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的一番话让殷明珠的眉头皱得老紧,苏银娣一下子也不知如何语言。
殷明珠虽是风月场上的尤物,但她离开了风月场后她就是她自己的王者,也就是她的住所是从来不邀请男人入住的,就算林先生当年给殷明珠备了一所豪宅,那也只是林先生约她相聚的地方,不是她的地盘更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只是在一片平民区里,平平凡凡的一群人,看她的眼神也是一贯冷清,从不问她的去处她的来历,相见一笑,相聚互礼,倒也合乎她的性情,直到遇到了苏银娣,把她带回来做伴。
苏银娣的性子可能因为受过伤,倒对人亲善但并不热络,两人相处倒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距,这里是她们两个人的家,外人请止步。那次英少能进来,不过是送受惊的殷明珠,特别情况,而且她们确实也怕被人再次加害,不得不为之。若单独邀请一个男人过来?
苏银娣知道殷明珠不愿意,而且她现在正在讨好这个男人,若太过主动,会失去先机的,到时候被人抛开,怎么在这个地方呆下去?
阿生自然能感到两个女人的沉默抗拒,也只是苦苦一笑,不再多说,送她们回了家后径直离开。
殷明珠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苏银娣一边忙着为收拾,一边暗暗想着法子,不管怎样,若阿生真的是青帮的小师爷,连向先生都要对他礼让三分的话,若他能欠下她们的人情,那在上海滩她们还会顾忌什么吗?
苏银娣想了好久,等殷明珠休息后准备偷偷去找阿生。
殷明珠却似一直在看着她似的,突然拉开房门对她说:“阿娣,明天看到阿生后再跟他说吧。让他帮忙,别把那些走近我的男人挡在外围。我需要他们来坏我的名声,这样的话,我再请向先生过来不会显得太唐突。名声这种东西确实不该困惑我。”
苏银娣一时难过了起来,刚刚还在想殷明珠也有底限,只是曾做过舞女又跟过林先生的女人在乎这些不是可笑吗?现今、、、、、、
阿生似知道苏银娣会出来一样,竟一个人坐在她们下车的路口等着。苏银娣见着阿生时,嘴角不由裂开:“咦,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阿生好笑的点头:“是啊,我等你们出来都等好几个时辰了。不过是来告诉你们,向寒川刚刚因为业务上的事不得不离开上海去法国了,去多久不知道,这全是拜田管家田宗亮的计谋,他志在离间你家姐姐跟向先生的情缘。”
苏银娣一听沉了脸色:“向先生真的喜欢上我家明珠姐,他又能怎样?”
阿生附和:“那倒是,但是殷明珠喜欢上了向寒川了吗?向寒川是商人,赔本的事他可是从来不做的。我教她那么好的方法,她竟然还嫌弃,有些孺子不可教也。”
苏银娣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阿生,明珠姐有别的想法,她只是不想让向先生为难吧。她刚刚还跟我说,让你帮忙,她先带其他的男人回来后,再邀请向先生过来。这样的话,附近的人就不会独说向先生的不是的,所有的不该就会全是明珠姐一个人的罪过了。”
阿生本还想不在意的调笑,听苏银娣如此解说,心里突然一疼,转头静静的看苏银娣:“阿娣,明珠姐从来不带男人过来吗?”
苏银娣把脸转开:“上次英少送她回来,是第一个客人。不过他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啊。他来的目的,跟以后带人过来的目的不一样啊。”
阿生有些不安的抓了抓头发:“那好吧,这事就别为难你们了。顺其自然吧,他回来时我亲自去接他就是了。”
苏银娣看着阿生点头后离开,望着他的背影只有苦笑。这个人情是欠不下了。
只是没想到,殷明珠竟趁英少不注意,倒跟几个跟她献媚的男人套起了情意,几杯酒下杯,不光专门为人家唱了歌,还陪人家跳了一晚上的舞,到了晚上竟同意让人家送回家。
这样的主动让英少有些瞠目结舌,看一旁难过着的苏银娣,不觉低笑:“说说,你姐在玩什么花样?逼我大哥出来?”
