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廷瑶:小儿用药六字诀
治病非易,治小儿病尤难。沪上儿科名家董氏,兢兢业业,施方用药,勤求古训,博采众法,历经琢砺,拟用药六字诀,只堪参考。
一曰“轻”:轻有两端,一为处方应轻,用轻清疏解之药。如外感风寒,表实麻黄汤,表虚桂枝汤。一以散寒,一以和营,则邪去表和,其热自解。如是感受风湿、风热,则桑叶、薄荷、荆芥、防风、连翘之类清凉解肌、疏化即可退热,此均轻可去实之轻也。二为用量应轻。小儿肠胃娇嫩,金石重镇,慎须考虑。药量过重,易犯胃气。小儿之生长发育,全赖脾胃生化之源,况百病以胃气为本,如胃气一耗,能使胃不受药,病既不利,抑且伤正。
二曰“巧”:巧者,巧妙之谓也,与执著呆板相对。医临斯证,对于已用诸法不能取效之时,精思慧想,或将常法稍加变易,或另觅捷径,出奇制胜,这些匠心独具,可谓之巧。临床有治顽固之婴儿泄泻例,中医药治无效,遂从母乳方面考虑,对乳母作蹲踞、踝膝反射试验,知其有隐性脚气病存在,致使患儿缺乏维生素B1而久泄不愈。停服母乳,改食米汤,泄泻即愈。又如一例久泄脾惫,形成虚胀(肠麻痹症)的小儿,症见腹膨如鼓,敲之咚咚,甚至伴有呕吐。胃不受药,病已棘手;通过思考,另觅途径,外用温脐散(丁香、肉桂、木香、麝香组成),用熟鸡蛋对剖去黄,置药末于半个蛋白的凹处,复敷脐下,纱布包扎。2小时后肠鸣连连,频转矢气,危症即解。此类病例,临床很多。
三曰“简”:简者,精简之谓也。医之治病,用药切忌芜杂。芜杂则药力分散,反而影响疗效。以为病之不痊乃药量不足也而倍之,药味不敷也而增之。此舍本逐末,宋人揠苗助长之蠢举也。医能明查理,熟其法,则处方也简,选药也精。前辈名哲,每多三五七味,对症发药,虽危重之候,获效迅速,以董氏之实验,确是如此。
四曰“活”:中医治病,首重灵活。同一病也,既有一般,又有特殊。如果见病治病,不分主次,不知变化,笼统胶着,甚或按图索骥,对号入座,慢性病或可过去,急性病必误时机。尤以幼儿弱质,病证变化更多。朝虽轻而暮可重,或粗看尚轻而危机已伏;反之貌似重而已得生机者,比比皆是。凡此种种,医者当见微知著,病变药变,则可减少事故,提高疗效。
五曰“廉”:董氏平生用药,从不滥施昂贵之品,即便在旧社会时,亦不以珍珠、犀羚、人参、鹿茸来取悦于官僚贵阀、有钱富室。新社会则为劳动人民着想。更因制度之优越,药价下降,病家初多疑之,终则奇之。事实上人之患病,以草本之偏性来补救人体的偏性,但求疗疾,而不在药价之贵贱。
六曰“效”:病人对医生的要求,主要是望其病之速愈。医生对病人之治疾,最重要的是要有高度的责任感,处处有推己及人的想法,所谓急病人之所急,痛病人之所痛。轻病人则驾轻就熟,轻易见效;重病人则因其变化多端而需思索周到,尽情关切,以其治愈,这是董氏生平之旨趣也。然“效”之一字,不是垂手可得,必须谙之于医理,娴之于实践,更须有仁者之心,灵变之术,方可无负于人民赋予医生的崇高职责。
董廷瑶:温脐外敷治小儿肠麻痹
婴幼儿泄泻,常遇肠麻痹,其势危急,病情严重。时有药入即吐,汤剂不纳,症见腹胀如鼓,叩之中空,作恶呕吐,气促不舒,大便不畅,次多量少,此类病儿,多系脾惫所致,中焦阻滞,升降失职,遂致气阻于下而大便不畅,胃气上逆而呕恶脉促。内治不易,董氏摸索出外治之法,临床疗效颇彰。
丁香、肉桂、木香研末为粉,加麝香为引,敷于脐上,名为“温脐散”。三药借麝香之渗透,旋运气机,往往敷后2小时便肠鸣频频,转而矢气,大便通下而气平,遂而调以汤药。此方确具巧思,不可轻视。
董廷瑶:熊麝散治小儿肺炎
