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十七章:真实生活(一)
是谁说的?王子与公主在一起后,从此便过上了快快乐乐的生活?
堇色看着左手中指上一颗钻石的戒指,微微发愣。想到那日,古沧海突然的将戒指拿出来,拉起她的手,便套了上去,只是闷闷的说:“现在父亲刚刚过世,举行婚礼是不大好,暂且拿个订婚戒指将你套住吧。”
于是,两人便正式成了未婚夫妻。
那个人啊,竟然不晓得有求婚这个说法,即使再笃定那个女子愿意嫁给自己,也是要象征性的征求一下意见,他不知,一个女子一辈子也没有几次被人求婚的经验。可是,终究自己是愿意了。接受了他,也放弃了自由。
他是一个男人,他是自己的爱人,他,也同样具有另一个身份――一个帮派的老大。看,爱情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是完全公平的,她与古沧海相爱且愿意相伴终生,却只能是她为了他而放弃职业,却不可能由他来做牺牲。当然,很多理由可以说服堇色接受这个事实,比如,她辞职世界并不会停止运转,而他如果声明放弃老大的位子,至少这个城市的帮派会陷入混乱。又比如,她如果出去工作,会给他的敌人太多的机会攻击她,借以要挟他。再比如,她放弃了职业或者只是少了几种香气,而他一旦离任,他们两人的生命安全可能都会受到威胁。
可是,堇色仍然是心有不甘。
她爱她的职业。在清闲安逸的琐碎生活中,令她更加坚信这一点。
即使她可以随心所欲的购买各式昂贵的香水,也不能磨灭她对于各种原料称不上好闻的气味的思念。
摸了摸戒指上钻石,对着阳光看了看。够大,够亮。堇色微微眯起眼睛,想及当日吴盈兰看到这个戒指时艳羡而愤恨的面孔,John看到这枚时黯然又无奈的表情,以及吴妈欣喜安慰的眼神。
怨恨自己的人,都已经离去。身边的人,无不希望自己能够幸福,自己便不能不幸福给他们看。因为这幸福,是架构在太多的人的不如意以及太多人的殷殷希望之上。付出的太多以后,便不能够轻易放弃。
外婆当日去世时,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而前些天,古永年去世时,也以爷爷的身份留给了自己一笔财产,而给自己的遗嘱上,只说着,也许,女孩子多一点钱,更加容易抓住幸福。
堇色叹气,可是,有钱又有何用呢?在这样一种形势下?每日出门都有专人跟着,连花钱都花不痛快。
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拿起外套,走出门外,坐到有保镖一起的车上,准备驱车去大宅。这些天,自从接受了古沧海的戒指,古太太便很有点态度改变的意思了。自然是这样,古永年去世,她以后能依靠的,也只有古沧海这个儿子。而堇色因为寂寞,也乐于与她敷衍。而古沧海,再不放心她到其他地方,对于她到大宅,也总是放心的。所以,每日两点,堇色便习惯于到大宅去坐一坐,与古太太闲聊一阵。
车子开得飞快,震动却很小。据说是好车,堇色也并不太清楚。
够幸运了吧?自己是过上了万千女子梦想的生活,甚至,就是自己在一年前每日祈祷希望过的生活。如果仍旧说自己不幸福,未免令旁人私下议论说是太过矫情。
可是,仍旧是不大开心的。
到了大宅,施施然的走进去,虽然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黑面的大汉。大厅里,古太太已经在坐着喝咖啡了。白衣白裤,才不过一个月,她已经苍老了很多。似乎古永年一去世,她的精神也被带走了大半。
堇色轻轻坐下,她便令旁边的仆人给堇色倒上一杯咖啡。咖啡是好的,纯正厚实且不带一丝酸味,旁边的点心也极好,香而不腻的小甜饼。
“堇色啊,你看,盈兰最近也不大来了,除了你,每日还记得来走动走动。”古太太精神似是钝了,也不看对象是谁,直接的说了出来。
堇色微微一笑,却只是说:“想必是功课忙碌了。”拿起小勺,搅着咖啡,凑近鼻子,深深的闻着那咖啡香。心里却淡然的想,她当然是不来了,想要的男人与别的女人订婚,觊觎的财产随着古永年的而彻底宣告她的无望,特别的是,她离开,户头上便立刻会多几十万美金。哪里有那么好的条件?堇色嘴巴撇了一瞥,却恰恰好从搅拌咖啡的小勺上照出自己的脸孔。或者是因为凸面镜的缘故,那脸孔变形,那表情分外刺目,直直的将堇色自己吓了一跳。
她连忙放下咖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喃喃的想着,自己不过是想让爱情更加安稳、男友身边更加清净罢了,难道不应该?而吴盈兰接受那些钱只不过说明她对古沧海的感情不够纯粹,与自己是否拿钱遣走她无关。可是,刚才那一瞬的自己的表情却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个单为用钱赶走了男友的爱慕者便得意的暗笑的女子,是自己?
“堇色啊,我看,你与沧海还是抽个时间把婚礼办了吧。说实话,我也想热闹热闹了。太冷清,简直让人坐不下去。你也不要学那些外头的女孩子,闹什么不要孩子。既然安心在家里了,就索性多生几个,儿子女儿齐全才好。我们又不缺钱,你若是不愿意带,大可以请佣人,便是我,也可以帮你带……”古太太不断的说着,她竟是彻底的扫去了以前身上那股算计的伶俐,完全是一个老妇人的样子。
可是,这些话听在堇色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种滋味。
幸福?自己这样便是幸福了吗?每日待在那个灰色的房子内,早上送古沧海离开,晚上迎接他的归来。其余时间,便是大半空白的生命。孩子?孩子难道能带来充实吗?不,孩子只能带来忙碌,并不能让心灵稍微饱实一点。而且,她也不认为,一位空虚的母亲,能带出一帮健康乐观的孩子。
可是,一日日,一年年,如果都是如此过下去,堇色可以想象,面前的古太太,就是她的样板。
这个念头让她悚然心惊,猛然摇了摇头,唬的旁边仍然在念叨的古太太一愣,说:“堇色,怎么摇头?什么事情?”
堇色勉强的笑了一下,说:“抱歉,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然后起身。
旁边的古太太掩饰不住的失望,仍然试图挽留:“不在这里休息下吗?或者请大夫来看看也好啊,你回去那里也没有人聊天不是?在这里多坐一会儿也是好的……”
堇色却一直的走了出去。她不怪古太太的罗嗦,如果自己也承受了如她一样多的寂寞,未必会比她好到哪里去,现在自己,才不过赋闲在家短短的日子,以前自己最鄙视的种种特征都已经蠢蠢现出端倪。
她变得越来越没有安全感,每日总要拉着古沧海问他是否爱自己,虽然现在古沧海仍旧是耐心微笑的给予肯定的回答,但她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他的回答会越来越不耐烦。对于他做的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充满不信任感,即使知道他即便完全告诉自己,自己也不见得明白。更甚的是,她变得越来越迟钝,感觉昔日那一点点灵光正逐渐远去。
而,如果失去了香味,失去了真性情,池堇色还是池堇色吗?
坐在宽敞的车后座,堇色深深的思索着。
或许,自己应该花钱送自己一枚右手戒指,连带的,找回自己的坚强和勇气。
爱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