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了?”
“没了。”
“就这样儿?”
“就这样儿。”
“然后你就回去了?”
“然后我就回去了。”
“哎哟哟……啧啧啧……”曹起眯起眼睛,嘬一口烟,嘴里回了一圈儿,又吐出来,摇着头看着贺小云。
“任意。”贺小云抱着台球杆,靠在台球桌的桌沿儿。
“嘿……你这么送,哥哥我可就不客气了啊。”曹起吸一大口烟,用左手夹着那将灭的烟蒂,俯下身来轻轻松松进了三杆球,“我可不是李家瑞。”
“毕竟在这儿当了三个月的球童呢好么,哥哥这技术可不是盖的。”曹起继续自恋道。贺小云还偏不想让他赢得那么轻松,调整好呼吸,眼睛眯起来,右手正要戳球。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谁这么烦……嘘……是姚风。”贺小云示意曹起别说话。
“喂?……嗯?……打台球呢……你管我跟谁……跟曹起……又咋了……没别人……烦不烦……你有意思没?……没事儿我挂电话了……怎么说话呢你……姚风你脑子有病吧?……谁嚷嚷了?是谁嚷嚷了?我跟同学打个球怎么就招你惹你了?……有完没完了!……啪!”贺小云直接把手机摔在台球桌上。
“欸,生什么气也别摔手机啊……”曹起溜过来,低着头瞄着贺小云,生怕贺小云把火都迁到自己身上。
“神经病。”
“怎么了怎么了?来,给哥哥说说,他怎么个神经病法儿了。”曹起嬉皮笑脸地贴过来。
“没咋,就是在那边儿不停瞎掰掰,还说我‘你嚷嚷什么?’,嗓子吊得那么高,喊来喊去的好像就他牛逼一样。”
“好啦好啦,不生气了,就当他是****……啧啧,你看,手机都被你摔关机了。”
“关机就关机!我还不想接他电话呢!关着!今儿不开机了!”贺小云这小脾气上来,那可比一般的丫头厉害,曹起在一边儿猫根儿烟,只能哑哑在一旁听着,也不敢轻易去招惹。要是把她惹急了,指不定怎么扑上来又是又抓又咬呢。
这边儿贺小云电话刚摔,那边儿曹起电话就响,贺小云知道曹起和姚风相互留了电话,气儿就更不打一出来,夺过电话就是一顿猛骂:
“你有病是吧?说了跟曹起一起打台球就是打台球!你今儿到底是有完没完?前两天电话爱接不接爱理不理,现在又跑出来管我这管我那!你是吃饱了撑着的还是没事儿找事儿!”
“你才没事儿找事儿!劳资找的是起哥,你这哪儿来的野丫头乱骂人?”电话里那人也丝毫不吃亏,两三句就让贺小云红着脸把手机递给了曹起。
“欸,权儿……嗯,是我……刚那个啊,是我妹,她心情不大好……打麻将?在哪儿?……我们就在这楼上打台球着呢……嗯啊,快上来啊,我等你……拜拜。”
“嗯……这是谁啊……”
“嘿……贺小云你完蛋了!你竟然把我们的土豪权骂给了一顿……啊哈哈哈哈……”
“……”贺小云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等到她见到了那个无缘无故被自己骂了一顿的“冤大头”时,却没有了一点儿拘束的感觉。
“起哥!”
从电梯那个方向传来的一嗓子,让整个台球厅的人都听得到。然后走进来一个皮肤黝黑带着眼镜的小伙子。那小伙子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T恤,但一眼就能看出来,身材一定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走路大大咧咧,肩膀上还搭着一件亮蓝色的外罩,大摇大摆地就这么走到贺小云面前。
“就是你这疯丫头呲哇了劳资半天哇?”
贺小云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全身却紧绷绷的,已经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贺小云?你咋在这儿嘞?”
那看起来凶巴巴的小伙子后面,却发出了李嘉瑞的声音。
“欸?你咋在这儿呢?”贺小云也奇怪。
“这是我同学啊,我被他拉着来打麻将。你呢?”