小儿肺炎,临床表现,类型很多。在各种不同的类型里,通过辨证论治及中西医间的合作,可有一定疗效。西医诊断为腺病毒的肺炎,这类肺炎,抗生素多不起作用,高热持续不退,咳逆气急,病程迁延;检验白细胞不高,胸片阴影较淡而呈片状,在治疗过程中,给以一般的宣肺泄热、清里解毒的常法处理,治效不显,且往往变化复杂,产生不良后果。于是不得不精思殚虑,另觅方药,创制了熊麝散(为熊胆、麝香二味研匀),开水化服。试用以来,疗效显著。多数病例服后一天开始退热,气急和缓;重者3天内热退,气和咳爽,病情就安,屡用屡验。考熊胆性味苦寒。邹澍谓“为木中之水,其为水木相连,斯上可以泻火气之昌炽,下可以定水气之凭陵,系水火相济之源。”据方书记载,它能开郁结,泻风热,具凉血、清心、平肝、泻火之功,专治小儿热盛神昏、急惊痰火之重证;麝香则味苦而辛,气温而香,开结通窍,解毒定惊,对惊厥昏迷之危症,有救死回生之效。两品相互配合,加强了清热解毒之能,泻膻中之壅热,逐心包之痰浊,平肝风之惊厥,切合温毒犯肺,痰火内郁的病机,是以能出奇而制胜。
由于熊麝散功主热毒里郁之重症,但不是任何患者都可应用,必须慎重选择适应病例,施用上不超过三剂。因苦凉之品,中病即止。否则恐损脾胃。同时配合汤剂,较为妥善,此亦根据临床的需要而有所发挥者也。
董廷瑶:少腹逐瘀汤治小儿复发性肠套叠
小儿复发性肠套叠,西医空气灌肠确能解危难于顷刻,但本病极易复发,每每反复发作,曾见有2年之中,来院灌肠5次者。据北京市儿童医院统计,10年中北京地区发病千例,以1~3岁男儿最多。董氏根据多年实践,认为本病系肠部气血瘀结,不通则痛,采用王清任少腹逐瘀汤活血行气,功在温经散寒,活血行气,化痿止痛,而且又通达下焦,很为合拍。
临床上根据情况,还常选用木香、乳香、桃仁、红花、枳壳、川楝子等味。另,寒甚必用姜、桂,往往有效。
王鹏飞:钩藤饮治小儿夜啼
组成:钩藤10克,蝉蜕、木香、槟榔各3克,乌药6克,益元散10克。主治:小儿夜啼,入夜惊闹,日间倦乏,食欲不佳,指纹淡紫,舌质红苔白。小儿夜啼多为素有脾寒心热,惊骇致病。多为肝常有余,脾常不足,胃肠积滞,心火内盛。钩藤饮既可甘寒清热平肝,又具辛苦而湿,调理胃肠,再有益元散通利关窍,使患儿三焦安宁、啼哭烦闹自止矣。王氏几代家传儿科,京都誉为“小儿王”,其数代相传此方,颇多效验。
周凤梧:玄明粉散治小儿强中
周先生用玄明粉治小儿强中,颇有效验。药物组成:玄明粉10克。适应证:小儿强中证,即阴茎无故坚硬勃起,久久不萎。制法:玄明粉以纱布包扎。用法:每晚睡前外敷两手心,连用1周。
病例:刘某,男,3岁。1983年4月10日初诊,家长代诉:患儿阵发性阴茎勃起5个月,加重2个月,日发20余次,每次持续数分钟,发作时痛苦哀号,且多于早晨醒后发作,晚上发作次数较少,患儿体质一向虚弱,自出生3个月始,便腹泻、呕吐反复发作,至2岁时方愈。该病起自1982年11月,突然频繁呕吐,同时阴茎勃起,腹部痛楚难忍,哭闹不安,日发3~5次,每次数十秒钟,后经中医推拿,西医对症治疗,十几天后渐趋平复。1983年1月,因感冒发热,鼻衄,引起旧恙,发作频繁,且逐渐加重,竟日达20余次,每至发作,痛苦哀号,用力掐捏阴茎,要求家长将其割去。曾就诊于中医,服过知柏地黄汤加减40余剂,不见功效,遂又到某医院神经科治疗,该院以“勃起待查”的结论,给予维生素B1、维生素B6、辅酶氨酸治疗,仍无寸效,后又求治于某院推拿科,治疗10天不见好转。诊视患儿发育一般,面色憔悴,食欲不振,口干多饮,常有鼻衄、便秘,舌红苔少而燥,脉弦。审其舌脉,度其病情,确诊为“强中”,考虑患儿长期服药,有厌药情绪,故暂不给药内服,拟外用玄明粉治之。处方:玄明粉10克,以纱布包扎,每晚睡前外敷两手心,连用1周。4月16日复诊。发作次数明显减少,胃纳见好,再照方外用3次,病竟痊愈。家长坚请给方巩固,遂疏内服方,用大补阴丸合玉女煎化裁,以滋阴潜阳,兼清阳明,少佐肉桂引火归元,药用:生地黄12克,炙龟甲9克,知母、黄柏各6克,生石膏24克,麦冬、北沙参各6克,上肉桂1.5克。水煎服,日1剂。药进6剂后,停服观察,随访1年,未见复发。
顾兆农:活血散治小儿夜啼
小儿夜睡惊啼,治取活血化瘀之剂,非为其常。但据顾氏经验,因瘀而致小儿睡眠不安者,绝非罕见。临证凡遇是疾,但询及外伤病史,即使无脉舌(或指纹)佐证,亦考虑瘀血为患,亦或全无外伤史可考,凡经治罔效,小儿夜啼不安,祛瘀法,值得一试,其喜收意外之效者,亦常有之。
何士英:补肾、化湿治小儿脑积水
