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妹妹的成功感染了至善,他也写了起来。从此这个一篇,那个一篇,三兄妹不断有文章交到父亲手里,由他选择和修改。这些文章绝大多数是散文,记叙、抒情、议论、随笔、速写,各种体裁都有,全都是自由命题,从他们各自熟悉的生活里取材。至美和至诚多写抗战期间后方学校的生活,像至美的《我是女生》、《课余散记》,至诚的《班图书馆》、《宣传》;后来视野逐渐扩大,写的生活面也广了,至美写了《江大娘》、《母与子》,至诚写了《成都农家的春天》、《拉路的车》。至善毕竟年长些,那时已经走出学校,有了几年社会阅历,又有结婚生子的生活阅历,观察和思考都比弟妹来得细致、深入。除了写大自然和学校生活的《成都盆地的溪沟》、《集体创作》等外,他还写了抗战期间后方的一些社会现象,如《司机们》、《寄卖所》、《雅安山水人物》等等。叶至诚后来回忆他们三兄妹这段跟父亲学写的经历时,由衷地体会到,父亲正是引导他们走“由散文入手开始学写,从自己熟悉的生活里边取材”这样一条“顺其自然”的写作道路的。“后来在文风给搞得非常之坏,文章里塞满了套话、空话、假话的年代,我偶尔想起我们兄妹三个的起步来,暗自觉得走的倒是一条合乎规律的路”。
虽是“顺其自然”,但叶圣陶对三个子女的培养还是充满匠心的,这集中体现在他为子女改文章上。叶至善在三兄妹的合集《花萼》出版时的《自序》中,记叙了当时的情景:“吃罢晚饭,碗筷收拾过了,植物油灯移到了桌子的中央。父亲戴起老花眼镜,坐下来改我们的文章。我们各据桌子的一边,眼睛盯住父亲手里的笔尖儿,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指摘,争辩。有时候,让父亲指出了可笑的谬误,我们就尽情地笑了起来。每改罢一段,父亲朗诵一遍,看语气是否顺适,我们就跟着他默诵。我们的原稿好像从乡间采回来的野花,蓬蓬松松的一大把,经过了父亲的选剔和修剪,插在瓶子里才还像个样儿。”
叶至诚也描写了父子们一起改文章的情景:
“父亲先不说应该怎么改,让我们一起来说。你也想,我也想,父亲也想,一会儿提出了好几种不同的改法。经过掂量比较,选择最好的一种,然后修改定稿……除了文法不通、语气不顺和用字用词不恰当之外,有些空泛的议论和抽象的描写也常常给指出来要我们改。父亲不赞成在文章里多用‘喜悦’、‘愤怒’、‘悲哀’之类抽象的词儿,也不赞成堆砌许多比喻和抒情的词句。他喜爱白描的手法……每看到我们的文章里有传神的描写,他会满意地说,‘这里可以吃圈’。”
叶圣陶在1942年2月24日的日记中写道:“二官作短文,论文章之开端与结尾。今日余为之找例证,并附加说明。伏案竟日,仅成其半。”1942年7月23日:“晨起改二官文一篇,三官文一篇,二官题曰《会考》,三官文题曰《乐山遇炸记》,皆预备入‘国志’《习作展览》者。”1942年9月5日:“小墨与三官合作小说一篇,曰《头发的故事》,长至七八千言。灯下为之修润,至三分之一而止。”1943年4月12日:“午后,为二官改所作独幕剧《明儿吃喜酒》,此篇以女学生生活为题材,尚可。”1943年4月19日:“灯下与三官杂谈小说。”4月21日:“竟日改二官小说,至夜而毕,篇名《转变》。”这样的记载,在叶圣陶1942~1945年的日记中比比皆是。