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在乡下的一条土路上，车灯像雪白的利剑一样向黑暗的前方插去，路两旁模糊的景物在迅速的灯光掠过时豁然间袒露在眼前，像是把躲在黑暗中的东西猛然问亮了出来，使黑暗中的秘密暴露无余。车子临近一个村庄时，在雪白的车灯照射下，一只肥胖的狼拖着长长的尾巴悠闲地在路旁蹓跶，车灯在狼身上照过时，狼猛然转过头，两只闪着幽绿色亮光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车子。这使我们更加清楚地看到了狼的真实面目，那时车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喊道：“这是一只狼！”而且喊声中带着兴奋的情绪。好久没有见到狼了，猛然见了狼是让人兴奋的。这些年狼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好像狼在西北的山区一夜间消失了，狼没有了踪影，也没有了狼的故事。五六十年代，有关狼的故事在城市和乡村颇为流传，乡间狼叼小孩的事是常有的。我们村子里就有让狼叼走的孩子，也有从狼嘴里救下来的孩子，后村李家的女子就是从狼嘴里救下来的孩子，至今脖子上还留着狼的牙痕。加之那些年祥林嫂的故事在全国普及，狼叼孩子的事就让人常记在心里，孩子晚上出门，父母就提心吊胆。如果孩子哭闹的凶，大人管不住，就吓唬孩子狼来了！哭闹的孩子即刻就不哭闹了。狼对人有了威胁，人们也有了对付狼的办法。城乡都成立了打狼队，专门对付狼，夜间常能听到打狼的喊声和冷峻的枪声。这以后有关狼的事便慢慢地淡了，人们忘记了狼，狼黯然地退出了。
长时间见不到狼，人们却有些怀念狼。贾平凹写了一部《怀念狼》的小说，在《怀念狼》的故事里，狼已经演变成人，这让我很吃惊。狼怎么会变成人呢？我在一个时期想不通，后来我发现狼的确变为人了。近来我又想，狼变为人之后，人又到哪里去了呢！这使我迷惑。最近我终于弄明白，狼变为人之后，人变为狗以求生存。于是狼与狗的关系便缓和了，逐渐地狗成了宠物，得到了普遍的呵护。狼从吃人成为人，少了东奔西跑的辛苦，也摆脱了狼吃人的恶名，可以堂而皇之地显示狼的本性。而人成为狗之后，狗却有了某些人性，使狗显得更加可爱了。这就有了狗通人性的说法，狗与人融会贯通，相濡以沫。刘亮程的散文《狗这一辈子》，写了一只狗的处世感受和狗眼中的陈事旧影，我读了这篇散文后感到，狗眼里所看到的事物更为真切，感受也更为真实，觉得狗通人性的说法不假。因为狗势利的本性在现实生活中也有了普遍性，而且正朝着势利化的社会发展。
多年前我读过一本《人是太空人的实验品》的书，书中列举了许多事例以证明地球人是太空人造出来的，而且言之咄咄地说，一部分人是狗的器官造出来的，主要器官用了狗的眼睛，一部分人是狼的器官造出来的，用了狼的眼睛，所以一部分人的眼睛呈蓝绿色。因为造人时所用的原材料不同，所以人种也有所不同，以狼为材料造出的人就显得强悍，充满野性；以狗为材料造出的人就显得懦弱和乖顺。人是狗狼的化身。这种说法我一直不信，认为作者是寻着法儿骂人哩。现在静下心来细细地想，自古以来许多科学乃至真理，在起初都不被人们和社会所认同，而实践却证明是正确的。那么，用狼和狗的器官造人的说法是不是也有一定的道理呢？我不能确定。但就目前的情形看，有这样的趋同。
常言道：“狗眼看人低”。我一直不明白，怎么狗眼就看人低了呢？现在才晓得，狗眼看人低，主要是由于狗势利的本性造成的。而如今我又知道了人是狗的器官造出来的，就更加明白了狗眼看人低的真正含义。人们也常说“豺狼本性”的话，过去我一直以为是骂人的话，现在我才明白，这话揭示着某种真理。于是，我对去年看到的那只狼有所怀疑，因为在狼回眸直愣愣看着我们的时候，忽然狼就不见了。当时想，车跑的快，在车灯掠过的刹那间，狼躲在暗处了。现在想起，狼不见了之后，我们看见有一个人站在路边，看我们的眼神和那只狼看我们时有些相同。想到这里，我有些迷惑。后来我给别人讲看到狼的经历，别人都不信，认为看到的是狗不是狼。
积习
“积习难改”，好像是一条古训。大凡某一风气或某种事情的表现形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便日渐成为积习。积习一旦形成，会成为一一种惯性或某种定势，抑或成为一定的社会范围（一阶层、一人群）约定俗成的习气。如果你不按这一习气行事，就难能被这一群体所认同，就像一群同鸣共巢于一枝的鸟儿，气息是一致的。久而久之，这种积习还会像传染病一样，由这样一群人或一个阶层传染于整个社会，成为一种不良的社会风气。
至于一个人或几个人的习惯，抑或是坏毛病、怪癖，其作用也只能是对一个或几个人有一定影响。倘若坏毛病、怪癖成为气候，那危害程度就不可小视。古有楚王爱细腰，宫娥多饿死和杨贵妃肥胖唐人仿之，一种对“美”的倾向性风气。这只是影响一种形体倾向的时代表现形式。而自古也有因奢侈淫糜、华而不实、好大喜功等政事中的坏风气，积之成习以至成为从官道起波及社会多个形态，导致世风日下、人亡政息的事例。远的不说，就清末民国之时，由部分从政者的坏毛病甚至由宫廷、上层的不良风气，对整个政权的影响甚至危害，也不同程度地加速了人亡政息。于是我们看待如今的积习——那些已被大多数人所憎恶、所唾弃的，比如腐败特别是吏制腐败问题，甚至“权力私化”；奢侈不俭甚至沉湎于酒楼歌厅；惟利是图甚至拜金，一切向钱看；官商勾结甚至造成劣质工程；市场秩序混乱假冒伪劣商品坑害百姓，等等。这些已经或正在形成一种不好的风气，抑或成为一群体一阶层难以抑制和纠正的积习，并影响着整个社会良好的秩序和风气，对当今社会有着十分不利的影响，甚至危害。我们应该正视和警醒。
因此，对积习，特别是对今日中国进步、文明、民主、富裕之强国的实现，已经或将要造成影响的积习，必须坚决地、毫不忽视地大加批评和纠正。是需要下硬手的时候了！否则，我们所共同期望的中国的文明与强盛，就有可能会被日益形成的不良积习所破坏，前进的道路就会被这些坏积习造成阻碍。前不久的某大师兴风作浪，可以说是给我们提了个醒。
如今，也有许多看似不大的积习（坏风气），却时常在影响着人们正常的生活、工作秩序，甚至正常的思维态势。众人都不遵守公德，一人为之，倒显得有了毛病；众人言吃喝玩乐，一人高谈理想信念，这不成了神经病？有病开刀，习惯或约定俗成地给主刀大夫送“红包”，一人朗声叫道：“我就不买这个账，看他们把我怎样。”这不让人觉着可悲又可笑了吗？看米，某些似小义大的风气一旦成为现代风俗习惯，就不得了。有可能形成不与之同流合污，就难以在现今社会中生活的趋势。真有黑作白时白亦黑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