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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狮窟

第二十八章 分 享 (3)

“我们就认为它是一百二十吧,”阿尔培微笑着说,“你看,我算得很宽裕了,是不是,妈?”

“那你呢,我可怜的孩子?”

“我!你没有看见我为自己保留了八十法郎了吗?一个青年是不需要奢侈的,而且,我知道旅行是怎么一回事。”

“是乘着私人驿车,带着随从。”

“随便怎样都行,妈。”

“嗯,就这么办吧。但这两百法郎呢?”

“这不是,另外还多两百。我把我的表卖了一百法郎,把表链和坠子卖了三百法郎。多走运,那些小玩意儿比表还值钱。这些都是多余的东西!现在,我想我们是很有钱了,因为,你旅途只需要一百一十四法郎,你却可以带着两百五十法郎上路。”

“可我们对这间房子似乎还欠一些钱呢?”

“三十法郎,但不用说,那是从我的一百五十法郎中偿付的。我只需要八十法郎的旅费。所以你看,我是绰绰有余的了,还有呢。你看这个怎样,妈?”

于是阿尔培摸出一本嵌金搭扣的小笔记本,——这是他保留的一件心爱的小玩意儿,或许是那些常常来敲他那扇小门的神秘的蒙面女郎之一送给他的一件订情的信物,——阿尔培从这本笔记本里抽出一张一千法郎的钞票。

“是什么东西?”美茜蒂丝问。

“一千法郎,妈。噢,一点儿不假。”

“但你从哪儿得来的呢?”

“听我说,妈,别着急。”于是阿尔培站起来,在他母亲的左右面颊上各吻了一下,然后站在那儿望着她。“妈,你不能想象我认为你是多么的美!”那青年怀着深挚的母子之爱激动地说,“你的确是我生平所见的最美丽和最高贵的女人了!”

“好孩子!”美茜蒂丝说,她竭力想抑制住在她的眼角闪烁滚动的那一滴眼泪,但终于还是约束不住。

“真的,你只要能忍受一下痛苦,我对你的爱便会变成崇拜了。”

“我有了儿子就不会痛苦的,”美茜蒂丝说,“只要我还有他,我是不会感到痛苦的。”

“啊!我们谈到正题上来了。”阿尔培说,“但这就要开始考验了。你知道我们的协议吗,妈?”

“我们有什么协议?”

“有的,我们的协议是,你去住在马赛,而我去非洲去,在那儿,我将抛弃我已经抛弃的那个姓氏,为我自己取得使用我现在所承受的这个姓氏的权利。”美茜蒂丝叹了一口气。“嗯,妈呀!我昨天已经去应征驻阿尔及利亚的骑兵联队了,”那青年说到这里,便俯下眼睛,感到有点难为情,因为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种屈辱的伟大。“我觉得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有权卖掉它。我昨天去顶替了一个人的位置。我想不到自己能卖到那样多的钱,”那青年人竭力想微笑,“就是说,卖了两千法郎。”

“那么,这一千法郎——”美茜蒂丝打着寒颤说。

“是那笔款子的一半,妈,其余的一年以内付清。”

美茜蒂丝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举眼向天,而眼泪,直到那时之前还被控制着的眼泪,现在在激动之下迸出她的眼眶。

“他的血的代价。”她难过地说。

“是的,如果我被杀的话,”阿尔培笑着说,“但我向你保证,妈,我有坚强的意志要保护我的身体,我求生的意志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的坚强。”

“仁慈的天哪!”

