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受战乱及水旱灾害蹂躏的江南经济经过反复折腾,更加凋敝不堪。老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背井离乡,流落四方,出现了“万井悲风,千里赤地;蒿莱极目,鸡犬无声”的凄凉景象。但权奸马士英所想到的只是自己的私利,哪里会顾及老百姓死活?不久,马士英别出心裁地想出了一个生财绝招。他上疏给皇帝,说现在国库空虚,财源枯竭,为筹措经费计,请求免除府州县的童生应试,改为以交纳钱银多少确定童生名次。皇帝听说国库空虚,感到很紧张,因为这意味着自己玩乐享受的物质基础受到威胁,因此当即糊里糊涂地同意了马士英的主意。马士英遂作出详细规定:交纳银钱多的,可以不经过考试,便可稳稳当当地获得生员资格。并同时规定,上等户人家必须交纳六两银子,中等户四两,下等户三两,直接送到学院查收。一时间,各地一哄而起,生员人数剧增。当时溧阳知县李思谟对这种现象很是不满,下令停止溧阳童生纳钱的做法,但马上被马士英连降了五级。
这种纳钱代考的风气很快蔓延开来,使得卖官鬻爵的勾当愈演愈烈,甚至连朝官也可用钱买。马士英规定了许多官职的价格。如,武英殿中书纳银900两,文华中书纳银1500两,内阁中书纳银2000两,待诏纳银3000两。于是,许多豪强缙绅趋之若鹜,一时间搞得乌烟瘴气,朝政极为腐败黑暗。正如一首民谣所讽刺的那样:
中书随地有,都督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贱如狗;阴起千年尘,拔贡一呈首;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
内讧亡国,众口唾弃
南明弘光政权从开始建立就面临着清军和农民军的双重军事威胁。可以说弘光政权是坐在冰块上,一旦冰块融化,随时有覆亡危险。
但马士英置若罔闻,他极力迎合弘光帝,整日派人碌碌忙于酿制醇酒,遴选淑女,以引诱皇帝沉溺于酒色之中。至于一切军国大事,一概对皇帝进行封锁。
为了粉饰太平,稳定人心,马士英常在部属面前夸口长江防线如何坚固无比,牢不可摧,让他们放心地去喝酒、赌博、逛青楼。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无非是为了寻求心理上的安慰。马士英当然有后顾之忧,清军在关外虎视眈眈,这是谁都能看到的事实,但马士英的解决办法就是:向清军屈膝求和。
崇祯十七年(1644年)六月,马士英派应天(今南京)巡抚左懋弟为正使,马绍愉、陈洪范为副使,携带他亲笔拟写的议和条文及大量的黄金白银前往北京谈判。他的议和条件是:(1)割让山海关以外土地给清军;(2)每年向清廷纳银10万两;(3)南北互市,以求和平往来。马士英企图以割地纳贡的方式换取清朝的止戈息兵,以求苟延残喘。
清军表面上接受了和谈条件,暗中却利用这个时机加紧进行军事部署,伺机进攻。与马士英相反,史可法很清醒地识破了清军的阴谋,他积极主张抗战,强调应趁清军与大顺军鏖战后哺息未定之机,主动出击,收复北方故土。马士英不但不予支持,还利用职权处处掣肘。其时驻扎在长江北岸的总兵高杰也在积极准备北伐。高杰是当时总兵实力最强、且又身经百战、刚勇无比的猛将。他计划先进取河南归德、开封,然后向西直捣洛阳和潼关。为了得到充足军需,他向朝廷递了一份奏章,请求给予粮饷援助。但马士英扣留了这份奏章,他害怕高杰和史可法合作,对他构成威胁。
南明北伐未果,清军的铁骑已开始大规模地向南踏进了。崇祯十七年(1644年)冬,清军冒着严寒,兵分两路向南进攻,一路指向毫州,一路指向徐州。前线各地告急奏章雪片似的飞向南京。马士英和谈美梦破产了。在这严重时刻,马士英仍然不相信清军已发动进攻。他故作镇静,振振有词地对群臣说:“清军虽然驻扎在黄河边上,但北方闯贼势力还很强大,难道他们胆敢冒着腹背受敌的危险渡河攻打我们吗?”接着他又给部属打气说:“当年,赤壁之战时,孙权、刘备只有三万军队;淝水大战,谢安、谢石军队更少,只有八千,但他们都打败了对方,一战而平定江南。”说到这里,他情绪更加高昂了:“况且,我们现在国力强盛。兵力数倍于孙刘、二谢。直抵幽燕,痛饮黄龙之时指日可待。”马士英信口雌黄,盲目自信到了可笑的程度。
