微妙地变了变,不动声色地扯些闲话,又不着痕迹地打量房间几眼,这才向小林氏告辞。
小林氏一直挂心傅冉云的病情,没有注意到林翠玉的神情变化,林翠玉一离开,碧桃惊喜的声音便从内室传出来:“夫人,二姑娘醒了!”
小林氏连忙进屋,泪水涟涟地抱住傅冉云:“我的儿,你还疼不疼?”
傅冉云在小林氏怀里痛哭一场,发泄完情绪,小林氏让丫鬟们退下去,着急地问她:“冉丫头,傅卿云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傅冉云恹恹地问:“傅卿云她们说了什么?”
小林氏重复一遍。
傅冉云眼圈再度红了,小林氏伤心欲绝,轻轻捶打她的肩膀:“冉云,你好糊涂!你已破相,对皇家不吉,怎么可以动了入宫的心思?况且,那宫里肮脏龌龊,三千粉黛争宠,你以为是好去处?”
傅冉云抽抽噎噎地说道:“可是,夫人,我不进宫的话,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家?我的名声已经坏了,高门贵族肯定不会要我,夫人不知道外面传的多难听……呜呜呜,换排行不管用,那些夫人们知道是我,就不会让我给他们做媳妇。”
小林氏的一腔心血尽数化作流水,她能理解傅冉云绝望的感觉。
傅冉云精神稍微振奋,接着说道:“夫人,我进宫的希望未必没有。今儿个皇上明知张回峰拿出诗集对我不利,却百般维护我,硬是圆了过去,说明皇上是把我放在了心上。等哪****进宫做了妃子,夫人就不必再对老夫人卑躬屈膝,我甚至能让老夫人对着我磕头,还能给焕云一个美好的前程。夫人想想,是这个道理不是?”
小林氏有些动摇:“可是你的疤……”
傅冉云打断小林氏的话:“我入了皇上的眼,别说一道疤了,就是外面那些流言都只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皇贵妃的娘家人仗着她的势那般张扬跋扈,坏事做尽,可皇上依旧对皇贵妃青睐有加,恩宠十数年,甚至封她的娘家人为侯。由此可见,只要有皇上的宠爱,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这个疤不是问题。”
小林氏被傅冉云描述的美景给震撼住了,她觉得她的女儿比她的眼光更加高远。
傅冉云再加一把火:“夫人,皇贵妃年纪渐长,她娘家送李婉容进宫帮助她固宠,可见,皇贵妃娘家也认为皇贵妃老了呢。”
“你说的也是,若皇上果真对你上心,凭你的心机手段,进宫也未尝不可。”
傅冉云见小林氏松口,便舒了口气,接着说道:“至于后来私会的事,我觉得事有蹊跷……”
傅冉云将她分析得出的疑点一一道出:“所以,我是代替傅卿云受过……夫人,我现在恨不得拿把刀砍死傅卿云!”
小林氏点点头,欣慰地说道:“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好了,冉云啊,看来你天生就是进宫为妃的料子。当年我怀你时,便有和尚说,你命里带旺,旺夫旺子,一生荣华富贵,虽有波折,却最终能心想事成。”
傅冉云喜笑颜开,喜色掺杂着疼痛,让她的笑脸变得有些狰狞的扭曲。
小林氏哄了她一会子,又狠戾地说道:“傅卿云害你名声尽毁,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还有傅丹云盗窃你的诗给张回峰,他们两个一个也跑不掉!”
小林氏和傅冉云商量下一个狠毒的计谋时,林魁玉正在和傅卿云解释张回峰的诗集。
傅卿云问道:“大表哥,这个计划里是不是有安国公?”
林魁玉讪讪地笑道:“当时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当初正要散播那些诗集,恰巧碰到安国公,安国公看了之后说是好诗,误会是我写的。我说不是,他非不信,还威胁我不告诉他实情,他就不许书局的人印刷……”
林魁玉提到这个事觉得有些丢脸。
傅卿云淡淡地“哦”了一声:“所以,你们俩便狼狈为奸,定下这个‘毒计’?”
林魁玉脸色瞬间变黑,敢这么调侃他的,除了妻子白氏,便只有这个与他越来越熟的表妹了:“是合作!我在安国公面前可半句没提到你,安国公听说我算计一个姑娘家,还是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我不知道被他鄙视了多久!”
傅卿云这才露出笑脸,亲昵地说道:“我不过开句玩笑罢了,我知道大表哥是为我好。”
林魁玉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然后蹙眉说道:“起初安国公是要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将所有的诗集弄成那种很旧的样子。第一本诗集自然是发给京中公认最会作诗的张回峰,他的宣传力度肯定比我们强得多。可那张回峰真不是个好东西,在市面上没找到这本诗集,便将诗集据为己有,在公众场合吟诵上面的诗,告诉别人是自个儿做的。”
傅卿云讶然地瞪大眼,张回峰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不要皮!
林魁玉冷笑一声,接着道:“于是,我和安国公临时改变主意,销毁印刷的所有诗集,故意让人提醒张回峰在诗集上注明作诗的时间、地点,并且专门为他请人弄旧上面的墨汁,以免让人看出破绽。”
傅卿云噗嗤一笑,张回峰自以为聪明,却没想到还有两个更腹黑的人下了套等着他钻呢!想必在赏菊宴上,张回峰发现有人跟他吟出同一首诗,他也很惊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