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磊走后,宝钗望着床上的母亲,心如刀绞。她很后悔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如果不是自己疏忽,母亲的病就不会加重了。莺儿知道宝钗的心里难过,于是对她说到:“姑娘根本不用自责的,就是姑娘当时在家也是没用的!大奶奶带了许多人来,不容分说就是一通乱翻,乱抢,姑娘如何拦得住?”
宝钗无奈,只得换了衣裳来服侍母亲。香菱端着药碗,莺儿在后面扶着,宝钗费劲了力气才把药喂了进去。她嫂子那边大概是折腾累了,渐渐地静了下来。宝钗见时候不早了也让香菱和莺儿去休息,她们两个自然是不肯去的。可是时间长了也都打起盹来,宝钗则是满腹的心事,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哥哥此番远涉他乡,生死未卜;薛蝌也回去照顾自己的母亲去了,而自己的母亲又是这个样子,以后的日子正不知道怎么过呢。夏金桂偏巧这个时候回来了,霸占了所有的财产,别说母亲的病无着落,就是现在的这几个人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孤独和无助,平时一向沉稳老练的宝钗,现在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了。是接受杜公子的帮助,还是去求贾府的姨妈?这两样又都是她极其不情愿的,可是出此之外,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思前想后,宝钗竟然一夜未合眼。天才蒙蒙亮,就听到夏金桂的声音象响起,满屋的丫鬟下人忙起来听她的吩咐。宝钗摇头叹息,贪上这么个主儿,别说自己了,就是这些个下人也都跟在后面倒霉,以后还不知道玩出什么花样呢!
再说杜磊,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薛家,明知道宝钗在受苦,可是却没有立场帮她。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夏金桂会来这一手,如果老太太不病,宝钗自然也就不用理她了,可是现在家里就只有宝钗一个人了,她不可能不找她的麻烦。
如果说让宝钗住到自己家了,她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但他更不愿意让宝钗再回到贾家。想来想去,他想到了林夫人,想到了黛玉。心里有了主意,第二天一大早就叫人把林家附近的自己家的一处宅子收拾出来,自己有带了礼物来求林夫人。
林夫人听到薛家事,也很生气,可是一想到黛玉在贾家种种,不仅犹豫了,忙叫人去请黛玉商量。黛玉听了说到:“嫂子但答应了无妨!别说先前的那些不是宝姐姐所为,就是姨妈现在病了,我也不会和她们计较的!我虽然有些小性儿,但并不小气,她们现在也算是落难了,咱们不能让人说出我是薄情这人!况且若能因此成就了一对好姻缘,嫂子您也是功德一件啊。!林夫人见黛玉不计较,也就答应了。
林夫人忙命人准备了礼物,带着黛玉坐着轿子来看薛姨妈。宝钗不知道是杜磊请来的,见到黛玉她们很是意外。林夫人说到:“自从她哥哥走后,我们没事就念叨这几个姐妹,因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今特意来看看你和姨妈,没想到姨妈却病了。”
宝钗见问,忙简略地说了一遍。那边夏金桂又骂了起来,句句都是冲着宝钗的。宝钗看着林夫人和黛玉哭着说到:“谢谢林嫂子和妹妹惦记着我,可是现在这里确实不是能呆的地方,你们还是先请回去吧?”
黛玉说到:“既是这样有句话说去来也不怕姐姐恼,如今在这里受她的气,还不如搬到我们那边去住些日子。一来大家图个清净,二来姐妹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林夫人也说到:“我也知道薛姑娘是个极其稳重的人,怕大家住在一起不方便。我们旁边的一处宅子正空着呢,要不你们先在那里住一阵子,等老夫人的病好了再做打算。”
黛玉则拉着宝钗说到:“宝姐姐最是个明白人,薛大哥此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附近姨妈还在,她就无法无天了,她的心思你再明白不过了。若再继续住下去,别说姨妈的病难好,就是你也会被她算计的!”