“哦……我跟曹起在这里打台球。”
这学校西小门对面的国光大厦6楼,是曹起打了三个月工的地方,台球和麻将都在一起,大厅是台球,包间里是麻将。
“那你们俩咋认识的啊?”李嘉瑞被这突然的“偶遇”惊得半天反应不过来。
“我们是老乡啊!”那黝黑的小伙子说,“我刚闲得无聊,刚好果果从东边跑过来,我说那咱们干点儿啥呢?果果说打麻将呗,然后路上就遇见李嘉瑞了。然后我盘算着三缺一不行啊,想了一圈儿谁这会儿肯定闲着没事儿还爱打麻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起哥。走到楼下我说让我打电话问一下吧,结果价(他)就说价在楼上打台球俩!你说这巧不巧。”
“欸起哥,好久不见了啊!”那黝黑的小伙子刚说完,后面就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瘦高瘦高的小伙儿,也带着眼镜,只是没有那黑小伙儿有精神,肤色很白,眼皮耷拉着,像是没睡醒,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了那黑小伙儿的肩膀上。
“果果!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咱们上次见的时候是啥时候来着?”曹起看到那瘦高个儿,甚是惊喜。
“大宝哥!……上次见是跟着大宝哥!”瘦高个儿笑起来,却是一脸的喜感。
“哦……对对对……你们两个小的那天喝了不少吧……”曹起坏笑。
“哥!求别说……求别说……来来来,黑兰州!我请起哥抽黑兰州!”瘦高个儿从怀里掏出一个藏蓝色的烟盒,抽出三根儿烟,分发给曹起和那黑小伙儿,然后分别给点上,三个人惬意地在台球桌旁开始吞云吐雾。
单留贺小云和李嘉瑞,伸着脖子看着他们仨,想凑热闹却不会抽烟,被他们仨那魔性的说话节奏带得一愣儿一愣儿的。
然后曹起招呼贺小云和李嘉瑞,和他们一起进了东南角的那个最大的包间,叫了老板娘来,把东西南北中发白都抠掉。
贺小云在包厢里拘谨得很,一个人坐在那唯一的一个小沙发上玩儿手机,听着他们呼啦呼啦搓麻将的声音,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无聊。
“起哥,我打两把意思意思就成儿……别让我多玩儿,要不然,我这得输得裤子都没了。”
“欸,土豪权儿还怕输?来来来,不给我们一人送个清一色大对子就不算你输!”曹起一脸****地笑道。
“别别别……起哥,你就饶了我吧,我就跟着果果打几把麻将,每次都输得吃早饭的钱都没有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是这,让这个小丫头替我打两圈儿,我给你们买烟去!”
说走就走,这黑小伙儿站起身,给贺小云让开位置,贺小云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话,也就半推半就地坐在了麻将桌前,看着那些个奶白色的小方块儿整整齐齐地冒出来。
“我不太会哦……我只会玩QQ麻将。”
“简单得很,缺一门儿,我们已经把东南西北中发白都去掉了,剩下三种花色只留两种。”曹起对她说。
贺小云其实并不怎么明白怎么打,两把下来并不知道自己玩的是什么,终于等到那个黑小伙儿又回来,赶紧让开来让他玩儿。然后她悄悄搬了个凳子坐到了曹起旁边,看曹起怎么个玩儿法。
“怎么样?贺小云,你看我们土豪权儿帅不帅?”曹起挑着眼睛瞄着贺小云,又开始不正经。
“还可以。”她可不想在人家面前留个花痴的印象,“没有那一次那个好看。”
“哪个?”
“就是……有一回你、我和李嘉瑞在紫菘阁的拐角儿碰见的那个人,你还跟他打了个招呼。”贺小云说着,心想反正不认识,说说又无所谓,结果没想到,李嘉瑞和曹起同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你再看看,我们土豪权儿帅不帅?”曹起边笑边又问了一遍。
“还成吧。”贺小云开始有点儿忐忑。
“这是我们数学学院院草好吗?这都只是‘还行’那我们都可以去死了……”李嘉瑞在左边看着贺小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露出又白又齐的牙。
贺小云愣了一下,才开始回想那天打篮球赛的时候那个穿着红衣服的“10号”。但左向右想还是不对劲。
“不对,这肯定不是一个人!那个什么院草……那么丑!”贺小云还是坚信自己的眼睛和脑子。
“那是人家嫌热,把头发用发卡都弄到后面去了……还有,上次在紫菘阁拐角碰到的那个人,也是他……”
这下贺小云傻了眼,看着这她抱怨过“这么丑,你们学院人都眼瞎了吗”,也当面表扬人家帅,还在电话里,不分青红皂白狠狠骂了一顿的这黑小伙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哦……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陈权,权力的权。”
“土豪权儿。”一直哑哑不做声的瘦高个儿果果,低低地冒出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