“而且,妈,为什么你一定以为我会死呢?拉摩利萨可曾被杀吗?姜茄尼可曾被杀吗?皮杜可曾被杀吗?摩莱尔,他是我们认识的,可曾被杀吗?想想看,妈,当你看到我衣锦还乡的时候,你将多么高兴呀!我宣称:我觉得前途乐观得很,我选择那个联队只是为了名誉。”

美茜蒂丝竭力地想笑,但结果是只叹了一口气。那个神圣的母亲觉得她不应该只让她的儿子独负牺牲的重担。

“嗯!现在你懂了吧,妈!”阿尔培继续说,“我们有四千多法郎可以用在你的身上。用这笔钱,你至少可以生活两年。”

“是这样么?”美茜蒂丝说。

这句话的口吻是这样的悲哀,因此阿尔培很懂得它真正的意义。他觉得他的心在猛跳,他抓住他母亲的手,温柔地说:“是的,你会活下去的!”

“我会活下去!那么你不离开我了吗,阿尔培?”

“妈,我是必须要去的,”阿尔培用一种坚决而平静的声音说,“你很爱我!绝不愿意看见我无所事事地闲荡在你的身边,而且,我已经签了约了。”

“你可以服从你自己的意志,我的孩子,而我——我将服从上帝的意志。”

“那不是我的意志,妈,而是理智——是必需的。我们不是两个绝望的人吗?生命对你有什么意义?毫无可留恋的。生命对我有什么意义?没有你,也极少有可留恋的了,因为,相信我,要不是为了你,在我怀疑我的父亲,抛弃他的姓氏的那一天,我就不会再活的了。嗯,如果你答应我继续保持希望,我就可以活下去,如果你允许我照顾你未来的康乐,你就可以使我的力量增加一倍。到那时,我就去见阿尔及利亚总督,他有一颗高贵的心,而且是一个地道的军人。我将把我悲惨的身世告诉他。我将要求他随时照顾我,如果他能克守他的诺言,对我发生了兴趣,那么,在六个月之内,假若不死,我就是一个军官了。假如我成了一个军官,你的幸福就确定了,因为那时我就有钱够两个人用的了,特别是,我们将有一个足以自豪的姓氏,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姓氏了。假如我被杀了——嗯,那么,妈呀,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死了,而我们的不幸终于也可以结束了。”

“很好,”美茜蒂丝说,眼里露出高贵而动人的神色。“你说得对,我的宝贝,让我们向那些注意我们行动的人证明:我们至少是值得同情的。”

“但我们不要去想那种悲惨的念头,”那青年说,“我向你保证:我们是……准确地说,我们将来是快乐的。你是一个充满了希望但同时又是安分守己的女人,我则改变习惯,而且希望能不动情感。一旦到了部队里,我就会有很多钱,一旦住进邓蒂斯先生的房子,你就会得到安静,让我们奋斗吧,我求求你——让我们奋斗找快乐吧。”

“是的,让我们奋斗吧,因为你确实是应该活下去的,而且是应该快乐的,阿尔培。”

“那么我们决定分享吧,妈,”那青年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说,“我们今天就可以出发,来,我来照我们商定的办法去给你定个位子。”

“你呢,我亲爱的孩子?”

“我在这儿再住几天,我们必须使自己习惯于分离。我要去弄几封介绍信来,还要去打听一些关于非洲的消息。我到马赛再来见你。”

“那么,就这样吧!我们走吧。”美茜蒂丝一面说,一面披上围巾,她只带出这一条围巾,而恰好这是一条珍贵的黑色的克什米尔羊毛围巾。阿尔培匆匆地收集好他的文件,拉铃付清他欠房东的三十法郎,伸出手臂让他的母亲挽着,走下楼梯。有一个人走在他的前面,这个人听到一件绸衣服声,便转过头来。“狄布雷!”阿尔培轻声地说。

“你,马瑟夫!”那秘书站在楼梯上答道。好奇心战胜了他想掩饰真面目的愿望,况且,他已被人认出来了。在这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那个青年,他的不幸事件曾在巴黎轰动一时,这确实是够奇怪的。

“马瑟夫!”狄布雷说。于是,在昏暗的光线里注意到马瑟夫夫人那仍还很年轻的身材和那黑色的面纱,他便带着一个微笑说,“请原谅!我走了,阿尔培。”