宝钗说到:“妹妹的嘴就是厉害,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只是我自己有家不能住,有亲戚不去投,姨妈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黛玉说到:“姐姐是嫌弃我们不是亲戚了!我是考虑到贾家现在也不比以前,两家住在一起,已经够拥挤了。而且大小事情还要大嫂子帮着张罗,倒不如到这边独立的一个小院,不但清净,抓个药也都方便。为了姨妈的身体,二舅母也会体谅的。”
莺儿也说到:“到了这个时候姑娘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我们受点气倒没什么,老夫人整日在这里听她骂,病可怎么好?再说姑娘不搬到林姑娘那边,杜公子也会来接的,姑娘何去何从难道还要我们说吗?”
宝钗见莺儿说到杜磊,脸一红说到:“那就要打扰林家嫂子了!”说完就是一揖。林夫人忙扶住了。黛玉见宝钗答应了忙叫莺儿到:“你们姑娘都答应了,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夏金桂听说这里要搬走,忙过来说到:“姑娘要带老太太去投亲戚,我也不拦着。可是你那该死的哥哥,什么都没给我留下,我这后半辈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所以除了姑娘和和老太太的几件衣裳,别的就什么都不能带了。”说完,双手叉着腰,站在门口看着。
莺儿气得说到:“值钱的东西早被奶奶您拿走了,这会除了这几见旧衣裳,还有什么能让奶奶看上眼的!”
夏金桂说到:“薛家可是多年的皇商,谁知道你们都留了多少梯己,只是瞒着我,留着你们自己偷着花去。”
宝钗的首饰早已经典当空了,妈妈的值钱的物什也早已经被嫂子拿走了,所以此时也不用再和她罗嗦,对着莺儿说到:“你把东西都拿过来,让嫂子先过目,然后再收拾。”又转身对她的嫂子说到:“东西你都看到了,新的早被嫂子拿走了,就这几件家常的衣裳。莺儿和香菱都是我的人,自然都带着,现在母亲病着也需要人手,就再带两个男丁,照应些外头,其余的就都留给嫂子了。”
夏金桂见又要少养活两个人,尤其是带走病着的老太太,心里很受用,也就答应了。黛玉见到宝钗的亲嫂子却是这般歹毒,心里别提多恨了,看着自己的嫂子悄声说到:“原来这世上只有黛儿的嫂子才是最好的嫂子。”
两个家人抬着薛姨妈,莺儿扶着宝钗,香菱提着少得可怜的行李,一行人出了薛家,轿子早在门口等着了。杜磊见一行人上了轿子,自己在后面紧跟着,一直护送到地方。又吩咐两个家人在这里好生侍侯,又留了好多的银两给林夫人,请林夫人多费心,林夫人点头说到:“杜公子客气了。我们只是跑趟腿而已,原就是亲戚,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再说这一切都是公子所为,谢我何来?”
杜磊说到:“林兄不在家,我还来麻烦嫂夫人,实在是出于无奈。如果薛姑娘能直接接受我的照顾就好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求夫人多多关照她了。”见林夫人点头,又亲自嘱咐了一翻两个家人,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宝钗见院落虽是简单,却也干净整齐,一应的生活用具俱去,尤其是床上的被褥幔帐都是崭新的,看起来也很舒适温馨。于是又赶过来谢林夫人,林夫人说到:“薛姑娘就不用客气了,这里虽然简陋,却很清净,进了旁边的角门就是林府了,有什么事来往也都很方便。”说完又拿出杜磊留下的银子说到:“这些银两姑娘务必收下,刚才的情景我们都看到了,你就不用和我们客气了。姨妈养病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些你先拿着用,以后我再送过来。”
宝钗流着眼泪说到:“这可让我说什么好,更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没想到我们薛家现在竟然败落到这个地步!”说完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大家自然是一顿劝。
黛玉见宝钗如今也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心里也很难过,心想可见这世事之无常!正是“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