苏银娣不觉重重的叹气:“英少,你想多了,过会儿肯定有别的男人为她如此优待这个男人而动粗,还会有这个男人的老婆闪亮登场,来砸明珠姐的场子。你到时是在一旁当戏看着呢,还是现在就把她逼回家里,自个躲起来。”
英少没想到有些人的嘴巴就是专门用来说祸事的,他还没有来得及出门去安排事务,就有人跑来告诉他,有一群人正为了殷明珠接待客人而闹了起来,现在在大厅里打得非常热闹,另一件事是殷明珠已从偏门随着那个男人离开了,去了哪里不知道。
英少有些头疼的回头看苏银娣,苏银娣这时可没有刚才预测时那样淡定,急匆匆的起身就要从英少的身边擦过。
英少拉住她的胳膊:“你别跟你家明珠姐一样再去惹事了,一边站着去。这事,我来处理。你们女人真的麻烦,少惹祸事不好吗?天下漂亮的女人都跟你们这样子,可怎么安生?幸好,我见过漂亮本份的女子,不然,我早出家当和尚了。”
苏银娣不知英少说的是什么人,但知道他心里原来藏着一个女人,难怪殷明珠会对自己说,英少身边安全,他会照顾你的。原来因为这个。
苏银娣不觉暗笑,看着英少离开,一个多情的男人竟有专情的一面,着实可赞。
阿生听到音讯,已迅速进来寻找。见到苏银娣看着一个男人的背影现出花痴的笑时,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几步上前,拉着她的手就顺着小道往偏门去。
苏银娣本来也想离开,便随着阿生,急急的往外走。直到坐上阿生开的车子里,苏银娣才发现阿生很不高兴,她本来还很雀跃的心不由收敛了一下下,才小心翼翼的对阿生说:“阿生,怎么了?你家阿仪找过来了?”
阿生白了苏银娣一眼,边拐着弯边说:“殷明珠这样子胡闹,她就不怕向寒川不要她了?多少漂亮女子,向寒川看中的岂是她的一身皮囊?不过是她高洁善良的性子。她今天这样子做,说的好听一点是为我办事,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在绝我跟向寒川之间的情义。你们女人想事情从来都是这样子自以为是吗?你们在男人眼里或许会很重要,但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样重要好不好?”
苏银娣一下子变了脸色,静静的看着阿生不悦的面庞:“阿生,明珠姐这样子做,不过是想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毕竟除了林先生,她从来没这样子让一个男人扶在怀里。”
阿生冷冷一哼:“是吗?那太委屈她了。你想错了,阿娣。她这样子做,不过是让她身边还随着的林先生的人离开她。她彻底孤立,向寒川若接纳她,她就得偿所愿。若向寒川不接纳她,她就这样子吧。”
苏银娣一听完,脸色彻底慌张,没有半点人色:“不是这样子的。阿生,你帮帮明珠姐。我知道的,虽然她一直算是林先生的女人,但林先生待她一直礼待,林夫人那么跋扈之人都很少来找明珠姐的麻烦便是因为此。这些年,林先生待明珠姐的情意并不是别人想像中的那样,他们是彼此的护身符,并没有别人口中的那样不堪。若明珠姐愿意去南京的话,她可能会真的成为林先生的外室。”
阿生转头看着苏银娣笑得诡异:“阿娣,你这个姐姐的运气可真是好。因为她美丽还是因为她淡泊?”
苏银娣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低下了头,不安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那里有很多看热闹的人,中间围着的人就是殷明珠,还有另一对男女。
殷明珠明显被人打过耳光,但嘴角泛起的冷笑却很好看:“夫人,你这算什么?你家夫君如此的谦谦公子岂是我这种卑劣女子能诱拐的人物?他不过也只是看我可怜,做些善事而已。你在想什么呢?还请来这么多人,是想看谁的笑话吗?”
那男人明显的一怔,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殷明珠,又忙低头看着身边仍然很气愤的女人说:“夫人,你看你闹些什么事吗?殷小姐既然已快到家了,那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各位,我们走吧,不唠扰殷小姐了。”
那男人暗中使劲搂着自个的女人离开,女人却眼中带着暗恨和得意的回头看着殷明珠,轻轻的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殷明珠古怪的耸了耸肩,边用手轻触有些红肿的面颊边轻轻看了看远处的阿生和苏银娣,不由自嘲一笑,转身不看任何人,离开。
苏银娣眼一红,欲下车去拦那对男女,被阿生从一旁止住。开着车,从人群中驰过,慢慢跟在殷明珠的身后。
苏银娣急了,忙去抓阿生的手:“阿生,你让我下去。我去陪明珠姐走走。”
阿生轻轻一笑:“心上的伤最讨厌别人看见。我是你,我只会等她回房后,再进屋里去。睡一觉,明天就会不一样了。”
苏银娣不觉沉默,手轻轻的抖动。阿生不觉转头,静静看她一眼,不说话,把车停在路旁,仍握着她的手,静静陪着她等夜色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