清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很快就打到了长江沿线,占领宿迁并包围了邳州。弘光元年(1645年),清军又逼近了徐州。陈洪范急告马士英痛陈情况万分紧急,清军很快会攻入南京,请求立即调集南京卫戍部队加强前线江防力量。马士英不耐烦地打断了陈洪范:“有四镇将领在防守,有什么可担心的。”正在这时,一名探卒进来报告说:“敌军编制了木筏,正顺江而来。”马士英一下跳起来,指着探卒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奴才,竟敢谎报军情。来人,拉下去鞭笞四十。”相反,杨文聪派人虚报战功反而受到重赏。自此再也无人敢报警了,弄得马士英两眼一抹黑,全然不知敌我情况。
正在这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弘光朝内部却爆发了一场严重的内讧。弘光元年三月,宁南侯左良玉在武昌以“清君侧”为名,率领大军顺江而下,浩浩荡荡向南京进犯而来。
左良玉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动兵变呢?这还得从左良玉本人说起。他从小入伍当兵,早年受东林党人的提拔,由普通士兵晋升为将军,后因镇压农民起义有功,被封为宁国侯,镇守武昌,是一个握有重兵的实力派人物。这无疑对马士英构成威胁,为其所不容。而且,许多反对马士英的东林党人多荫庇于左良玉军中,更为马士英所嫉恨。但他不敢与左良玉公开翻脸,暗里却经常克扣左军粮饷军需,并筑板矶城暗防之。左良玉对此很是不满,遂萌生反叛之心。恰在这时,朝内又发生了伪太子案。于是左良玉假为兵端,起兵发难,矛头直指马士英。
马士英这下可慌了神,紧急调遣阮大铖、黄得功等心腹率兵堵截左军,并命令刘良佐撤回江北防守部队,挥师西进。这样一来,江北防线出现缺口,清兵很可能长驱直入,情况十分紧急。次理少卿姚思孝、御史乔可骋、成友谦等人坚决请求召回江北防守部队。这时的马士英已是利令智昏,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他厉声叱责:“你们这帮东林小子,还在借口防内讧,是不是想纵容左良玉侵犯?清兵来了,还可以议和;左良玉叛军来了,你们这帮人就可以高官厚禄,我和皇上只有死路一条了。”马士英还不放心,又严令史可法移师西进,堵击左军。而在这时,多铎所率清军已由泗州渡过淮河,直扑扬州。面对两路交急局势,镇守淮扬的史可法主张重点对付清兵。马士英却顽固地坚持:“宁可君臣都死在清兵铁蹄之下,也不能死在左良玉手中!”这样,江北、淮扬防备更加空虚,南京完全暴露在清军面前。
事也凑巧,正当马士英忙于应付左良玉的时候,左良玉突然呕血而死。左军遂停顿不前,“清君侧”也就不了了之。史可法迅速率军赶往扬州布防,但为时已晚。清军把扬州围得水泄不通。史可法率全城军民誓死抗战。由于实力过于悬殊,不久扬州被攻陷,史可法以身殉国。
扬州一破,南京危在旦夕。五月十九日,清军攻入南京。仅存一年零四天的弘光王朝在中国历史上被永远地抹掉了。
南京早在行将陷落之前就一片混乱。豪门富室、达官贵人纷纷卷起金银细软仓皇出逃。五月十一日黎明,钱谦益乘轿来到马士英家,准备商讨守城大计。但见马家门庭纷然,一派忙碌慌乱景象。不久,马士英便从屋里出来了。只见他小帽凉鞋,一身便装。“想逃跑,胆小鬼!”钱谦益在心里暗骂一声,正要搭话,只见马士英向钱谦益一拱手,说:“惭愧,惭愧。我家有老母,看来不能随你一起殉国了。”随后,他带着他的老母和十几车金银财物,在四百多名家丁亲兵的簇拥下仓皇逃走。
由于马士英平日作恶多端,因此他不论走到哪里都遭到人们的唾骂和白眼。路人见了都像躲瘟神一样纷纷回避。逃至乡下,家家户户都赶紧关上大门,闭门不出。马士英连水都难讨到一杯,更别说吃饭问题了。他逃至广德府(今属安徽),知府赵景如坚决拒绝马士英入城。马士英苦苦哀求,但无济于事,只好指挥护卫攻破城门,才得以入城。
在处处遭受冷遇后,马士英又想投奔鲁王朱以海,遭到鲁王手下大臣的一致反对。于是他又转而投向盘踞在福建的另一个南明小朝廷隆武政权,但同样遭到拒绝。
马士英处处碰壁,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结束了罪恶的一生。关于马士英的死,史书上说法不一。一说他在方国安军队被击败后与阮大铖一起投降了清军,被斩于延平(今福建南平)城;一说他逃到台州(今浙江临海),躲进四明山削发为僧,终为清军俘获。清军剥掉他的皮,装上草,树立在路旁,供路人谴责、唾骂。不管怎样说,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马士英未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