小儿脑积水,古名解颅,中医文献早有记载。脑积水是由脑脊液循环障碍,颅内脑积液量增多而产生颅内压增高,脑脊液腔扩大,脑实质被压缩,头颅扩大等病理改变。现代医学病因分类有阻塞性脑积水和交通性脑积水之分。前者由于脑脊液通络受阻,脑脊液部分或全部不能流向蛛网膜下腔及小脑延髓池。发病原因有先天畸形,有胎儿期或生后脑膜炎发生粘连,有外伤及颅内占位性病变等。后者由于脑脊液的吸收障碍及脉络丛乳头瘤等形成,脑脊液分泌过多而致。
祖国医学认为本病病因或为先天胎禀不足,或为生后久病体弱所致。脑为髓海,肾气不足则骨髓之成长充盈受阻,以致囟门宽大,颅缝分离而成解颅。现代医学对脑积水的治疗,除手术外并给以脱水利尿药及激素等,同时又限制液体输入量,但这些措施疗效不太明显。过去中医疗法单纯补肾,效果也极缓慢。何氏治疗本病,采用标本同治法,治本是补肾,治标是行水化湿。治疗越早,效果越好。一般于服药1~2周,头围开始减小,3~6周可恢复正常。
实践中认识到在儿科领域中,不少患儿由于禀赋不足或久病伤正,以致既具真阴不足之象,又有亡阳虚惫之证,出现脉软、肢冷、便溏,烦躁不宁,甚至彻夜不寐等现象。他认为温潜法可使水火阴阳复其常态,因此广泛应用于小儿内伤、湿热及夏季热等病。全方以附子温阳,磁石、牡蛎潜镇为主,因之得名。
林夏泉:除痫散治小儿癫痫
癫痫之因,考古人论述有先天因素和后天因素。在后天因素中,有风、寒、暑、湿、燥、火、疫毒之外感因素;喜、怒、忧、思、悲、恐、惊悸之精神因素;饮食不节、过食膏粱厚味损伤脾胃之生活因素;因跌仆损伤脉络之外伤因素等等。上述因素每每互相交错,或互为因果,但癫痫之所生,主要由于体内气血虚弱,脏气不平,而造成风、痰、虚交错为患。由此可见,癫痫之发作总不离在本为虚,在标为实。虚者正气虚,脏腑气血虚弱;实者,邪气实,风盛痰壅。故其治疗应抓住风、痰、虚之理,而立祛风、化痰、养血之法,林氏拟有“除痫散”一方,用于临床颇有效验。“除痫散”组成:天麻72克,淡全虫60克,当归150克,炙甘草60克,胆南星21克,以上各药共为细末。重者日服2~3次,轻者日服1~2次,每次3克,以开水送服。方中天麻为祛风止痉之主药,且有疏痰气,清血脉之功。淡全虫入肝经,搜风以定搐,与天麻相得益彰。但是风之由来,是肝血少,血少而生风,肝风内动则眩晕,所谓“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诸暴强直,皆属于风”便是这个原因。所以用当归以养血、活血,而得到血行风自灭的效果。并以炙甘草解毒,调和诸药,且固中而助当归之补养。
林氏在治疗癫痫过程中,常以汤剂与除痫散配合使用,以散剂长期服用,汤剂则间断服用,在发作较频时配合使用汤剂以增加药效。汤剂也以除痫散为基础,分量加以调整。天麻6克,淡全虫4.5克,当归15克,炙甘草4.5克。如痰多,舌白腻,脉滑者加法半夏9克;顽痰不化者加礞石4.5克,乌豆衣9克;肝火旺而心烦善怒,舌质红,脉弦者加干地黄15克,白芍12克,生石决明15克或珍珠母30克;肾虚耳鸣,腰酸者加女贞子9克,菟丝子9克,川断15克;血虚面色苍白,舌淡,脉细者加何首乌15克,桑寄生15克,鸡血藤15克;心悸惊恐,睡眠不宁者加麦冬9克,五味子4.5克,生龙齿15克;大便稀薄者加茯苓15克,蚕沙15克;大便硬结者加肉苁蓉15克,秦艽12克。
病例:一男孩,10岁,于1973年5月在发热后10余天,即出现全身阵发性不自主的抽动,日10余次不等,在某医院曾做脑电图等检查诊断为癫痫。1973年8月上旬来诊时亦曾发作1次。病孩面色萎黄,喉间痰多,舌淡,脉细滑,此为正虚外感,邪与痰郁于络脉。治以补虚、祛风、化痰、镇痉。处方:天麻6克,淡全虫4.5克,当归15克,炙甘草4.5克,胆南星6克,法半夏6克,党参12克,菟丝子9克。进服2剂后,随症加减礞石、茯苓、乌豆衣等味,共进20剂,抽搐完全消失,遂以除痫散日1次,每次3克以巩固疗效,至当年9月25日复诊,一直没有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