阿尔培懂得他的心思。“妈,”他转过去对美茜蒂丝说,“这位是狄布雷先生,内政部长的私人秘书,一度是我们的朋友。”

“怎么说一度呢?”狄布雷吃吃地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这样说,狄布雷先生,是由于我现在没有朋友了,我应该是没有朋友的了。我感谢你还认识我。”

狄布雷走上来热忱地紧握住对方的手。“相信我,亲爱的阿尔培,”他尽可能用富有感情的口吻说,“相信我,我对你的不幸深表同情,如果我有能够为你效劳的地方,我可以悉听你的吩咐。”

“谢谢你,阁下,”阿尔培微笑着说,“我们有难,却还能够不要求任何人的帮助。我们就要离开巴黎了,在我们付清车费以后,我们还有五千剩余呢。”

血冲上狄布雷的太阳穴,他的笔记本里还夹着一百万呢,他虽然不善于想象,但也不由地想到:这座房子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应该遭受耻辱的,她在她的披风底下带着一百五十万离开,却还觉得穷;另一个是遭受了不公平的打击,但她却崇高地忍受她的不幸,虽然身上只有几块钱,却还觉得很富足。这种对比扰乱了他以前那种殷勤的态度,事实使他迷惑了。他含糊地说了几句普通的客气话,便奔下楼梯。那天,部里的职员,他的下属受了他一天的气。但当天晚上,他发现自己已拥有了一座座落在马德伦大道上的漂亮的房子和一笔每年五万里弗的收入。

第二天,正当狄布雷在签署房契的时候,——即下午五点钟左右,——马瑟夫夫人亲热地拥抱了一下她的儿子,跨进了公共驿车。这时,在拉费德银行一扇拱形小窗口——每一张写字台之上都有这样的窗口的——后面,躲着一个人。他看见美茜蒂丝走进驿车,他看见驿车开动,他看见阿尔培退回去。于是,他用手抹了抹他那布满着疑云的额头。“唉!”他叹道,“我抢走了这些可怜的无辜者的幸福,怎么办才能还他们幸福呢?上帝帮助我!”

第二十九章 狮 窟

在福斯监狱里,有些地方是专门囚禁危险而凶横的犯人的,那些地方称为圣?伯纳院,但犯人们则以他们明显易解的语言称之为“狮窟”,那大约是由于这里面的囚徒常用他们的牙齿去咬铁栅,有时也咬到看守的缘故。这是一个监狱里面的监狱。这里的墙壁比别处的墙壁厚一倍。铁栅每天都由狱卒小心地加以检查,这些狱卒是特选出来的人物,从他们那魁梧的身材和冷酷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是擅于用恐怖和机警来统治他们的囚徒的。这一部分的天井四面都是高墙,太阳只有在正午时才照得到它,像是太阳也不愿意多看这一群精神和肉体的怪物似的。在这个铺石板的天井里,从早到晚踱着一群脸色苍白、忧虑满面、外貌凶暴、紧压在法律铁腕底下的人,仿佛许多憧憬未来的幽灵一样。在那能有较多阳光的余热的墙壁下,可以看见两个人蜷缩着在谈话,——但更多时候是只有一个人,——眼睛望着监门,那扇门有时也打开,从这悲惨的人群里唤一个出去,或是又抛一个社会的弃儿进来。

圣?伯纳院有它自己专用的会客室,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中间隔着两道笔直的栅栏,栅栏之间保留着三英尺阔的距离,以防止访客和犯人握手或传递东西给犯人。这是一个阴森、潮湿,不,甚至是令人恐怖的地方,尤其是当我们想到这两道铁栅之间那种可怕的谈话的时候。但是,这个地点虽然可怕,但在那些数着时间过日子的人看来,它却像是一个天堂,他们离开狮窟以后,极少不是被送到圣?杰克司城栅或苦工船或狱中隔离室去的!