由此可以看出,叶圣陶为扶持子女的写作,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三个孩子,至善比至美大4岁,至美又比至诚大4岁,三人一起跟着父亲学写作,仿佛在进行一场竞赛,每个人都暗自憋着劲要超过其他人,多吃父亲的红圈。他们的原稿写得很潦草,经父亲一改,圈掉的圈掉,添上的添上,连他们自己都不容易念下去了。父亲总是对孩子们说:“要想到别人。”交到印刷厂付排的稿子,要为排字工人着想,他自己的稿子,总是誊抄得一清二楚。这时候,母亲胡墨林就显出了特别的耐心,像收拾孩子们脱下的衣衫一样,自告奋勇为他们抄稿。她用毛笔正楷,将潦草的原稿一一誊清,字迹工工整整。誊抄好了,少数投到杂志社去,多数细心收藏起来。
一年下来,三兄妹写的稿子积成厚厚的一摞。父亲的几位朋友从杂志上看到他们的文章,就怂恿说:“你们兄妹三个不妨合起来出一本集子。”三兄妹想,当初写这些文章,为的是练习,合将起来,岂不成了作文本?但又想,学校里同学之间不也喜欢传看作文本吗?或者有人想看看我们的。于是,就把存稿编排了一下,请父亲复看一遍,删去若干篇,编成了一本集子。叶圣陶替三兄妹的这第一本文集题了书名,叫做《花萼》。
8.程之夫妇说家教
程之先生和夫人郭葆景,夫唱妇随,年年外出在半年之上,他们有二子一女,夫妇俩是怎样教育子女的呢?程之先生说:‘教育子女实际上是自我教育的过程。’程、郭自结为连理,从未争吵过。郭夫人说,“不争吵,不等于没有矛盾,程之有时也发火,我偶尔也会烦恼喃咕,关键是我们能互让,不让吵起来。”程之说,“若在孩子面前发怒以致争吵。那孩子的个性也就不会好,若被孩子效法,可就坏了。”程家被评为上海市“五好家庭”,程、郭又是上影厂的模范夫妻。
程之夫妇本身敬老,也给孩子带来影响。程、郭把程家二位老人接到家,所有负担一肩挑,一直养到寿终,不要兄弟妯娌一分钱。郭家二老也接来上海,和程家二老在一起,共享其乐。程之笑道,“我的晚辈待爸妈孝顺,这也是‘上行下效’吧!程之多才多艺,会说、会演,会唱、会拉,他的艺术功力,也给孩子以影响,使孩子迷恋并忠实于自己的事业,长子程万,勤于篆刻,迷恋二胡,这就是效法父亲。程万现在日本留学,虽专攻电子专业,而在勤工俭学中篆刻却成了无本的本钱。次子程前是著名的电视主持人。
程之、郭葆景教育子女,在德的方面要求孩子“讲体面”要孩子树立起人格和尊严,要他们自尊、自信,自强,在智的方画则告诫孩子“没有学问将一事无成。
一般孩子吃饭,都爱挑食,程万、程前和妹妹程千也都如此,怎么办?程家的方法是逼,逼着他吃青菜、萝卜,吃有营养而他们却又不喜欢吃的东西,“习惯成自然。”郭葆景说:“到现在,听说他们都不挑食了,而且孩子要他们的孩子也这样。”程先生笑着说:“孩于现在都很强壮,可能是逼的效果。”程家还培养孩子的“勇武”精神,在技校任教的小女程千5岁时,程之就领她到游泳池里游泳,锻炼她的体格和气魄。孩子怕水,爸就把她推下去,她呛两口再拉上来,孩子哭了,又再推下去,几次之后,程千再不怕水了。“后来她还能到黄浦江去,还横渡嫩江哩,”郭葆景说。
早年,程之还带孩子骑车,程家的车队常在星期日外出,一家数口程之在前,夫人在后,一气要行20里。程之要求孩子“谁也不得掉队,他要孩子“一往无前,百折不挠”、“练出毅力、耐力”,程之说:“这对今后工作有好处。”现在,程家三姐弟均有所成,良好的家庭教育是他们健康成长的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