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叹息传来,依稀伴随着衣物摩挲以及棺木晃动的声音,夕铭紧紧抱住了身前的安教授,四个人此时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坑的边沿,等待着下一个可怕的意外。
可让他们更加意外的是,之后便是死一样的安静,仿佛那个大坑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过。
海风重新吹了起来,远方的小路尽头闪过几个光影,嘈杂的声音传来,村里的人们终于纷纷拿着灯和火把飞奔了过来。
“晓峰!你们没事吧?”村长拎着把铁锨,一脸焦急匆匆地奔到四人身前,额头的汗水在聚集过来的越来越亮的灯光下闪得耀眼,刚刚被冰冷的死亡和黑暗包围的四人,突然回到了这温暖的人的气息里,心里一颤脚下一软,噗通噗通都瘫到了地上。
后面的十几个村民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都惊得目瞪口呆,村里最德高望重的太姥姥的坟被人掏了开来一片狼藉,坑边的四人身后,还躺着一个圆睁着眼早就没了气儿的壮汉,谁都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有人…盗墓”晓峰尽量稳定下自己的情绪,向众村民喊道,“坑里面,太姥姥刚才…”可说到这儿,晓峰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讲清楚刚才的那一幕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村民们纷纷走到了坑边,借着灯光和火光向里面望去。
太姥姥保持着一个安祥的姿势躺在棺木中,看样子好像就没有被人打扰过,让人吃惊的是在这土下葬了已经有十余年的老人,竟然还保持着刚刚下葬时候的模样,身体没有一丁点的腐败,那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她仿佛随时都会醒来一般。而在棺木一角边的土窝里,还仰着一个面目极度扭曲的黑衣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用再去确认,一眼就看出来,早已经没了气息。
众人呆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都等着村长和晓峰给一个说法,村长扭头和晓峰与艾博目一个目光交换,“报警吧!”
阵阵的海浪声传来,后半夜的凉风里,村长带着众人围守在了太姥姥的坟前保护现场。安教授四人则在两个村民的保护下,相互搀扶着慢步回到了石屋里面,等待警察的到来。刚刚经历了那一幕幕危险和恐怖惊悚的四人,此时哆哆嗦嗦躺在了一起,门外还守着两个精壮的小伙儿,这从极度紧张到安全的突然切换,让他们一时觉得像是在做梦。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夕铭小声呢喃。“安老师,我有些动摇了,我们是不是活在一个唯物的世界里?”
“太姥姥为什么又躺在里面好像就没有挪动过?你们看到的和我是一样的吗?”晓峰也不解地问道。
安教授轻拍了拍夕铭,“别乱想,都过去了,明天天一亮,也就都明白了,快睡吧。”
此时的安教授当然和夕铭一样,对刚才那可怕的一幕还心有余悸,安慰夕铭的同时,也是在安慰着自己。她反复在心里面告诉自己,一切的害怕和不安都是源于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未知,而这些情绪终会在我们满怀着求知欲望对宇宙的探索中慢慢烟消云散。战胜恐惧的最大武器,就是勇敢和好奇。正是这勇敢和好奇,让人类这曾几何时最胆小最脆弱的物种,终成为了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霸主。
天边依稀露出了鱼肚白,一片熹微朦胧中,四人慢慢沉睡了去。
晓峰裹着冲锋衣躺在靠近窗户的最边上,望着窗外渐模糊的星空,一点一点眯上了眼睛。也不知睡了多久,晓峰就感觉到有一阵阵笼罩全身的温暖伴着海风拂来,那舒坦的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某个阳光灿烂的春日午后,迎着微风四仰八叉躺在草坪上晒太阳,合着眼都能依稀看到金黄的阳光撒到身上和脸上。
“天亮了吗?”半睡半醒的晓峰不禁问自己。“为啥安教授他们还没有动静?”
睁开眼睛,晓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窗外果然已经大亮,耀眼的阳光驱走了昨夜一切的黑暗和不安,让万物都回归了暖洋洋的安详。远方的海天连成一色,黄白的海滩横亘在嫩绿色的山坡下,一条小路从那里延伸过来,在山坡的绿意盎然中弯出了一个好看的曲线连到了石屋门前的小院儿。
“这…景色…好熟悉。”认真观察着眼前秀色的每一个角落和细节,晓峰连眨眼都不舍得。
小路上一个身形佝偻的人影迎着阳光从远方慢慢走近来,拄着拐杖可也走的那么坚实有力,微风拂面,几缕银发扫过,脸上的那份慈祥和周身温暖的景色是那么的和谐,眯上眼看去,这俨然就是一副美丽到极致的水彩画。
“太姥姥!?”晓峰终于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和这熟悉的场景,激动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晓峰怎么能够忘掉这个画面,小时候每个温暖的午后,午睡醒来的晓峰都会趴在窗边,哼着曲子看着太姥姥迎着着阳光从海边捡回五颜六色的贝壳和海螺,那一大布兜子的精彩和神秘洒落到床上,贝壳碰撞清脆悦耳的声音中,太姥姥给晓峰留下了一个没人能比的温暖童年。
此时的晓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又揉,抹了又抹,眼泪都不知道是揉出来的还是自己流出来的,终于看清了,那分明就是自己想念了十几年的太姥姥。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冲动,跳下床去,大喊着太姥姥,冲出石屋奔向了正在慢慢挥手的老人身前。
十米,九米,五米,三米,一米…当走到跟前跪下,一头扎进太姥姥怀里的一瞬间,晓峰哇地大哭了出来。一口深呼吸,那无比熟悉的老人的味道涌入了胸膛,那一刻晓峰终于相信,这就是养育自己长大却永远离开自己的太姥姥。
“太姥姥…太姥姥!”那么多年的想念累积,晓峰已经记不清有多少话想要对太姥姥说,可这千言万语此时都堵在心口说不出来,只能反复地大声哭着喊着那三个字,“…我想您!”
或许也只有在太姥姥跟前,晓峰才能那么放松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出来。长大太久了,已经忘了多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大哭一场,压抑在心里的所有想念此刻都随着眼泪畅快地喷涌出来。模糊的眼泪中,抬头看去,背着阳光的太姥姥俯身无言,可那慈祥到让人融化的目光,却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晓峰。在晓峰刚要张口问太姥姥说话的时候,太姥姥从布兜里掏出了那块青白玉石印,慢慢塞进了晓峰冲锋衣的左兜里,然后又从布兜里抓了一大把彩色的小贝壳,捧在晓峰面前。接过那一捧五颜六色,晓峰低头淌着眼泪仔细看着太姥姥给自己的每一个贝壳。太姥姥摊开晓峰的手,将那一捧贝壳摆出了一个奇特的形状,看起来就好像是海面正在升起的太阳的简笔画,晓峰凝视了半天,正要抬头问起,身后安教授的声音传了过来。
“晓峰?晓峰?”
眼前的温暖的和明亮消失,一阵凉意传来,再睁开眼,晓峰看到教授,夕铭和艾博目三人都围在自己身前。
“晓峰,你怎么还睡哭了呢…”夕铭掏出纸巾,递了过来,晓峰接过纸巾,起身坐了起来,身后的枕头上,湿了好大一片。
那么美好,可终究是一场梦。晓峰没有回应夕铭的问题,一言不发凝视着窗外,长叹一口气。
窗外天刚刚亮,阴沉沉的好像还没有醒来,又一阵凉风吹来,晓峰打了个寒战,不禁缩了缩脖子,双手插进了衣兜里。左手伸进去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呆在了那里——一块冰凉四方的石头就静静躺在左兜里,犹豫着掏出来一看,青白玉石印!