在我们刚才描写的那部分监狱里,散发出寒冷的潮气,一个青年人双手插在口袋里在那儿走来走去。他已在狮窟的居民间引起了很大的好奇心。他身上的衣服要不是曾被撕破,从那式样本来可以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位高雅的绅士的。那套衣服并没穿旧,在犯人小心的整理之下,没破的那一部分不久便恢复了它的光泽,使人一看而知那衣服的质料很不错。那犯人对他身上那件白葛布的衬衫也给予同样的爱护,但自从他入狱以来,衬衫的颜色却已变了很多了,他用一块角上绣着一顶皇冠的手帕角擦着他那光亮的皮靴。狮窟里的几个居民对这个犯人的修饰感到很大的兴趣。

“瞧!王子在打扮他自己了。”一个贼说。

“他天生长得这么漂亮,”另一个贼说,“如果他有一把梳子和一些美发霜,他就要使那些戴白手套的先生们相形逊色了。”

“他的上衣看来几乎是新的,他的皮靴真亮。我们有了这样时髦的同伴,真是荣幸,那些宪兵真不要脸。多嫉妒呀,竟撕烂这样的衣服!”

“他看来像是一个重要人物,”另一个说,“他穿着最时髦的衣服。而且这么年轻就到这儿来了。噢,真了不起!”

这时,那个受这种恶意赞美的目标则向侧门靠近了,侧门上靠着一个看守。

“来,先生,”他说,“借二十法郎给我,不久就还你,跟我打交道你是没有危险的。要记得:我亲戚的钱,数以万计,比你以个数来计算还更多呢。来,我求求你,借二十法郎给我,让我去买套睡衣,一天到晚穿着上装和皮靴真受不了!而且,先生,这件上装怎么配给卡凡尔康德王子穿呀!”看守转过背去,耸了耸肩。他对这种任何人听了都会发笑的话毫无反应,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实际上,他所听到的,几乎均为此类话。

“好,”安德里说,“你丝毫没有同情心,我会使你打破饭碗。”

这使那看守转过身来,他爆发出一阵大笑。那时,囚徒们已走拢来形成一个圆圈。

“我告诉你,”安德里继续说,“有了那二十法郎,我就可以弄到一件上装和一个房间来接见我天天盼望的贵客了。”

“没错!没错!”囚徒们说,“谁都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上等人。”

“嗯,那么,你们借二十法郎给他吧,”看守换一个肩膀来靠在侧门上说,“你们当然不会拒绝一个同伙的!”

“我不是这些人的同伙,”那青年骄傲地说,“你没有权利来这样侮辱我。”

盗贼们相视一下,口里发出嘟囔的声音,一场暴风雨已在这高贵的囚犯头上聚集起来了,这场暴风雨还不是因为他自己的话惹起来,而是那看守的态度促成的。看守因为确信风浪太高的时候他可以压平下来,因此任由他们去弄到一个相当的程度,以便使那个喋喋不休的恳求者受到一些惩罚,而且,漫漫无聊中,这也可以供他作一种消遣。盗贼们已经迫近安德里了,有些人嘴里喊着“破 鞋子!破 鞋子!”——那是一种残酷的举动,方法是用一只钉铁掌的破 鞋来殴打有辱体面的同伴。另外一些人建议用“钉包”,——那又是一种消遣,方法是用一块手帕包住沙泥、石子和他们身边所有的半便士的铜板,把他扔向那不幸的受难者的头和肩,有些人则说:“让我们用马鞭子把那位漂亮先生抽一顿!”

