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婶婶。”
思考了良久,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但看着窗外凄凉的月光,听着草丛里低声地嘶吼,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原谅。
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奇怪的人群。他们一直遍体鳞伤地活在这不公平的世界,渐渐地,他们不再惧怕受伤,反而更怕伤害他们的人有一天对他们露出软弱的样子。
因为他们怕自己一看到那个模样就会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并不是因为心软,心善,只是因为他们太清楚受伤的感觉,所以轮到他们成为刽子手时,就无法将刀斧狠狠劈下。
伤痕已经烙在心中,永远难以抹灭,看到刀斧,想起的不是对人的怨恨,而是自己当年无助地模样。
人最大的心魔永远是自己,我此刻彻骨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婶婶的目中浮出了一丝水花,她又轻轻低下头,感触颇深地拍了拍我的手,道:“小时,谢谢你……婶婶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很不应该,但是……但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现在这个情况,如果连我们都不能团结起来的话……唉。”
我张了张嘴,一瞬间我差点就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但寂静了一会儿之后,我还是安慰道:“放心吧婶婶,我们会没事的。”
婶婶抹了抹眼角,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嗯,会没事的,小时是男子汉了,婶婶要相信你才对,呵呵。”
今夜的夜空格外的漆黑,像是有谁朝着天空泼了一桶黑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月光也显得格外苍白僵硬,失去了以往的柔和。空中的云雾也朦胧而厚重,这样的夜晚通常都格外的漫长而寂寞。
又说了两句后,婶婶走出了屋子,替我轻轻合上了门。我把身子扔在了床上,柔软丝滑的触感成了脑中瞌睡虫的饲料,眼皮渐渐变得厚重,阵阵睡意席卷而来。
“是啊,别再多想了,毕竟这个情况了,他们好歹也养育了我……明天……嗯,明天告诉他们我的秘密吧。”
决定了之后,我强忍疲乏把衣服裤子脱掉后随意一扔,把枕头的位置调好就钻进了被窝里。
“好舒服啊……高档货就是高档货,宿舍那三百多块一套的被子根本没法比……狗X,真的好舒服……奴役我吧,金钱哟……哈哈……”
从医院醒来后就受了太多的刺激,奔波了半天后,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现在又能美美地卸下防备睡上一觉,人生不过如此了吧。
我开心地想着,感觉脑海中的思绪渐渐模糊,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2点,三楼主卧室。
李秀珍慢慢地睁开双眼,一阵强烈的疲乏感袭来,但她还是忍着爬起身子下了床,慢慢走到床边,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并且无比寂静。
“差不多了。”她喃喃道,旋即立刻把还在死睡的老公晃了起来。
“老公,起床,别睡了,差不多了。”李秀珍皱着眉头,细声说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小。
“嗯……嗯?”
郭政痛苦地翻了个身子,还想再睡,李秀珍一怒,一脚就踹在了那肥硕的屁股上。
“哎哟,嘶……”郭政痛呼一声,险些摔下了床,但这一下也让他彻底醒了过来。
“你小点声,快穿衣服准备,好了就带着东西下楼,我去把玉洁叫醒。”
“嗯……行。”郭政挠了挠头,笨拙地开始套起了床边的西装裤。
“2点……应该是最安全的时间段了,我看看地图在哪儿来着……”
把衣服穿好后,郭政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卷A4纸,打开后,上面居然画着一些红红绿绿的路线图,虽然有些粗糙而简略,但却详细地标出了目的地——龙景区中央街平和医院。
平和医院旁边还括了个弧,写着“XX市救援区”。
郭政暗自点了点头,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将柜子打开后,里面赫然有真时带来的背包。
背包鼓鼓的,显然也装满了食物。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郭政把包抬起来走出了屋子,生怕发出一丝动静。
郭政走出屋子,发现妻子和女儿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两个人都穿着长袍,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儿还带了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东西都带好了?地图呢?”李秀珍轻轻问道。
郭政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旋即有些不自然道:“都带着了,可是老婆,真的不带着真时……”
郭玉洁也拉起帽檐,看了妈妈一眼,小心试探着道:“妈,那个……他带来的食物挺多的……应该……”
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中流动着让人竖起汗毛的压迫感。
郭玉洁偷偷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说,她永远不敢抵抗妈妈,只要她面无表情地看自己一眼,就无法再多说一个字了。
“嗯,要不是他带来了这么多食物,估计我们这次去救援区的计划多半就要失败,多亏了他,这个计划少了很多偶然性。”
李秀珍淡淡地说道,语气无比淡漠,仿佛自己嘴中的那个真时不是人,而是一件在商店里摆着的商品,她就像是一个顾客,客观地进行评价。
郭政眼色很快,察觉出了妻子冷漠地语气,知道她心中肯定有了抉择,于是不再多嘴。
郭玉洁却浑然不知,听到妈妈认可真时的作用,就不禁开口道:“那就带着他……”
“我们感谢过他了,不是么?”李秀珍冷冷一瞥她。
郭玉洁顿时语塞。
“开车到龙景区需要大概三个小时的路程,但那是外面不存在那些怪物的时候。按照老白留给我们的信息,一路上我们有三个可以躲藏的安全地点,而且每次都要躲到怪物数量变得最少的时候才能再次出发,谁都不知道到底需要多久,别说三个小时了,说不定花上三天我们都未必能到救援区。你现在还觉得他带来的食物很多么?”
郭玉洁没有说话,她压了压自己的鸭舌帽,帽子下的小嘴却紧紧地抿着。
三人慢慢走下楼梯,彷徨的影子渐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