但安德里转过身去,对他们眨眨眼睛,用舌头鼓起面颊,并撅起他的嘴唇,发出几声叫。这种举动在盗贼间可以抵得上一百句话。这是卡德罗斯教他的暗号。他立刻被他们认为是自己人了,手帕包摔掉了,铁掌鞋回到了那个领头者的脚上。有些人说,这位先生说得不错,他有权利可以随便怎么打扮,他们绝不妨碍别人的良心自由。暴 乱平息下去了。看守对于这幕场景是这样的惊愕,他开始搜查安德里的身体,认为狮窟里的居民突然变得如此驯服,绝非他个人的魔力所致,而有更特别的理由。安德里虽然抗议,但并不还手。突然,侧门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贝尼台多!”一个视察喊道。看守放开手。

“有人叫我。”安德里说。

“到会客室去!”那同一个声音说。

“瞧,有人来看我了。啊,我亲爱的先生,你瞧着吧,对待一个卡凡尔康德到底是不是应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于是安德里便像一道黑影似的溜过天井,冲出栅门,让他的同伴们——甚至那看守——沉浸在惊讶里。

安德里本人对于这次被召到会客室里去并不像别人那样惊讶。因为,自从跨进福斯监狱以来,那狡猾的青年便保持着最坚忍的沉默,不像别人那样到处写信向人求援。“显然的,”他对自己说,“我是有一个强有力的人保护着的,一切事情都向我证明了这一点,——那突然到来的运气,那使我克服种种困难的方便,一个想都没想到的家庭和一个送上门来的光辉的姓氏,黄金像雨点般地落到我身上,我几乎要结上一门最显赫的婚事。命里的一场波折和我那保护人的一时疏忽使我落到这个地步,但事情不会永远这样。当我自以为已堕入深渊的时候,那只暂时离开的手又会伸出来把我救出去的!我何必要自己冒险采取鲁莽举动呢?那可能反而会使我疏远我的保护人。他有两种方法可以把我从这种窘境里解救出来,——他可以用贿赂为我设计一次神秘的逃走,否则,他也可以用黄金收买我的法官。我暂且不说话,也不作任何举动,直到我确定他已完全抛弃我的时候,那时——”

安德里已想定了一个相当狡猾的计划。那不幸的青年勇于进攻,拙于防守。他一生下来就与监狱为伍,被剥夺了一切,然而,慢慢地,天性显露了,他不肯忍受污秽、饥饿和褴褛的生活。正当他处在这种百无聊赖的境况中的时候,视察的声音喊他到会客室里去了。安德里觉得他的心兴奋地猛跳着。法院里的检察官不会来得这样早,狱医则不会来得这样迟,所以,这一定是他所希望的那位访客来了。

到了会见室栅栏后面以后,安德里那突然因惊讶而张大的眼睛看见了伯都西奥先生那副浅黑而聪明的面孔,后者这时也带着戚然的惊讶在凝视那铁栅、那闩住的门以及那在对面栅栏后面移动的人影。

“啊!”安德里大受感动地说。

“早安,贝尼台多。”伯都西奥深沉地说。

“你!你!”那青年惊惶地环顾着四周说。

“你不认识我了吗,倒霉的孩子?”

“轻一点!轻一点!”安德里说,“隔墙有耳,看老天面上,别说得那么响!”

“你希望和我单独说话,是吗?”伯都西奥说。

“噢,是的!”

“很好!”于是伯都西奥从他的口袋中摸出一张纸,向那个站在侧门窗外的看守招呼了一下。

“看!”他说。

“那是什么?”安德里问道。

“一道带你到房间里去和我谈话的命令。”

“噢!”安德里喊道,他高兴得跳起来。然后他又在心里说,“这是我那位无名的保护人!我并没有被忘掉。他们希望的是秘密。我懂了,——伯都西奥是我的保护人派来的。”

看守和一位上司谈了一会儿,然后打开铁门,领安德里到二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房间的墙上刷着石灰,这是监狱里的习惯,但对犯人来讲,它已是够漂亮了,虽然它的全部家具只包括一只火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伯都西奥坐在椅子上,安德里把他自己往床上一抛,看守退了出去。

“现在,”那位管家说,“你说吧!”

“你呢?”安德里说。

“你先说。”

“噢,不!你一定要先说,因为你是来找我的。”

“好,就算是吧!你继续不断地在作恶,你抢劫,你杀人。”

“哼!如果你带我到这个房间里来只是告诉我这一番话,你大可省掉那种麻烦。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但有些事情我还不知道。如果你高兴的话,我们来谈谈那件事情吧。谁派你来的?”

“没有谁。”

“你怎么知道我在监狱中呢?”

“不久以前,我在香榭丽榭大道上认出你,看见你扮成不可一世的花花公子的模样,神气活现地骑在马上。”

“噢,香榭丽榭大道!啊,啊!正如常言所说的:我们是搅在一块儿啦。香榭丽榭大道!来,我们来谈一谈我的父亲吧!”

“那么,我是谁呢?”

“你吗,阁下?你是我的继父。但我想,我在四五个月里面花掉的那十万法郎,可不是你给我的吧。我那意大利绅士的父亲,可不是你给我制造出来的吧,我混入社交界,到阿都尔去赴宴,——我现在觉得还好像在与巴黎最出色的那些人物一起吃东西,那些人物中有一位检察官,可惜我不曾借那个机会与他多多拉拢,——可不是你给我介绍的吧,现在,我的秘密已被发觉了,可能也不会是你肯花一两百万来保我出去的吧?来,说呀,我可敬的科西嘉人,说呀!”

“你要我说什么?”

“我来提醒你。你刚才提到香榭丽榭大道,我可敬的继父!”

“怎么样?”

“嗯,在香榭丽榭大道,那儿住着一位非常有钱的绅士。”

“你到他的家中去偷过东西,杀过人,是不是?”

“我相信是的。”

“是基 督山伯爵?”

“你说对了。嗯,我是不是要冲进他的怀抱里,紧紧地抱住他,像他们在舞台所做的那样哭喊‘父亲’呢?”

“我们不要开玩笑,”伯都西奥庄重地答道,“这个名字不是在这儿说的,你不要太肆无忌惮了。”

“噢!”安德里说,伯都西奥那种庄严的态度使他有点畏慑,“为什么不能?”

“由于叫那个名字的人是太神圣了,绝不会有你这样一个混蛋的儿子!”

“噢,这几句话真好听!”

“如果你不小心,还有好看的事情在后面呢!”

“恐吓!我不怕。我要说——”

“你认为你的对手是像你一样的胆小鬼吗?”伯都西奥说。他的口吻是这样的镇静,他的眼光是如此的坚定,以致使安德里的灵魂都发抖了。“你以为你的对手是监狱里的奴隶,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吗?贝尼台多,你已经落入一只可怕的手里了,那一只手准备来救你,你好好地利用它吧!别去玩弄那暂时退在一边的霹雳,如果你要阻挠它的行动,它立刻会打下来的。”

“我的父亲——我要知道谁是我的父亲!”那固执的青年说,“如果我免不了一死,我就死好了,但我要知道这件事情。我还怕什么?我有什么财产,有什么名誉?你们这些大人物虽富有百万,但碰到丑闻总要毁掉一些东西。来,究竟我的父亲是谁?”

“我就是来告诉你的。”

“啊!”贝尼台多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此时,门开了,狱卒对伯都西奥说:“对不起,先生,检察官等着要查犯人了。”

“那么我们的会谈结束了,”安德里对那位可敬的管家说,“那该死的捣蛋鬼!”

“我明天再来。”伯都西奥说。

“好!宪兵,我听你们的吩咐。啊,好先生,请一定给我留下几个钱在门房里,我要买几样急需的东西。”

“完全可以。”伯都西奥回答。

安德里伸出手来,伯都西奥依旧把手插在口袋里,只是把口袋里的几块钱弄得丁丁当当地发响。“正是我所需要的,”安德里说,他竭力想笑,但却被伯都西奥那种出奇的镇静慑服得笑不出来。“我会上当吗?”他一面低声说着,一面跨进那被称为“杂拌篮”的长方形的铁栅车里。“不要紧,我们瞧着吧!那么,明天!”他转过去对伯都西奥说。

“明天!”那管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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